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颱風來了
我一直搞不懂時間這個概念,有時候走得很慢,一星期就像一世紀那麼漫長;有時候又走的很快,一個假期一眨眼就沒了。在三亞的時間就過的很快,我只是看了下海,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中午和平常一樣,我躺在沙發上,小白睡在我的懷裡。肖肖還是放著她喜歡的民謠,一個男人用憂傷的聲音唱著對一個女人的求而不得。但是當文哥、小燦和老曹同時來到了木屋,這個午後就和平常不同了。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老曹,這次他穿了上衣和短褲,灰色的T恤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彆扭。他無精打採的,感覺就和歌曲里的那個故事一樣憂傷。他跟我和肖肖分別打了招呼,就坐在我旁邊,摸著小白的頭。
「艾米怎麼沒來呢?」我問。
「她去香港出差了。」老曹禮貌的笑容顯得很勉強。
我隱隱覺的此事沒有那麼簡單,我有強烈的好奇心,卻也知道別人不想說的事情是不能去刨根問底的。
「颱風要來了,我們要提前準備一下。」文哥站在大廳中間,像一個指揮官。
「怎麼準備呢?」
「先要把房子和樹綁起來。」
「啊?」
「走吧。」老曹站起來脫了衣服,丟在了沙發上。「還是不穿衣服舒服。」
我知道他不是玩笑話。讓我覺的奇怪的是,老曹脫掉衣服之後,反而看著更順眼了。
「長年泡在海里的人,當然是不穿衣服更自在。」文哥怕我們這些姑娘覺的彆扭,就解釋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是明白的。跟著他們走了出去,站在烈日下看老曹和文哥怎樣把樹和房子綁起來。木屋和旁邊客房小樓之間有幾棵椰子樹,筆直的聳立在沙灘上。老曹從文哥車後備箱里拿出了一盤麻繩,他將繩子的一頭在腰間纏繞了幾圈,打了個結,他搓了搓手,接著脫了鞋,光腳踩在樹榦上。他竟然要徒手爬上去!
椰子樹比木屋還要高出幾米,老曹如同猴子般敏捷的身手,很快就爬到了最高點。他雙腳緊貼著樹榦,一隻手抱著樹,另一隻手將麻繩從腰間解下來,在樹榦上纏繞了幾圈后,打了個結。
小燦一直喊著「小心」,文哥也催他快下來。我在下面看的心驚膽戰,老曹卻在樹上做了個鬼臉,「請你們喝椰子。」他將樹上的椰子一個個的摘下來,丟在了地上。摘完了椰子,他從樹上滑下來,馬上又和文哥一起上了屋頂。麻繩穿過屋頂,又綁在了木屋四周其他幾棵樹榦上。
他們忙著加固房屋,我們也沒有閑著,在小燦的指揮下,把院子里的桌椅、遮陽傘搬在了一起。老曹和文哥用繩子把桌椅綁在了一起。
萬事俱備,只欠颱風。我等待著,等待著颱風的降臨。
颱風如期而至。窗戶搖晃著,像是有人在外用力拍打、拉扯著。我拉開了窗帘,天陰沉著,樹被風吹彎了腰。只從窗口看著,一點都不夠。我決定去木屋找肖肖。
來到外面,我感覺不到風是從哪邊吹來的,可是我感到了風的力量,它讓我寸步難行,耳邊聽到的聲音像是一隻巨獸在低吟。我看到不遠處的海邊,浪翻騰著,沙灘上的木樁不見了,一直停泊在海邊的舊漁船來了個九十度大轉身。不停有被刮落的樹枝,掉在了沙灘上。
我很興奮,但也不敢多靠近海邊一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木屋,推開大廳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大廳里,肖肖在陪客人聊天,我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談話。門外忽然「嘭」的一聲,驚動了所有人。我跑到了門口,隔著玻璃門看到院子里多了一枝宛若大腿粗的樹枝,是被風吹掉了,砸在了院子里的木板上。我和客人都發出了驚嘆聲。
樓上也傳來了響動,肖肖望了一會兒天花板,才看著我說:「夏末,我們上去看看,是不是門窗被吹開了?」
我隨著肖肖上了樓,果然,樓上兩個房間的門都被吹開了,其中一間的窗戶玻璃碎了,裡面堆放的雜物散落了一地。「看來有的收拾了。」肖肖說。
風的聲音越來越大,巨獸開始咆哮了,還帶來了雨水。天氣越來越惡劣。而此時沙灘上卻開來了一輛車,是我們都熟悉的車--車在木屋旁停下,文哥、小燦和老曹下了車,直接來到了二樓。
「這麼大的颱風你們怎麼過來了?」肖肖問。
「小燦不放心,說要來看看。」文哥說。
「我們開車過來的時候,有棵樹被風吹倒了,差點砸到我們,還好文哥反應快。」小燦笑著,用很輕鬆的語氣對我們講述他們剛剛經歷的一次死裡逃生。
「三亞灣那邊的浪都十幾米高了,這邊的浪小多了。」老曹說。
「哇。」想象著十幾米高的浪是什麼樣的壯觀景象,我發出了驚嘆。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遇到颱風。」小燦笑著說。
「是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點激動呢。」
「很危險的,別小瞧颱風,不要出去亂跑。」文哥說。
我點了點頭,明明知道不能亂跑,僅僅因為小燦的擔心,文哥和老曹就冒著有可能被砸的危險,專程跑一趟,來到了木屋。我再一次被他們之間的情感給感動了。
小燦說這裡應該收拾一下,要把門窗也綁起來,還要把地上的東西挪到沒有雨水的地方。我們就一起動手,開始收拾屋子。
院子的木板上,掉落的枝葉越來越多,擋住了去路。文哥和小燦互相攙扶著,踩著樹枝去了後面的小樓,客房和廚房在那邊。
我和肖肖、文哥留在了木屋,待在一樓大廳里。停電了,我們無事可做。我躺在沙發上,聽著風的聲音。
「你們有充電寶嗎?」老曹問。
「在宿舍放著。」
「那可以借用下手機嗎?」老曹神色凝重:「手機沒電了,我必須給艾米打個電話,告訴她一聲。不然她會擔心的。」說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對自己說。
「給你。」我把手機遞給了老曹。
「謝謝,我不會說太久。」
「沒事。沒人會給我打電話。」我嘲笑著自己。
老曹撥通了艾米的電話,告訴她他在木屋,還說三亞停電了,他的手機沒電了,要她不用擔心。聊了幾分鐘,他結束了通話。
「電要省著用,還不知道會停多久的電。」老曹將手機還給了我。
「艾米什麼時候回來呢?想她了。」肖肖說。
老曹抱著小白,眼睛里有些憂鬱。嘆了口氣。「她的簽證到期了,現在只能待在香港。」
「那她還回來嗎?」肖肖問。
「不知道,拿不到簽證的話就沒法回來。」
沒有人說話了,屋子裡似乎有憂傷的情緒。我不是很明白外國人留在中國需要辦理哪些手續,我明白的是,老曹和艾米現在不得不分開了。這使我難過,我不喜歡悲傷的結局,我希望相愛的人都能在一起,就像文哥和小燦那樣,彼此信賴。
「你們餓了嗎?」肖肖從前台抽屜里拿出了一盒餅乾。「只有餅乾了。」
她說完后,我才感到有點餓了,原來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因為颱風,做飯阿姨沒有過來。中午吃掉了冰箱里儲存的菜,晚餐就只剩下餅乾了。
「大家都吃點吧。」老曹說。
「還好有水。」我笑著說。
老曹的眼睛到處望,最後停留在了屋子的角落,那裡還堆著他摘下來的椰子。「不是還有椰子嘛,肖肖,刀在哪裡?」
肖肖找到了水果刀,給了老曹。老曹把椰子削了個小口子,肖肖拿出了吸管。我們就在颱風的天氣里,待在海邊木屋,聽風浪聲、喝椰子、吃餅乾。
颱風在繼續,晚上沒人敢待在木屋裡。老曹、文哥和小燦也沒有回去,歇在了客房。
我和肖肖住一個宿舍,風將門窗搖的嘩嘩作響。我很害怕,害怕明早起來,風浪會將小木屋吞噬。我捨不得這個能讓我內心感到平靜的棲身之所。
颱風颳了一晚上。早上醒來的時候,風聲停了,我趕緊跑出去看,小木屋還在,只是木屋的柵欄被風吹倒了,玻璃碎了幾塊。院子和門前的沙灘上,大大小小的樹枝堆了滿地。
整個鹿回頭也是一片狼藉。樹被連根拔起,倒在路中間,擋住了去路;電線杆歪斜著,工作人員正在搶修;停在路邊的小轎車也未倖免,被枝葉掩埋,幸運的是車主人不在裡面。
颱風走了,人們開始收拾殘局。我和大家一起,清理著沙灘上掉落的樹枝,將它們堆在一起,大的由力氣大的人搬走,小的則點燃燒掉。
收拾了好幾天,才算徹底整理乾淨。
颱風之前,我興奮又激動,心情猶如要去觀看一部自然災害的紀錄片。颱風過後,才真正對它有了敬畏之心。颱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