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最後一件事
車子幾乎是飆在大道上。
到病房門口，季揚全然沒料到，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場畫麵。
他的妻子，從後用力的、緊密的摟著另外一個男人，嘴裏不住的喃喃著：“憶北哥哥……我答應你……結婚也好，離婚也好……我都答應你……”
仿佛遭受到難以承受的巨大打擊，季揚整個人僵在門外。
垂在身側的雙手，顫抖著死死擰緊。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陰沉而泛滿殺氣的樣子，讓一旁跟著過來的保鏢們皆是噤若寒蟬。
好一個結婚也好！好一個離婚也好！
她非得這樣殘忍無情的對他嗎？
非得任顧憶北予取予求嗎？甘願，犧牲他！
……………………
“喬念！”門口，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
喬念背脊一僵，抽噎一下子就頓住了。
摟著辜羽寒的手，更是慌亂得有些手足無措，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要垂下來，卻被一雙冰冷的大掌握回去。
辜羽寒微微側過臉來，看著她慌亂又隱藏著痛苦的小臉，提醒她：“念念，你已經答應我了，沒有反悔的餘地。”
他的一句話，仿佛一桶冷水從頭頂澆灌下來，讓喬念從頭冷到尾。
季揚已經上前，冷冷的扯過喬念的手。分開了，她和辜羽寒親密擁抱的動作。
“我們回去。”依舊是那樣淡然的語氣，卻從那顫抖的嗓音裏能聽出來，此刻他甚至有要掐死她的衝動。
“季揚……”喬念狠狠咬著唇，嗓音帶著哭腔低喚他。
另一隻手，卻被辜羽寒驀地扣住。
“季揚，你是時候該放手了！”辜羽寒的語氣，也森寒得不可思議，眼神裏寫滿了對喬念的誌在必得。
季揚的薄唇抿成一字，他不理會辜羽寒，隻是定定的凝著喬念，“你呢？是不是也覺得我該放手？”
暗啞的嗓音裏，帶點隱痛……
如暗夜般的眸底，更是一片讓人心揪的荒蕪……
喬念隻覺得心如刀割，喉間仿佛被一團棉花密密堵住了一般，難受得讓她連呼吸都艱難，更別提開口說話。
她隻是低著頭，死死咬著受傷的唇，卻已經麻木得不知道痛……
“季揚，念念不回答，不過隻是想給你留最後一點麵子，你何必還自取其辱？”辜羽寒且嘲弄且挑釁的看著季揚，輕嗤：“你真可憐，即使霸占了念念一年，也還是得不到她……”
不是的！不是這樣！
喬念幾乎要將反駁的話脫口而出，但最終，說出口的卻是：“憶北哥哥，別再說了……”
“念念，你總是這麽好心。”聽到她的央求，辜羽寒適時收起話頭，低頭，寵溺的在喬念頭頂上印下一個吻，沒有忽視掉她眼神和身體同時流露出來的掙紮。
季揚覺得自己要被逼瘋，更覺得在他們麵前，自己其實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醜。
給了她太多信任，甚至毫無保留的敞開心迎向她，可是，隻要顧憶北要求，她就可以背叛他的信任，可以給他致命的傷害……絲毫不手軟……
“喬念，你走不走？”他的手，還是用力扯著她。眼神裏，卻透出了冷厲的殘忍。
喬念心虛的低頭，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才艱難的將幾個字從唇縫中吐出來：“對不起……”
她欠顧憶北太多太多……隻能用這輩子的幸福來補償……
簡單的三個字，仿佛耗盡了她渾身的力氣，話一落，整個人連同胸口就仿佛已經被徹底抽空了一般，虛軟得幾乎要倒下。
漫天的痛意蓋過來，隻覺得比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更來得痛苦。
隻在一瞬間，一把黑洞洞的槍頂在了辜羽寒的頭頂，季揚的神色陰沉如地獄的撒旦。
刹那間，病房的的氛圍都變得緊張起來，仿佛箭上的弦一觸即發。
喬念驚得大吸口氣，一下子衝過去握住了季揚的手，“季揚，別這樣！”
相比於喬念的激動，辜羽寒倒是一臉平靜的直視季揚，“想殺了我，再奪走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季揚，別做夢了！你要是傷害了我，這輩子念念都不會原諒你！”
唇角，襲上一抹挑釁。他料定了，季揚不敢動他。隻要喬念在，他就不會開槍。
“季揚，收起槍！拜托你了，別這樣……”喬念幾乎是哭著央求他。
季揚緊了緊眸子，黑瞳裏仿佛襲入了強烈到足以將所有人都吞噬的颶風。
將視線落向掛著淚痕的小臉上，眼神，冷漠如冰。
“喬念，別忘了你父親還在我手上！”他的聲音，更冷了。
喬念整個人微微一顫。小手，頓在季揚握著槍的大掌上，她摸到了冰涼的槍口。
最終……
她笑了，笑出了眼淚，也笑出了傷痕。
凝著季揚，她深吸了口氣才開口：“不會的。季揚，我知道你不會傷害爸爸……”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比季揚對爸爸更好了，所以，他怎麽會舍得傷害？
季揚頎長的身子，僵了僵。最後，他收起槍。
被看清楚了心思，他連最後的退路也沒有，隻像個傻瓜一樣，在演著以自以為是的小醜劇……
正如他們所想。
他不會傷害顧憶北，更不會傷害喬銘一……
最終，這場感情戰役裏，受傷的從來隻有他……
“喬念……”他低聲歎息一聲，暗沉的眸子凝著她，帶著繭的手指，輕輕的摩挲過她的臉頰，“以後，好自為之。”
喬念大哭起來，他卻已經轉身，孤傲的挺著背脊，一步一步沉重的步出病房。一次也不曾回頭，隻任漫天的孤獨，一點一點啃噬他。
喬念，你人生的選擇題，到此結束。
往後，再也不會有容你動搖和選擇的空間……
曾經以為，這輩子真的不會放手，可是……原來，他的心，能承受的傷害，也是有限的……
傷得體無完膚，也不會再傻傻的隻任她予取予求…………
怔忡的看著季揚就那樣一步一步走出病房，走出她的視線，直到不見……
她的手，無力的垂落……
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她靠著冰冷的牆壁，徐徐滑下。痛苦的捧住臉，任淚打濕整個掌心……
辜羽寒看著季揚離去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低頭，見到喬念哭倒的樣子，那份得意瞬間便煙消雲散。
她的難過，對於他來說,無疑就是一道莫大的譏諷和打擊，可是……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想也不舍得放手。
徐徐蹲下身，將哭到幾乎要斷氣的喬念，深深納進懷裏。
“念念，和我在一起，真的讓你這麽難過嗎？”
她還在哭，不斷的哭……
他的胸膛，曾經是她最留戀，最思念的地方……
可是，如今，卻連讓她心安的魔力也不再有……
季揚……
季揚……
“念念，別哭了……”看著她頰上的眼淚，辜羽寒心裏一陣痛，很想像過去那樣輕輕的，憐惜的吻幹那些淚痕。
可是……
終究，他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現在的喬念，不再是過去那個……
“念念，你相信我，我給你的愛，一定不會比季揚少。所以，拜托你，試著重新將愛還給我。”
“念念，乖一點，別哭了……隻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不會放手……”
“念念……”
“念念……”……
季揚鐵青的臉，和渾身滲透出來的殺氣，嚇到了莫琦光和吳媽。
兩人互遞了個眼色，莫琦光悄然跟在身後，一句話不敢多問。
“爸……喬先生送走了嗎？”‘爸’字在出口後，即刻被改掉。
‘爸爸’這聲稱呼，他再也用不上。
“是的，先生。再過一會就該上飛機了。”
“保證安全？”
“是。”
季揚冷下眸子。
喬念，這是季揚會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徑自往書房走。
在書桌前頓下腳步，泛著青筋的手，搭上抽屜的鑰匙。
頓了頓，他側目看向一旁小心翼翼的莫琦光，沉眸，硬聲吩咐：“把家裏屬於喬念的東西都搬走。”
莫琦光大震，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不由得瞪大眼。
季揚皺起眉，又重重的添了一句：“一件東西都不要剩！送到他住的醫院！”
他？
大驚之後，莫琦光後知後覺才知道先生口中的他，是指的誰。
不敢多問，他小心翼翼的帶上書房門，轉身出去。
房間裏，一下子隻剩下季揚。
隻覺得，頭痛欲裂，拉開抽屜，一紙離婚書，安然的躺在那。
這還是很早之前，和喬念吵架時，留下的。
原本打算燒掉的，但後來事情多起來，也就沒把這個東西放在心上。
現在……
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
憶北哥哥，結婚也好，離婚也好，我都答應你……
……
那句殘忍的話，仿佛大口鍾一般，嗡嗡的不斷回響在他耳側，幾乎將他的心，硬生生擊碎。
深瞳，深邃如墨。他抿緊薄唇，從書桌上抽出筆，沒再遲疑，他用力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破了紙。
最後一筆落下，一貫不動聲色的他，狠狠的將筆擲向了牆壁。
他，真的已經找不到再不放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