第163章 冥界的日常
「前輩先別忙著感慨，你先告訴我，這邊是個什麼所在？」
楊寒現在可沒心思陪他飲酒作詩，急切問道。
「怎麼？難道你沒去過新鬼村？」
秦斯言的問話與先前那個和尚如出一轍，楊寒只得拿現編的瞎話搪塞過去，秦斯言比那和尚好糊弄的多，便信以為真，將這邊的事盡數分解。
原來這裡就是幽冥界，與陽間無數世界不同，冥界只此一處，是以廣大無邊。至於陰間，其實是冥界極小的部分，類似京畿之地，須得入了鬼門關，才算是到了真正的陰間。
人死之後，除了少數頑固亡靈滯留陽界，其餘被鬼卒拘至新鬼村。不過諸天萬界死人何其多？鬼卒也不見得各個盡責，也有不少並沒進新鬼村。
新鬼村只是第一站，陰司有人過來審驗前世惡業，有罪之人，悉數拖去大小地獄。不過，這裡有一道後門，凡是讀易的儒修，誦經的僧道，通常是不會被解去地獄。
下一站才是鬼門關，可鬼門關也沒那麼好進。原因無他，人太多了，也不知要排多久的隊，才能輪到自己。有些窮鬼，因路上得不到補充，忍受不了冥界陰氣長久侵蝕，魂魄便自行消散，連門都進不去。
秦斯言當初先在新鬼村住了一陣，他這人不耐在一個地方久呆，便溜了出來，後來就在這座逍遙村盤弄個酒肆。所謂物以類聚，這邊住的大多是道門修士，凡俗人等也不敢輕易來這種地方。
「這邊用的什麼錢？前輩您又從哪裡來的錢？莫非還有俸祿可領？」
楊寒大奇，心道：原來這幽冥世界也是要有錢才行，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原來不是虛言。秦斯言被他問的麵皮一紅，他有個屁的錢，還不是從那些凡人手裡搶來的。修士再弱，魂魄也不是凡人可比，何況他生前乃是金丹三層修為。逍遙村的修士常去野鬼村掃蕩，在凡人眼裡，他們根本是虎狼般的存在。
冥界用的是【蟄錢】，這種由【城隍司】發的冥錢最大作用是滋補魂魄，使其可以長久保留而不至消散，你要是錢多，還可以買更好的物事，還可以修鍊出道行。當然，你若是不想投胎的話是可以這麼做，否則沒用，到了忘台，給你把迷湯一罐，任你什麼修為道行、前塵記憶，全都給洗白。
蟄錢也不是亂髮，原來陰陽兩界也有匯兌，所兌之物便是「願力」。人死之後，親人故友替你燒的紙錢、香燭祭祀，統統化作願力，流入到幽都的【集願池】。並不在於燒多少紙錢，願力多寡在於心誠。在新鬼村的時候，大多數人是能領到蟄錢的，雖說陰司這邊剋扣也很厲害，但到底是要給那些可憐鬼留一些的。
秦斯言只知道個大概，兩者之間具體的換算他自然不得而知，只有一點，他生前早就離家出走，只怕這會兒他家人未必知道他已身死道消。除了幾位知交好友，根本無人祭奠，在新鬼村那會兒他無錢可領，混不下去這才偷跑出來。
楊寒卻心中大慚，多少年了，那些死難的宗族親人，自己除了偶爾略致哀思，從無香火供奉。把自己罵了一萬遍，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定給門中、家中亡故之人好好做回道場，年年祭拜不提。
又想起一事，楊寒取出和尚給的那枚令牌向他請教，秦斯言吃了一驚，笑道：「你竟是個福緣深厚的，居然碰上悲願金剛！」
見他不明所以，秦斯言又解釋道：「這幽冥界有三怕三喜，三怕乃是魔靈、鬼卒、陰魂獸，三喜乃是真君、金剛、器君子。」
楊寒聽得愈發糊塗，秦斯言又解說半天，他才弄明白怎麼回事。
原來冥界陰間本屬道門掌控，只是如此龐大一界，佛儒兩家豈肯讓道門吃獨食？漸漸也伸只腳進來。甚至勢力大些的外道，在這邊也有代理。
當初佛祖座下弟子金蟬子，十世轉世，一點兒元陽未泄，投胎轉世根本像玩似的，這就是其中貓膩。要說近些的，就有白山化神轉世，還能留有前一世的記憶，為何？人家在陰間有人。
修道種子畢竟難得，修士轉世雖未必人人還有根骨，可比之普羅大眾，根骨強出百倍不止，這是因為生前修鍊的道蘊不會完全失去。正因如此，各界各派是十分重視陰間的，不但派人在陰間引渡本教修士，遇上合眼緣的別教人士也使出種種手段拉攏，俗稱「撬牆角」的就是。
比較著名的有截教的長耳定光仙，叛道入佛，後來做了佛門的定光歡喜佛。這種事你做我也做，誰也不傻不是？於是三教各自派人做這種活計，道門叫渡厄真君、佛門叫悲願金剛、儒門則是藏器君子。
這些人整日價在冥界撈人，忙得不可開交，楊寒遇上的就是位悲願金剛，人家還給他一枚【輪法令牌】，拿著這個可以輕輕鬆鬆入鬼門關，根本不需要排隊。入幽都后，若去他說的什麼道契佛院，還能白領供奉，後世所說「白領」，就是從這裡來的。
這都不算，進入輪迴隧道之前，還有諸多關卡，裡邊大有文章可做，這些你不用操心，都會有人替你辦。總之有一大堆的好處，只有一樣，那你來世就得轉做佛修，這是有靈魂契約約束的，人家才不會陪你白玩。
楊寒這才知道，原來這世界的貓膩無處不在，生生死死，總也擺不脫某些勢力的操控。秦斯言一再追問，他便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揀了些說與他聽，說起楚秦門的興亡之事，秦斯言又是一番長吁短嘆。
他生前要斬斷塵緣，圖個逍遙自在，可死後做了遊魂，前塵往事卻歷歷在目，難以忘懷。修真之人斬斷塵緣為求長生，可一旦失去長生，才發現那些情感根本沒有離自己而去，而是暗藏心底某處，總有一刻會撲將出來，將靈魂噬咬的體無完膚。雖說修士可以避過地獄之苦，可卻逃不過煉心之劫。
見他面色沉鬱，連連高舉大白，喝得涓滴不剩，楊寒心中一動，將那枚白螺令牌給他，勸道：
「前輩且在這裡安住，下回我還過來，咱們再商量一同投奔幽都之事。若等不到我，你可拿這令牌先去，日後我再去尋你。」
說完，便急著往外走，還沒到門口，楊寒看到那座黑白門戶復又出現在眼前，抬腳便入。那邊秦斯言將醉未醉，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楊寒已經不見。
「呵呵，世事真大夢，有酒……有酒可徜徉。」
頌完一句，他又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