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因為你值得
「親兄弟」這三個字飄到許乃風耳中，他只覺得格外諷刺。
「我吃飽了。」明明才剛開始吃，許乃風就放下了筷子，走了出去。他不敢觸碰所謂的「親情」，所謂的「兄弟」。這種強加在他身上的紐帶關係，他真的不想要。
如果父母只有自己這一個孩子，是不是會顧及到獨生子的感受而不離婚呢？
許乃風走到門口，吹著海風，有些自嘲般地想。
不會的，他們那樣的人，不會的。
「學姐，我也吃好啦，我出去透透氣。」顧昕潼見許乃風早早離開，有些放心不下，扒拉了幾口飯就跑出去了。
許乃風走得有些遠，走到了沙灘上，靠近大海，坐了下來。
「嘿，小風。」顧昕潼拍了一下他的肩，在他邊上坐了下來，「你在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
「沒。」許乃風看向蔚藍的大海，真的很藍，很大，一望無際。同時，它也很寬廣，能夠容下他們所有人。
可是他不能。
他做不到那樣寬廣。
「太陽都要下山啦，我們回去吧。」顧昕潼拉拉他的衣袖。
許乃風依舊盯著海面看，被扯了好幾下袖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突然轉過腦袋，說：「陪我坐一會，可以嗎？」說完把腦袋轉了回去。
「好。」顧昕潼鬆開他的衣袖，托著下巴，眨巴著眼睛。許乃風如果願意向她傾訴，她就一定會認真聽；要是不願意，她也能陪著他發獃。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了好一會，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顧昕潼，你為什麼會和我做朋友？」這句話從許乃風嘴裡說出來，顯得格外悲戚。他好像很珍惜，又好像不敢擁有。
「嗯。」顧昕潼想了想，說，「因為……」
她想了想，不能說是因為肖叔叔拜託她和許乃風做朋友，也不能說最開始是想要報復肖驊。那要怎麼說呢？
和許乃風相處了有一段日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顧昕潼其實並沒有很了解。但是她知道，許乃風是個值得的好朋友。
「因為你值得呀。」許乃風幫過他，她一直都記得。
好朋友之間不就是應該互相幫助、互訴衷腸的嗎？
「我值得？」許乃風喃喃道，這三個字在他心裡驚起了波瀾，「我值得。」
我值得嗎？
「你會這麼想，大概是因為你不了解我。」許乃風放棄了繼續想下去的念頭，這三個字顯然不是用在他身上的。
「我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這種感覺是從父母離婚的時候開始的。家人、朋友，這些他本來應該擁有的，都失去了。
如今，他的好哥哥對他千般萬般好，他的母親想盡一切辦法彌補他，他的朋友和他說：「你值得。」
他怎麼敢信。
許乃風抱緊了自己，再緊一些。
夕陽灑落下來，落在了顧昕潼身上。而許乃風，則在那塊巨大的陰影里，自己抱著自己。
「小風，你不信我嗎？」顧昕潼把頭抵在膝蓋上，埋了下去，「如果你是因為你家裡的事情，不願意結交朋友。那我幫你一起解決問題。」
「你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同學，等你想通了，走出來了，我們再當朋友。」
「你們這些人，真是容易走。」許乃風從陰影里抬起頭，看著陽光下的顧昕潼，說，「你不用幫我。」
「我以朋友的名義幫你。」
又是朋友。
他看到她在笑，被他那樣說，她還能笑得出來。
「隨你。」許乃風沒辦法拒絕她的笑容。只是，陰影中和陽光下的差別，他時時刻刻都記著，時時刻刻都不敢忘。
「這就好了嘛，真是的，還跟我擺臭臉，難看死啦。」顧昕潼直起身來，敲了一下許乃風的腦袋，說，「走啦！」
「回去喂黑雨吃飯啦。」是她先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從陰影里拉出來。
在許乃風錯愕的眼神中，顧昕潼拉著他跑了起來。
兩個人迎著海風，奔跑在沙灘上。
真是再舒服不過了。
回到餐廳門口，大家都在門口等著他們。
「潼潼。」蘇鶴眼尖，看到了顧昕潼，便大聲喊著她，「你可算是回來啦，幹嘛去了？」
顧昕潼拉著許乃風的手已然已然鬆開，一個跨步走到蘇鶴身邊，說：「秘密。」
聽到「秘密」二字的宋頌又叫起來：「欸，什麼什麼，什麼秘密？」他有些條件反射，因為在家裡，他老爹就喊他老媽叫「蜜蜜」。實在聽得太多。
「去去去，跟你沒關係。」顧昕潼看到鄭佩宜還在，「學姐，今天真是謝謝你啦。」
「不客氣。」鄭佩宜多打量了宋頌幾眼，「我先前不知道宋學弟就是程蜜前輩的兒子，有失禮的地方還望多多包涵。」
這樣的客套話，宋頌聽過很多。但是從自己同齡人的嘴裡說出來未免有些奇怪。
「學姐你真是太客氣啦。」
鄭佩宜朝他笑了笑，算回應了：「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她坐上車，便離開了。
送走鄭佩宜，一行人也坐上了車，回了別墅。
「阿風，你剛剛和小潼幹嘛去啦？」肖明揚湊到許乃風身邊，有些好奇地問道。他不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
「沒什麼。」許乃風急著回屋看黑雨，並不想搭理肖明揚。
「唉，你以前可是什麼都和哥哥說的。」肖明揚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真是讓哥哥我心寒吶。」
「你不是我哥哥。」在這句話被許乃風說出來之前，肖明揚還是裝裝樣子。但是聽到這句話，他確確實實難過了。
看著許乃風離開的背影，肖明揚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阿風，如果我能為你做得更多一些，你是不是就會原諒我了。」
現在看起來還不夠，他做得還不夠。
「明揚哥，你沒事吧？」蘇鶴編了一個好聽話把宋頌哄回了房間，剛出來，便碰到了肖明揚。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聽到聲音，肖明揚扭頭去看，才看到是蘇鶴，露出笑容來：「小鶴呀，還不回房間嗎？」答非所問。
「我剛要回去。」蘇鶴有些遲疑，「潼潼她去了許乃風那裡。」她想了想還是說出來了。
「估計是去喂貓了吧。」肖明揚摸摸蘇鶴的腦袋，「我回房咯。」他看起來一如既往的開心。
剛才那一瞬間的不對勁，就好像是蘇鶴的幻覺。
被肖明揚摸過的腦袋，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