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縱容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但他此刻最想證實一件事。
鳳夢熙惡劣的笑笑,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太傅,您教武功,會不會身子受不住啊?”
溫時琛啞然,耳邊開始泛紅。
咳咳,又一個溫家人讓她問的啞口無言,鳳夢熙微微勾起嘴角,眉眼含笑,“太傅,我就是隨口一說,還請您不要計較,對了,晚輩是五皇子,鳳夢熙,以後的日子還望太傅,多多關照。”
溫時琛溫潤的眼睛閃了閃,這才點了點頭。
“太傅,這還沒過年國子監就要開學麽?”鳳夢熙微笑問道,眸光瀲灩,將他的影子倒映其中,彷佛是個漩渦,要將他吸入進入。
溫時琛搖搖頭,修長的手按上太陽穴,略微頭疼,但還是溫聲的說道:“你多想了,不會這麽早開學的。”
鳳夢熙慢慢綻開一抹挑釁的笑容,“那我也不想補課,太傅,我先回家了。”
“咳咳,我也沒說讓你立刻走啊,你怎麽不聽話。”溫時琛平靜道。
“那太傅叫我來,到底是幹什麽?又沒開學,你把我叫來……”鳳夢熙慢慢的走回去,歎了口氣,嘟囔著。
溫時琛隻是笑著搖頭。
“你們溫家的人,都喜歡笑麽?”鳳夢熙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這句話。
溫時琛挑了挑眉。
連動作都幾乎相同,鳳夢熙暗暗想著。
“你們?”溫時琛的聲音有些疑惑,後知後覺,“是當今攝政王嗎?”
“對啊,他也很喜歡笑。”鳳夢熙隨口說道,視線又被一旁的藥材吸引,鳳夢熙笑嘻嘻扭頭的問道,“這藥材也是隨便種的嗎?”
溫時琛低頭看著她專注的視線看向一朵極其豔麗的玉美人,開口道:“這裏的藥材不能亂碰的,有的是有毒的,就好比你看的那株花,她叫玉美人,是使女子初夜不會痛的,不會有血證明是處女,”溫時琛的表情沒有因為這個解釋有絲毫的變化,隻是就事論事說,“可是在男子身上就是毒,會使男子不受控製,直至交合而死,死後麵容會呈白玉狀,非美人不起作用,故而稱此藥為玉美人。”
鳳夢熙抽了抽嘴角,挑眉,遲疑道:“那太傅還種這種藥材。”
溫時琛暼了一眼鳳夢熙,淡淡一笑,道:“熙兒有所不知,玉美人可是解寒毒必要的藥材,且此物珍貴無比,你還是不要亂碰為妙,若真有哪天用到它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得到不少好處。”
鳳夢熙抿緊雙唇,無所謂的看著溫時琛,雙手一攤,感歎道:“我瘋了我碰它,”不解的問道,“話說你就這樣大大咧咧的把它種在這麽?”
溫時琛仰頭看了看天邊的雲彩,輕笑道:“這裏適合它生長,不會有人碰到它,這藥田布有陣法,不是那麽容易就被破解的。”
鳳夢熙無語,原來如此,怪不得她要去拿時,溫時琛半點也不慌張,但還是提防她去動,應該是怕她觸碰了機關。
鳳夢熙點點頭,衝溫時琛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太傅,說了半天有的沒的,你究竟是找我幹什麽的?”
“我們今日要蹲馬步。”溫時琛柔聲說道。
鳳夢熙艱難的說道:“太傅,你能不能再重複一邊。”
“蹲馬步。”
“啊,太傅,我身體突然不舒服,我想回家。”鳳夢熙突然皺眉,虛弱的蹲下身子,麵色蒼白,圓潤的指節因用力抓緊了膝蓋而無血色。
溫時琛抱起鳳夢熙,搭上她的脈搏,發現她身子骨特別虛弱,甚至有點油盡燈枯的趨勢,溫時琛緊緊的皺起眉
頭,開口道:“我給你開幾張藥方,你回府後,交給攝政王,一定要按時吃藥!”
“嗯嗯嗯”鳳夢熙連連點頭。
“那好,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就是……”溫時琛垂下眼瞼,不忍心:“你的身子不適合學武,太弱了,你的身子會承受不來而崩潰的。”
鳳夢熙微微皺眉,心中是死灰一樣的寂然,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的身子究竟有多好,我自己知道你不要亂說!”
溫時琛沉默片刻,道:“殿下真的清楚嗎?殿下自己其實很清楚吧!你的身子不過是外強中幹,虛有其表,溫逸仙沒有查出來嗎?”
鳳夢熙搖頭道:“他應該不知道,”她抬頭直直的望入他的眼睛,央求道:“你能不能也別和他說。”
溫時琛垂眸道:“該知道的,總會知道,倒不如讓他知道幫你調理好,你還有學武的機會,別說你不想學武。”
鳳夢熙抿嘴。
滄瀾錢莊——後院,藥園。
藥童們來來往往,見溫逸仙來也都隻是點頭示意,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溫逸仙走進客房,道:“溫家主求見陸公子。”
陸非藍,世人皆知陸非藍是滄瀾錢莊的莊主,卻不知他是何麵容,聽說此人一直帶白玉麵具,不知麵具下究竟是什麽樣的容顏,有人說他的毀容,有人說他是避仇家,說法不一,反正就是不能見人。
陸非藍進來,揮退眾人,屋內隻有溫逸仙和溫時藍二人。
“不知,溫家主來著所謂何事?”陸非藍對溫逸仙微微頷首,遂又輕描淡寫的問道。
溫逸仙微微點頭,神色不改,彷佛對陸非藍對他不敬並不在意,垂眸把玩手上的白玉蘭花紋扳指,道:“想來你這買些藥材。”
陸非藍不明道,麵具透出來的聲音略顯低沉,“溫家主吩咐別人來就是了,何必親自……”
溫逸仙道:“別人,我不放心。”
陸非藍笑了,白玉麵具微動:“家主,還對身邊的人不放心嗎?”
溫逸仙溫和笑笑,“人心畢竟是摸不到的,謹慎一點,總不是錯。”
陸非藍看了他半響,漠然問道:“不知,家主要什麽藥材?”
溫逸仙從袖中掏出一疊信紙,“都在上麵,若是能有最好的,就拿最好的。”
麵具下的陸非藍挑了挑眉,接過信紙,良久,淡淡道:“家主要這些藥材做什麽?”
“怎麽?想買我的消息?”溫逸仙笑道。
麵具下的陸非藍皺起眉頭,掉頭就往外走。
溫逸仙無奈道:“是給我妹用的,她身子骨弱,需要補大量的氣血。”
“溫家主的,妹妹?”陸非藍聞言一愣,轉過身,詫異道。
溫逸仙眸光微微泛起光芒,道:“嗯,當朝的五皇子。”
“五皇子?鳳……鳳夢熙?”陸非藍明白過來,神色又恢複了先前的淡然,“那是需要,這五皇子也是命大,換成別人,說不定都死了五六次過了。”
陸非藍深深地看了溫逸仙幾眼,道:“日落時分,藥材就會送到攝政王府,這近年關,事情比較多,還望溫家主擔待。”
溫逸仙道:“如此,我就先行回府了。”
陸非藍點頭,離開。
溫逸仙起身,緩步走出錢莊。
白石鋪徑,花木繞廊。
鳳天語在另一條路上走著,眼角擦過一抹白,她定睛一看,下意識躲在一旁。
白玉腰帶,月白色的衣著,腰間紫色麒麟玉飾,這不是攝政王嗎?鳳天語暗暗想著,藏匿於一旁的茶樹後,斂息藏匿氣息。
溫逸仙耳朵微動,嘴角勾起,淡然離去。
溫逸仙才離去沒多久,陸非藍皺了下眉,道:“把最近鳳夢熙的資料給我一份,最好詳細點。”
攝政王府內。
“太傅,我都說了,哥他不在,您不用陪我回府的。”鳳夢熙邊吃燒雞邊囫圇的說道。
溫時琛恍若未聞:“你哥在哪?”
鳳夢熙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吃燒雞,察覺溫時琛似乎並無不滿,她也就不想再搭理溫時琛了,這人老實歸老實,誠懇點說,她覺得溫時琛智障……且病的不輕。
現在這種情況分外和諧,見鳳夢熙不在搭理他,他也就收了聲,看著她吃燒雞。
鳳夢熙吃著吃著,不自在的將盤子遞給溫時琛,無奈扭過臉問他:“盤子裏還有好幾隻,太傅吃不吃?”
溫時琛微笑道:“謝謝熙兒,太傅不餓,隻是想看你吃。”
“……”聽你這麽一說,我有點吃不下去,鳳夢熙當然沒有說出口,她怕她說的話太毒,傷了他的心,沒辦法,這嘴毒可能是天生的一項自帶技能。
見鳳夢熙似乎有些不自在,溫時琛移開視線,隻見她趴在桌子上,也沒了進食的興趣,嘴角帶著禮貌貫有的淺笑,如同慵懶的小狐狸。
心,也隨之柔軟下來,低頭獨自思忖著,要不,他也找個妹妹?
溫時琛開口道:“家主也不知何時回來,我吩咐下管家,就離開。”
鳳夢熙仰頭看向他的臉,眉眼彎彎道:“太傅慢走,不送,路上小心,早點休息哦。”
窗外日色被雲緩緩遮住,他的臉色有點暗,溫時琛輕聲囑咐道:“那你一定要調養好身體,過幾日等,太傅閑了,再來看你。”
鳳夢熙微微一笑,“多謝太傅掛念,我一定會好好養身子的。”
溫時琛的神色漸漸柔和,衝她笑笑,轉身離開,氣質如竹似蘭,到底還是和溫逸仙不同的。
畢竟,蘭花幽穀深藏,竹子君子才植,不一樣的風采,同樣的高傲。
這兩個人,倒是分外相似,鳳夢熙不禁想到。
傍晚,溫逸仙才回府邸,而鳳夢熙早已帶人出去瀟灑了五個小時,至於地方——當然是穿越女必去的地方,不過女尊國的鳳翔國當然沒有青樓了,有的是小官樓,現代俗稱鴨店。
影一尷尬的等著溫逸仙,見主子過來,影一連忙跑上前,單膝跪地,忐忑道:“主子,五殿下並不在府中。”
溫逸仙不解地看著影一。
影一頭垂的更低了,臉頰通紅,“五殿下去了,回春樓。”
溫逸仙愕然:“回春樓?”
影一視死如歸緊閉雙眼道:“是小倌樓。”
鳳翔國的京城,繁花自是不能多說,看天上的陰雲重重,是要下雨的樣子。
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街道一旁,牌匾赫然是回春樓。
“是攝政王大人。”
議論聲中,溫逸仙挑起窗簾看向樓上。
路人們全都跟著朝這邊望來,猜測是哪個小倌挑起了攝政王的注意力。
半響,那精美的窗簾被一隻手猛的甩下。
鳳夢熙得到消息,立刻往後門跑去。
“大爺,你別走啊。”
“錢錢錢!”鳳夢熙不耐的讓行雲丟下一錠銀子。
“大爺,好走啊。”花媽媽咬了一口銀子,也不再攔他們的去路,猜他們估計是躲自家妻主,眉開眼笑的說道。
“快快快,飛啊,行雲。”
行雲苦哈哈的笑了笑,“主子,行雲已經很努力了。”回春樓內的人流中行雲怕擠著鳳夢熙,已經被吃了不少豆腐……
行雲麵容愈發冷漠,怎麽可以碰他!劍出鞘收入,七人斃!!!
鳳夢熙被行雲護在懷裏,完全看不到外麵的情況,隻能祈禱溫逸仙找不到她,至少不是被抓個現行,這樣也好抵死不承認。
即將走出後門的那刹那,溫逸仙站立在後門門口。
行雲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行雲,我們是不是逃出來了?”行雲懷裏傳出鳳夢熙的悶聲。
行雲臉色出奇的難看,“主子,溫大人就在門口。”
鳳夢熙身體一僵,認命的從行雲懷裏出來,擺擺手道,“嗬嗬,哥,晚上好啊。”
回府時,天上下起了罕見的大雨,雨水衝刷著石板路,澆洗著街邊老樹,路人都是躲雨的行人,京城難得的冷清起來,唯有雨聲不停。
馬車內,鳳夢熙縮在馬車一角,瑟瑟發抖,也不敢抬頭去看溫逸仙,也虧他還能耐著性子不和自己說話,鳳夢熙慢慢闔上眼睛聽雨聲,不知如何,漸漸的也失去了意識。
溫逸仙見她知錯,心中更氣,明明知道是不對的,還偏要去做!
見她不再發抖,以為她已經知曉他一時半會不會原諒她,所以不再扮可憐。
許久,王府門口。
溫逸仙道:“先下車。”
鳳夢熙不為所動,她早就失去了意識。
溫逸仙皺眉,以為她還在使小性子!嗬斥道:“自己下來!”
見鳳夢熙還是動也不動,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抬手抱起鳳夢熙,修長的手覆上她的額頭,滾燙!
溫逸仙快步走到室內,麵上是掩飾不了的擔憂。“快去煎點驅寒的藥,她怕是受了寒。”
影一愣住,但身體已經本能的離開去煎藥。
溫逸仙用內力將手變涼,覆上她額頭,源源不絕的涼意,就在藥都煎熬的好時候,鳳夢熙終於退去了高燒。
換做任何一個比較親密的人做了這種事,他都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可是,她不一樣,他居然還照顧她,為什麽沒把她殺了,他為什麽會縱容她做出這樣的事情。
縱容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但他此刻最想證實一件事。
她對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隻要有一點,即便是親情,他也會將它變成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