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斯人神骨峭
「秦師姐！」
心中的驚訝遠大過驚喜，楊寒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最後一次見秦鍾琳，還是楊寒領了思過坊的巡邏任務，見到已是前輩的女子，不過驚鴻一瞥，那天的她穿著楚秦赤袍，襯著雪白肌膚，嬌艷又明媚。
像是聽到他心中那聲驚呼似的，女子疑惑的向楊寒這邊看了一眼，顯然是沒認出自己，楊寒心中唯有苦笑。
等那夥計送來靈酒，楊寒指了指櫃檯后的女人，忍不住問道：「那人是掌柜的？」
「是的。」
夥計客氣地笑笑，一隻手在袍子上擦了兩下，略有些拘謹，彎腰等著這位前輩的下一個問題。
「這個……」
在耳邊低語幾句，楊寒將一物塞到他手裡。過一會兒，夥計過來請楊寒，跟他繞過櫃檯，從一小門進去，見是連著間靜室，婦人正等在那裡。
「請坐吧。」
婦人使個眼色，夥計會意，帶上門退了出去。楊寒在她對面蒲團坐下，兩廂面對，被她迷濛的眼睛盯得略不自在，苦笑著問道：
「秦師姐，這一向過得可好？」
「師姐，你叫我師姐？你是哪位？怎會有這個？」
秦鍾琳拿著枚楚秦外門弟子身份玉牌一連數問，楊寒知道這是徹底不認得自己，只得一一答了。怕她不信，又取出心生蜂雲劍拿給她看，將齊妝收自己做徒弟之事說了。
女子仍將信將疑，沒轍，楊寒索性連楚秦門重新開山也告訴了她，還拿掌門令牌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只一下，握著令牌的手被女子攥住，死死盯著那塊令牌，眼淚卻流了下來。嘴唇都有些發白，顫聲問道：
「掌門師叔還活著，對不對？」
「呃……」
楊寒無奈，這令牌可以輕易蒙過門中築基，卻被秦鍾琳一眼識破。她是內門出身，又常在老祖身邊侍奉，對齊休筆跡再熟悉不過。得到楊寒眼神確認之後，又伏地哀慟不已。
略緩過神，女子才將自己這些年的遭遇說與楊寒。
思過山之戰時，秦鍾琳是跟著齊妝一路突圍出來的。當時跟隨齊妝突圍的都是門中精英弟子，戰力最是強悍，可他們這一路也受到靈木聯軍的重點關照，圍追堵截下來，最後衝出去的不過，而且都被打散。
秦鍾琳受了重傷，本源受損，又得不到及時救治，壽元平白喪了好幾十年，大道已然無望，就連修為也還停留在那時的築基初期。
楊寒心中唏噓不已，真是世事難料，若非逢此大難，以此女天才資質，現在多半已經結丹了吧！
不過她還不算倒霉透頂，因為南逃至丹盟地界時，她遇到了另一個倒霉蛋。
就在楚秦門發生滅頂之災的時候，丹盟也發生了件大事。經過韓平一系列運作，重新奪回了青丹門的控制權。韓天青元嬰降臨，直接將掌門英伯誅殺，扶持韓平登上掌門大位。
按說英氏三兄弟此番在劫難逃，可唯獨走了個英仲。只因參與韓平密謀的人里有一個曾經被英仲救過性命，事發前一刻給英仲示警，加上此人一向機敏，竟僥倖逃脫。
兩個同樣如喪家之犬的人不期而遇，傷重的秦鍾琳昏倒在英仲面前，外海金丹不知怎麼動了惻隱之心，順手將她救下。
後來得他照顧，秦鍾琳的傷慢慢痊癒，又沒個去處，兩人一合計，乾脆南下了獅域。
一番輾轉，幾年朝夕相處，這二人竟互生情愫，半路就做了夫妻。
英仲到底在丹盟廝混百年光景，雖不會煉丹，但對靈草這行相當熟悉。到這邊一打聽，得知靈草生意集中在南部，最後就漂泊到了這裡。
幾十年打拚下來，英仲手下聚了一批散修，也弄個狩獵團，名叫「怒濤」。秦鍾琳元氣已傷，不好再大動干戈，英仲就把他們娘倆安置在這裡。雖然不是她最好的人生，但現在心氣早磨沒了，也安於平淡日子。
「外邊那夥計是你兒子？」
楊寒問，秦鍾琳點點頭，略有些為難地道：
「軒兒，他是個雜靈根，大道也不怎麼行，索性就讓他給我幫手。」
楊寒估摸那個英軒怎麼也有三、四十歲，修為還是鍊氣四層，多半是無望築基。想了想勸道：「我看這裡也不怎麼安生，何不讓他投了楚秦？同門間也可有個照應。」
「唔。」秦鍾琳有些動容，隨後又恢復平淡，「我有些捨不得，再說還要問過他爹的意思……」
從酒館告辭出來，楊寒不禁長嘆一聲。這秦師姐變化也太大了些，整日守在這地火河畔，心卻怕是已經涼透。除了說起老頭子時眼中還有些光彩，其餘時候根本木頭一樣冷淡。
一番長談，道心都有些受損，楊寒只覺跟她呆久一些，自己怕是又要抑鬱了。「算了，人各有志。」拉了拉斗篷帽沿，勸自己一句，快速穿過墟市，沿著剛向秦師姐打聽的方向奔行而去。
剛出墟市，就感應到幾道神識往自己身上掃，知道被盯上，心中一沉，取出張黃色符籙，往自己身上一拍，「走你，急急如律令！」
眼見效果不錯，心中默默為這張一階中品的【靈飛符】點個贊。這裡雖開闊，但雄峻的熔岩石柱比比皆是，有的噴氣雉堞下方就是冷池冰泉，端得是冰火兩重天。閃身躥進樹林，楊寒反手又一張隱息符，漸漸地感應不到追蹤，這才慢了下來。
這邊最多的是一種葉子捲曲的扭葉松，楊寒也不認得，都不怎麼高大就是。一路上見到些靈花靈草，不過這一帶靈氣品階不高，都不是什麼珍惜名種，楊寒也無心採擷，只小心避開修士，尋摸著往深處走。
走了一日，樹木越來越稀少，遠處出現一片紅色海洋，間或「咕嘟，咕嘟」地冒泡。這裡是赤炎洞里的【胭脂海】，也不知多少口火山的岩漿在此彙集。
到了這裡，往前再無路徑，只有兩邊崖壁上被鍊氣修士開鑿出的幾條棧道，但除了少數膽大的，鍊氣修士到此止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這地方是沒法從上方飛過的，中途無法歇腳不算，秦鍾琳說過，這胭脂海里是有些三階妖獸的。楊寒雖然不怕，但在火海與火系靈獸戰鬥顯然不智，而且弄不好還會被狩獵團的人坑一把。
楊寒只有用蝶變化身，貼著崖壁飛行，法力耗得差不多，就尋個石窩子或山洞一鑽，待法力恢復後繼續走。
折騰一日光景，也才堪堪走過一半路程。楊寒見一塊山石巉屼突出，邊上生著些小赤蘚，中間磨得光滑溜溜，倒是個不錯的落腳處。
方在石台上落下，就觸發陣法禁制，原來這裡早被人布下幻陣。
「誰？」
裡面傳來一聲冷喝，楊寒心中叫聲「苦也！」他的法力耗得七七八八，正是青黃不接，法陣中那人顯然是同階存在，若在這裡動手，定然吃虧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