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法傳遞的歌謠

  「這裡是哪？」

  戰士試圖睜開腫脹的雙眼，被鮮血浸透了雙眼的他，艱難地在地上掙扎著。

  沒了，記憶中的一切都沒了。火焰，鮮血，殘肢，刀劍。只有零星幾個瀕死者的痛苦呻吟聲，還回蕩在這片殘酷的煉獄中。

  這片被人類數輪廣域魔法轟炸過的戰場上，還能站著的，僅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

  年輕的戰士情況並不妙，或者說是非常糟糕。

  右手原本握著劍的手早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炸飛，身軀上遍布著傷痕。原本還流著鮮血的地方也因為之前的轟炸而燒焦，不幸中的萬幸也同時幫他封住了傷口。

  但是身體上傳來的陣陣魔力侵蝕反應，讓戰士神智出現了混亂。

  「我還活著嗎？」

  腦中一片漿糊，戰士無意識的呢喃著。他卻沒發現他口中沒有傳出一丁點聲音。

  他的聲帶已經在剛才那場轟炸中損壞了。

  戰士搖晃了頭顱想要抬頭看一下自己故鄉的天空，卻一個不留神失控的癱倒在地上。

  結晶化的地面硬的難以置信。

  『呵呵呵呵呵，我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土地軟硬.……呵。』

  戰士在地上狼狽的翻了個身，找了一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絲毫不關心周圍濃煙烈火。

  『.……還是故鄉的天空美麗啊，比阿碧斯平原上的美多了.』..

  戰士無神的雙眼靜靜地凝視著天空。

  這片自古以來就獨屬於溫佩王國，如今也即將從他們這代手裡失去了。

  靈魂似乎飄離了身軀，戰士的意識逐漸飄向天空。

  他看到了僅剩幾名還在試圖掙扎的同僚，也看到了倒在人類聯盟軍武器下，無數堆積起的屍體。

  他看到了遠方密密麻麻向著王都進發的人類軍隊，看到了城牆被恐怖的魔法洪流輕易地摧毀。

  他想起了曾經悠閑的生活，那時的他在先王凱恩手下操練著鐵龍衛新兵的日子。

  他想起了雖有些生活荒誕，但也在父親強勢逼迫下不得已錘鍊自己武技的生活。

  他想起了曾經的叛逆，擅自逃離了了父親強加給他的職務，拉上志同道合的同伴一同冒險遠行的生活。

  他想起了他看過的風景，他迷戀過的人，他追逐過得夢想。

  他想起來他過去受的傷，他想起了曾經得到的溫柔，一切的一切都終止於他的父親跟隨先王前往人類聯盟國的那天。

  他想起了他與隊友的分離，獨自踏上回鄉的路程。

  他想起了那次新王的召見，他想起了之後連綿不絕的戰事，和他一同戰鬥的戰友，如今卻不知他們的生死。

  最後，戰士徹底陷入了長眠。

  他已經太累了，已經再也揮不動劍了，再也不能保護身後的國家與人民。

  『所以，我賢明又可憐的王啊.……這是否就是你所說的……必要。』

  「發射！！！」

  隨著立於魔導飛艇上方的指揮官一聲怒吼，背後的空中艦隊閃耀起無數炫目的光點。

  成千上萬的魔法師手中的魔法抽空了附近所有魔法元素，從空中輕輕投下，懸挂當空的烈陽也被遮蓋，宛如神明的墜擊，無情地墜入戰場。

  「！！！」

  大地在哀嚎，空間似要被撕裂，無數金紅的蘑菇在大地上升起，蒸發了周圍的一切。

  「啊~無數拚死護衛家鄉的勇士啊，可還記得故鄉的歌謠？它的優美宛如慈母的雙手，輕輕撫在早已傷痕纍纍的心頭。長眠的亡者啊，靈魂是否仍在仿徨？請不要害怕，讓你我一同想起回家的方向，前往我們的故鄉。」 ……

  人紀元-編年曆129年深秋，遠在這片戰場北方兩百多公里的溫佩王都被聯盟軍佔領。溫佩國王龍恩·格里芬自刎在他的罪惡王座之上。剩餘的王室成員意圖反叛也被緊隨而來的聯合軍全部鎮壓，戰事至此歸於短暫的平靜。

  緊接著六個月後，五大人類王國仍駐守在這片土地上的軍隊開始了混亂的互相傾軋。人類聯盟體岌岌可危，人類世界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經過長達一年的僵持后，以黎明之光萊特維克托王國與黑月高塔莫娜宣布退出戰圈，剩下的三國經過數十次不被記錄的談判后，世界大戰的危機最終被解除。

  至此，人類五國對全大陸宣告和平的到來。為了記錄這段偉大光榮的歷史，人類的統治者們認可了大陸的學者們提議，統一在次年變更年曆的名號，以聖歷之名，永遠讚頌在這段歷史中帶領人類登頂盧法星的聖賢們。

  新紀元，也在此拉開帷幕。 ……

  「奧德爾，情況怎麼樣？」

  陡峭的峭壁上，一伙人正緊張的蹲伏在稀疏的灌木從中。

  「啊，卡洛夫長官你怎麼來了？」奧德爾有些驚訝的看向身邊的男子。

  「情況不妙，三十分鐘前，距這裡十里左右的山峰中出現了8～12級生物能反應。」奧德爾一臉緊張的彙報道。

  「數據準確嗎？」卡洛夫皺著眉，沉默了一會。

  「應該不會有錯，在長官來之前我已經用儀器分析反覆確認過了。」

  奧德爾抬了抬手上的黑色長棍，示意這些全是儀器數據。

  「可以確定是卡洛斯特嗎？」

  「不，不是卡洛斯特。」奧德爾搖了搖頭。

  「長官，應該是另外一頭奧弩級龍獸。我剛才派人去確認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聽到奧德爾的話，卡洛夫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徹底脫離了掌控。

  「你們繼續潛伏在這裡觀察情況，有新情況馬上彙報，我們有大麻煩了。」

  卡洛夫說完迅速退出了潛伏地，他要把薩拉卡恩山脈可能出現兩頭奧弩級龍獸的消息傳回後方，商討對策。

  目送卡洛夫長官快速離去的背影后，奧德爾重新拿起了這根黑色長棍抵在眼球上，平穩的對焦起遠處的薩拉卡恩山脈。

  「願聖龍庇佑我們。」 ……

  「你說什麼！？已經無法聯繫上王都了？」憤怒的希恩粗暴的將面前運送補給的運送官單手提起，摁在補給隊的馬車上。

  「是，是的長官！」補給官一臉驚恐。

  「混賬！你在開什麼玩笑！通訊官呢？通訊官！」希恩怒氣沖沖的在營地中咆哮著，附近的軍官見到這一幕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各自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到！長官！」遠處的通訊官慌慌張張的跑到跟前。

  「給我馬上聯繫上奧斯蘭卡，我要和弗侖薩通話！立刻！馬上！」

  「將……軍。」通訊官面色難看的咽了口口水。

  「王都已經在不久前就已經切斷了所有聯繫渠道，我們通訊組已經嘗試切換了好幾個通訊魔法的術式了，還是不行。」

  「希恩，先把人放下了，他快窒息了。」剛剛從前哨站趕來的卡洛夫，裹挾著源氣從天而降。粗重的喘息聲難以掩蓋心中的焦急。

  「我有要事和你談。」

  「嘖。」希恩面色難看的鬆開了手上的補給官。可憐的補給官如獲大赦，慌張的逃到一邊拚命的喘著氣。

  「卡洛夫，你不是去奧德爾那邊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斯萊，過來。」卡洛夫把迎過來的斯萊副官召到身前。

  「去把周圍的戰士們召集起來，我們接下來有事要公布。」

  「是！」

  斯萊副官領命，隨即就去通知營地內的兄弟們。

  「希恩，我想我們有麻煩了。」卡洛夫一臉凝重的看著面前的希恩。

  「大麻煩。」 ……

  「你說什麼？祖國王宮的魔法護罩消失了？」

  軍帳內希恩從座椅上跳起，一臉驚恐地將手下的木桌直接拍進了土裡。

  「是的，我剛才從薩拉卡恩山脈下來途中，收到了我們駐紮在邊境軍隊的通訊。」卡洛夫低沉著頭，不知道什麼表情。

  「王城內一定發生了什麼，所以才導致了我們與王國通訊被切斷了。」

  「那你現在還待在這裡幹什麼！？不趕緊回去查看情況！？」希恩不明白眼前這位同僚行為邏輯。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祖國的安危更加重要？就算是那個.……也不配！

  「卡洛夫，你冷靜下來聽我說，事情沒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不簡單的，王國出事了，你這個將軍怎麼當的！」希恩憤怒的打斷了卡洛夫的話，隨手抄起了身邊的武器就要衝出軍帳。

  「希恩·弗拉德，別忘了王交代給你的任務！」伸手拉住了暴怒的希恩，並將其摁回了座椅上。

  「聽我說，夥計。」卡洛夫眼神無比冰冷，緊緊盯著希恩的雙眼。

  「王國方面我已經通知了守衛去查看了.……當下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我們去處理！」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就讓你有好果子吃！」希恩奮力掙脫了摁住自己的卡洛夫，一臉不悅的說道。

  卡洛夫無奈的苦笑著倒在自己座位。

  「我也希望是假的……剛才我收到消息薩拉卡恩山脈可能出現了第二頭奧弩級龍獸。你知道的，最壞的推斷，我們國境內可能出現了不止兩頭這樣的怪物。希恩，這次我們所有人都有麻煩了。」

  「！」

  希恩面色聚變，眼睛瞪的極大，哆嗦著嘴唇，不敢相信。

  「你說，薩拉卡恩山脈出現了不止一頭奧弩級龍獸？！」

  「是的，不止兩頭。」卡洛夫面露絕望地回答道。

  「.……消息準確嗎？！」從面前摯友口中聽到令他心生絕望的情報，希恩只希望能從卡洛夫嘴中聽到一個不字。他心裡也清楚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你以為我為什麼寧可選擇暴露從空中趕回來通知你，也不願意老老實實慢慢潛伏回來？這件事我們必須儘快解決，不然王國的南部防線必然會首當其衝遭受攻擊，到時候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一頭奧弩級龍獸就已經能讓無數的兄弟死傷慘重，兩頭.……」

  「我無法想象我們這些人還有多少能活下來。」

  就算各個營地內所有達到七階黃金之意的獵龍衛全部加在一起，配合特製的武器也許能拚死一頭奧弩級的龍獸，但是兩隻的話，最後能活下來又能有幾人呢？更別談可能存在第三隻。

  希恩認識到絕望的結局，頹然放下手中的武器，任其掉落在地上。

  「我知道，但是這是我們的任務，狩獵狂龍本來就是我們這些【獵人】的職責，消滅一切可能進犯王國的狂獸，這是王賦予我們的使命。」

  卡洛夫同樣面露絕望的看著希恩，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營地中央的指揮營內，兩名洞悉了命運的指揮官無言的面對面坐著。

  兩人耳邊逐漸傳來了士兵們集結的聲音，希恩冷靜了下來，睜開緊閉的雙眼。

  「走吧，卡洛夫.……這次我們也會取得勝利，為了吾王，為了王國。」掀開營帳的門帘，希恩平穩的邁出了軍帳。

  卡洛夫面色複雜的看著他的背影，最終腳步緊隨其後，一同堅定地走出了軍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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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順著頭頂的岩石滴落在臉上，驚醒了墜落此處的少女。

  睜開疲憊的雙眸，少女緩緩坐起身子，渾身上下傳來陣陣疼痛。

  「這裡是.……？」金色龍瞳的主人，在黑暗的洞窟中踉蹌的走著。

  儘管周圍漆黑一片，但在少女眼中，周圍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印在少女腦中。

  「我最後掉了下來了嗎？」

  時間回溯到將黑金色獵龍槍被投擲而出的數分鐘后。

  心懷決意的少女向著平原出口疾步狂奔，隨著越來越接近出口，她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悲痛，淚水從眼角滑落。

  正當少女即將脫離狂嵐平原的一剎那，一股恐怖的氣息自背後的天空上徑直朝自己襲來。

  來不及躲避，一根巨大的騎兵長槍轟然間穿透少女面前的土地，少女的身軀被巨大的衝擊吹飛，狂暴的源氣從長槍上瘋狂的向外肆虐，少女失去了意識。

  意識朦朧間，少女似乎看到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從長槍墜落之地處向自己蔓延而來，少女就這麼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平原地底。

  回想起一切的少女淚水再次布滿了少女精緻的臉龐。

  「弗侖薩卿.……」

  柔弱的抽泣聲回蕩在幽邃的地下洞窟中，一向堅強的蒂芙尼卡崩潰了。

  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記起了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少女逐漸停止了哭泣，胡亂的擦乾了臉上的淚水，邁著一雙遺失了長靴的柔嫩玉足迷茫的探索起了身處的地下洞窟。

  「來……過來……」

  不知前行了多久，少女昏沉的頭腦中突然響起一道神秘的低語。

  少女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捂著腦袋，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不斷呼喚著自己的地點。

  銀白色的光芒驀然從黑暗中出現，宛如一片汪洋，瞬間將少女吞噬。

  「.……？」

  回過神來的少女茫然的看向四周。茫茫銀色，難以辨認方位，只有一位身材妙曼的『女性』正朝著自己款款走來。

  「你是？」

  少女大驚之下慌亂的擺出了防禦的架勢，身上透出兇惡的氣勢。

  「呵呵.……又.……見面了.……蒂芙尼卡。」

  神秘女子停在少女面前一米處，身上的銀白色長袍下對著少女伸出一隻手，遙遙一召。

  蒂芙尼卡的身形不受控制的被牽引向前，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唔……」

  蒂芙尼卡不甘地怒視女子，就算是死，少女也不會束手以待，她的身上背負了無數同胞的信念，她的心中此時此刻只有一心想要活下去的決意。

  「終於.……」

  面前神秘女子頭上的兜帽緩緩落下，露出了一頭銀白的長發，一雙暗淡的金色龍瞳無聲地凝視著少女。

  「你？？？」

  蒂芙尼卡腦中一片空白，獃獃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命運的抉擇最終還是選擇回歸了此處。」 ……

  踩著金屬戰靴的雷納托默默無言地站在被龍槍擊穿的裂縫前，放出自己的感知探查了一番下方的情況，最後只得感到可惜的轉身離去。

  「稍微.……用力過頭了啊，看來龍槍也回收不了了。嘖，可惜了。不過這種情況，那名公主也活不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