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零和零的咖啡館
陳沫很快被錄用了。在簡凡的推薦下。
這是個很適合約會的地方。一間小小的咖啡廳。剛剛開起來不久。但是因為它的質感和格調。有很多上班族或者大學生。在業餘時間會和戀人或是朋友進來小資一下,享受下午的時光。
老板是一個二十多歲。快奔三的男人。
陳沫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就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了。他喜歡穿一身黑色的大衣。很寡淡的樣子。他喜歡西方文學。喜歡放帕格尼尼的大提琴。
很有味道的男人。有吸引人的特質。
他說可以叫他老板。或者叫他零。重新開始的意思。陳沫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然後開始收拾。擦桌椅。擺放好牆壁上書架上放著的舊書。以及給幾盆綠色植物澆水。
工作清閑而舒心。
簡凡每天都在家裏帶飯菜和水果。和陳沫一起分享。沒有客人的時候。兩個人就窩在一起。不說話。一起分享靜默無言的時光。這大概是陳沫有生之年裏最安逸的生活。
不論以後發生了什麽。她都萬分感謝這段日子。
有的時候,她還會犯煙癮。從包裏拿出煙來,點燃的時候。被簡凡攔下,直接就恰滅了。
他說:“你別抽煙。你可以抽我。”
她笑了。把煙按進煙灰缸裏。
馬上就是新年。小城裏已經開始有了年的味道。每天集市裏辦年貨的人,熙熙攘攘。成箱的桔子蘋果。十幾斤幾十斤的雞鴨魚肉。裹著厚重的棉衣,戴著手套和圍脖。拚了命的把所有東西往家裏搬。
這天是小年夜。
咖啡館打烊了。是今年的最後一天。陳沫和簡凡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開始做最後的打掃。零一直在收拾東西。好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他說:我想去看一個重要的人。
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陳沫對簡凡說。能有這種表情的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而且,一定是一個沉重的讓人已經難以背負的故事。
簡凡認真的看著她。他說:就像你一樣,是麽?
無窮無盡的悲傷。總是在一個很不經意的瞬間,從笑容的背麵傾瀉下來,很清晰,很流暢。仿佛理所應當的存在。陳沫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她說:“扯到我身上做什麽。”
簡凡什麽也沒說。兩個人和零道別以後。一起走了出去。外麵輕輕飄著小雪,落在掌心很快就溶化了。簡凡牽起陳沫的一隻手。放進自己的兜裏。
“今天是小年。慶祝一下吧。”簡凡說。
陳沫搖搖頭。“你回去跟家人一起過吧。我也回去……跟我……跟陳碧霞一起。恩。”
簡凡攥緊她的手。“晚上回去。現在咱們一起過。”
陳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她一直把現在的日子當做偷竊來的幸福。當做了年度裏最大最淒惶的假設。當做生命裏最直白的放縱。她從來沒希望過幸福。
走的很慢。能聽到踩雪的聲音。
陳沫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裏。她也不想問。其實不論是怎樣心靈強大的女孩。都渴望那一瞬間的柔軟。跟著誰,在哪裏。做什麽,都好。
一如現在。
簡凡拉她到城郊。這裏在夏天的時候,會有很多老年人來遛彎,比起城市中心的空氣要清爽的多。再往裏走一走會有幾個規模很小的遊樂園,但是冬天也都關了門。
陳沫確實喜歡遠離塵囂。兩個人這麽手牽手的走著,然後簡凡會跟她講一講一些有意思的事。一些枯燥的課本上可以挖掘出來的笑話。陳沫聽著聽著抿嘴笑了。
她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沒聽課。挺可惜的。”
簡凡斜睨她一眼。“可不是麽。每天睡覺睡覺的。如果不是我死皮賴臉的追你。恐怕離開了學校你也不記得簡凡這個人是誰吧。”
陳沫說:“那怎麽可能。旁邊坐一個大活人。一坐就是兩年多。我要是不記得你。那就是提前老年癡呆了。”
簡凡哈哈大笑。攥她的手更緊。
突然的。陳沫問他:“你……有沒有南楠的消息?”
簡凡沉默了一會。“有。幾天前。她給我發過消息。過問過……你的情況。她現在被她媽媽逼著拚命的學英語。好像要送去加拿大。”
陳沫問:“你們都說我什麽了?”
簡凡笑笑。好像有點尷尬。他說:“沒說什麽。”
事實上也確實沒說什麽。南楠被她媽媽看的死緊。跟看囚犯的感覺差不多。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媽媽被公司緊急的事叫過去的時候。給簡凡發幾條短訊。
她不敢給陳沫發。莫名其妙的恐懼。她覺得她會得到空白的回應。或者會得到毫不在意的回答。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溫柔的陳沫在她心裏有了決絕的印象。或許她很早就知道她是決絕的。隻是在自己遠離了她的溫柔的時候才慢慢顯現出來。
她問簡凡。陳沫現在還好麽?
簡凡說:嗯。她現在在一家咖啡館打工。
簡凡沒有提中間林米帶來的那段曲折。說了一些陳沫瑣碎的事情。他仿佛都可以看到南楠的歎息。好多人說愛情如同鬼一樣。沒有人看的見。但是愛情這種空洞的詞匯,沒有任何人能給出一個所有人都接受的定義。
有人說:你對我的所謂愛情,不過是依賴。
可是或許真正的愛情的定義就是依賴。這無從證明。所以簡凡完完全全的承認這個女孩兒對陳沫的感情。至少在當前,她仿佛自己不存在的全然付出。
簡凡沒告訴她自己和陳沫已經在一起的事情。
陳沫低低的笑了,笑容一點點地擴大,有一點詭異。她的聲音裏好像夾雜著無法落地的歎息:“簡凡。你應該告訴她的。”
這樣也許就可以死心了。
感情一事。最不過要有一種據為己有的心態。如果變得毫無可能。那感情也很快就變得灰白。簡凡什麽都沒有說。思索著什麽的樣子。
兩個人走的很慢。很久,簡凡對她說:“小沫。我想……”
陳沫點起腳尖。吻住他的唇。很涼很淡漠。有一種淡淡的煙草味道。她的眼睛閉著,有一種直白的蒼涼。僅僅是唇和唇的接觸。陳沫知道簡凡對於親吻沒有一點兒經驗。不像那些粗魯的,侵略的男人。
分開以後。陳沫問他:你要說什麽?
我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