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苦澀的味道
季揚看一眼她蒼白的小臉，眼神深邃。
沒有說話，隻是緘默的往停車的方向走，打開車鎖，回頭見她還愣愣的立在那。
他命令：“進車裏談。”
車庫裏溫度太低，他擔心凍傷她。
喬念點點頭，挪著虛軟的步伐，艱難的朝他靠近……
狹窄的車廂裏，沒有開燈。
隻有車庫裏，略微昏暗的光線投射進來，打在他有致的輪廓上，映照著喬念蒼白的小臉。
季揚不動聲色的打開車內的暖氣，帶著槍繭的手指隱隱發白。
想和自己談什麽？
因為和顧憶北愉快的相聚了一下午，舊情一發不可收拾，現在，他被三振出局？
“一直以來，你都知道憶北哥哥還活著，可是，你和他一樣，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我。”
不是沒有想過，隻是……
沒有誰比顧憶北更有資格讓她知道真相……
“既然知道他還活著，為什麽一開始還要娶我？他可是你最好最好的兄弟！”整張臉，埋進掌心，喬念覺得痛苦極了，也滑稽極了。
為什麽，她一直以為最純粹的初戀，到頭來卻變得這麽可笑？
為什麽娶她？
這是在為顧憶北打抱不平嗎？
季揚，始終不曾開口說話，隻是冷冷的、安靜的聽著她的控訴。
心，越來越冷沉……
解釋，一向都不是他擅長的。
而且，真的沒有解釋的必要。
“季揚，我們……”她咬著唇，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已經捂著臉痛哭起來。
季揚想當做什麽事也沒有的，可是，胸口那撕裂般的痛苦，還是讓他難以承受的蹙了蹙眉。
深邃的眸子裏，泛著隱忍的痛苦……
可以猜到……接下來，她想說什麽……
果不其然……
“我們……離婚吧……”終於，把話說出口，她痛楚的抽噎起來。
身體裏，仿佛有什麽被抽空了一般，慘烈的痛著。
車廂裏的空氣，頓時下降到冰點。
他的手，握在車把上，緊了緊。
薄唇，冷冷的抿著，臉色寒得嚇人，卻始終不曾開口。
“我申報了奧地利的大學，過幾天就參考，順利的話……我想去那……”
一個都不能傷害，所以……
索性從這淩亂的感情裏，徹底抽身出來。
任這一切，都煙消雲散……
季揚以為自己會冷冷的一口拒絕，沒想到，出口的卻是一聲：“好。隨你便！”
丟下話，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他用力甩上車門，繃著背脊，離開。
離婚……
沒什麽好奇怪的，更沒必要再厚著臉皮，試圖挽留……
自尊心很強的他，一向學不來耍賴。
真正的白馬王子既然回來了，那麽……
惡魔裝扮的偽王子，還有什麽可以立場留下？
這場鬧劇，終究該以他的離場而終結…………
分割線……
怔忡的看著他繃著背離開車庫，回到那個以後不會再屬於她的家。
她將憔悴的小臉靠在窗戶上，默默流淚。
直到車廂裏的暖意，漸漸淡去，冷意將她層層包裹著，她才顫抖著，回過神來。
緊了緊，她身上批覆著的，他厚重的外套。
外套還殘餘著他的氣息，卻已經沒有屬於他的溫暖……
推開車門，木然的往家裏走。
恰恰，喬銘一推門從房間裏出來，見到女兒失神落魄的樣子，愣了愣。
“念念，怎麽不和季揚一起上來？”他踱步過去，索性燈光不太明朗，又逆著光，喬銘一沒有發現女兒發紅的眼眶。
喬念牽強的扯出笑容，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樓上，“他已經回來了嗎？”
“嗯，剛從我房間裏走。”喬銘一幫女兒裹了裹她身上季揚的外套，探究的看她一眼，“你們是不是又鬧小脾氣了？我看他心事重重的。”
“當然不會。”她勉強笑一笑，“爸爸，別擔心我們了。今天身體怎麽樣？沒有出現什麽異象吧？”
“你也別為爸爸擔心，我現在身體好得很。”
“那就好。”喬念欣慰的笑。
再等等……再等一陣再說實話……
“好了，別磨蹭了，早點上去睡。季揚明天大早還要上班，別吵著他。”
上去睡？
喬念視線複雜的看了眼樓上緊閉的臥室。
那兒……還有接納自己的空間嗎？她，有些不確定……
不想讓爸爸擔心，最終還是點頭，上樓。
喬銘一重新回了房間。
偌大的宅子，又徹底陷入了安靜。
隻隱隱的，能聽到喬念沉重的腳步聲，細細碎碎，卻仿佛暈染著無聲的哀切。
終於，在臥室前停下腳步。
前不久，興致盎然的指揮莫琦光搬上來的畫麵，還清晰得仿佛就是昨日。可是，現在……
一切，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最終，沒有走進去，隻是轉身，輕步往書房裏走。
兩天後，要參考。
或許，她該好好複習……
分割線……
捧著書本，喬念坐在暈黃的燈光下。
心煩意亂，以至於她根本無法專心將書看進去。
腦海裏，總是有一道孤傲的背影在晃動。
還有那雙如子夜般的深瞳，永遠淡然，卻透著心傷。
胸口，隱隱作痛。
終於無法再看下去，她丟下書本，幾乎是一路小跑的往那緊閉的臥室裏走。
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麽急著衝過去是想做什麽，更不知道，一會見到他，她該說什麽……
可是，腳步早已不聽使喚。
門，竟然沒有上鎖。
她順利的推開。
房間裏，竟然沒有開暖氣。
喬念冷得微微顫抖。
黑暗的空間裏，隱約可以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一方。
不敢吵醒他，她隻能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間裏的暖氣。
暖意，徐徐吹出來，輕輕的將她包圍住。
空氣裏，散落著他的氣息，不似往常那樣均勻，而是略微有些粗重。
很異常……
喬念心擰住。
踢開拖鞋，光裸著小腳，小心翼翼的踩在地毯上，小步往床邊靠近。
輕輕擰開床頭的小燈，她這才看清楚他。
他睡得很不安穩。
濃眉緊團，薄唇緊抿的痛苦摸樣，讓喬念心一窒。
他，生病了？！
柔軟的小手，擔心的覆上他的額頭。額上，火熱的體溫幾乎要將她焚燒。
“季揚，你發燒了？！”一陣心驚，喬念輕輕推了推他，“季揚，醒醒，我們去看醫生。”
一向警惕的他，立刻被這聲動靜驚喜。
沒有睜眼，卻是探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腕。
雖然病著，他的力氣依然很大，用力拉著她，似想將她捏碎，又似擔心一鬆懈她就離去……
喬念沒有心思細想這些，隻覺得他的掌心，更是冷得驚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小手回扣住他的大掌，將他貼上自己的小臉，“你感冒了，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她的嗓音，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哄病人，卻更像是哄孩子……
隱隱的……
感覺到他長長的睫毛，有片刻的顫抖。
冰冷的大掌，停在她小臉上，僵硬了片刻後，帶著粗繭的拇指徐徐摩挲起她的臉頰。
力道輕柔得讓喬念幾乎忍不住要哭起來。
即使傷他傷成這樣，他還是隻會這樣疼惜的對自己……
他還是沒有睜眼，隻是難受的皺著眉。
喬念不知道他是醒了，還是迷糊的。
纖柔的小手，下意識撫上他緊蹙的眉，一點一點，將他的眉順開……
最終，他悶哼一聲，長臂一帶，將嬌小的她整個人抱上了床。
喬念一驚，抬眼看他，他還閉著眼，隻是雙臂已經將她整個人用力摟住，片刻也不鬆手。
他的身體，很冷、很冷……
冷得喬念幾乎顫抖，但不舍得就這樣推開他，隻是任他抱著。
她攤開雙臂，輕輕的回摟住他。
身體，很涼。心，卻好暖好暖……
漸漸地……
他的身體，不再那麽冰。
漸漸的……
幾乎要燃燒的熱度從彼此緊緊貼合的肌膚上，快速的騰升起來。
他的唇瓣，輕輕貼著她的臉頰，呼出來的熱氣，盡數散落在她耳邊。
難以入睡，她微微側過臉，很複雜很複雜的凝著眼前這張冷峻的臉。
他真的很迷人，很迷人……
每一個五官都如刀刻一般深邃、立體。如果不是渾身上下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酷嚇跑了不少膽小的女生，他應該能算個萬人迷吧？
以後……
自己真的就要從他的生命裏退出，從此，彼此陌路……
這個意識，讓她難受得整個人一縮，胸口仿佛被一記拳頭悶悶砸中，讓她痛得鼻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小手驀地收緊，情難自禁的俯下頭，她深深的吻住了眼前那緊抿的薄唇。
淚，一顆顆，無法抑製的順著眼角滾下，落在彼此貼合的唇瓣間。
她，嚐到了苦澀的味道……
一如，她此刻的心……
唇下的他，明顯緊繃起來，身體僵住。一動沒有動，隻是摟著她的手臂越發收緊了些。
她嗚嗚著，失聲痛哭起來。
沒有主動加深這個吻，隻是重重的貼著他的唇，感受著她的淚、他的溫度……
他睫毛動了動，下一秒……
薄唇微微開啟，似在引導她……
她一顫，幾乎是下意識的，努力的學著他以前的樣子，丁香小舌帶著她獨有的清甜混合著眼淚的苦澀，笨拙的探進他的口腔。細細密密的描繪著他的唇齒。
他，依舊沒有回應，卻也沒有推開她。
隻是放任她，讓她傻傻的獨自探尋。
遲遲得不到回應，巨大的挫敗和失落，讓喬念哭得小身子幾乎顫抖起來，終於，失敗的收回唇，準備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