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莫琦光的神色比以往顯得正經得多。
喬念沉默的在他們對麵坐下，有秘書上來低聲問：“小姐想喝點什麽飲料？”
“不用了。”她擺擺手，看向莫琦光，“協議書呢？簽完我就走。”
莫琦光歎口氣，擺手示意一旁的律師出去，等到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他和喬念時，他才開口：“你真下定決心了？”
“你問錯人了，這次是季揚提出來的。”喬念閃爍的眼底透著倔強，“這樣最好，我們早該離婚了。”
自動忽略心頭那種悶悶的感受，隻一再提醒自己，和季揚離婚這件事，她該覺得高興——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
莫琦光笑了笑，“你應該知道隻要你不同意離婚，這份協議書不出兩秒就會被收回。先生對夫人的疼愛，我們大家都有目共睹。人也就這麽一輩子，夫人又何必太執拗？顧先生的事……”
“停，別往下說了！”喬念用力打斷了他的話，她咬著唇，沉默了一會，朝他攤開手，“把協議書拿過來吧。”
“夫人……”莫琦光還想當說客。
季揚對喬念的寵、愛、放縱，連他一個外人看在眼裏都動容。她一個局內人，卻始終被蒙蔽著心。這多少有些可惜。
“我和他從開始就是個錯誤。我們其實一點都不合適，我隻想要平靜的生活，一點一點都不想和黑道沾上邊。可他不同，‘山也’這麽大一個組織，缺了他就不行。再說，我不想我再有朋友因為我而受傷。當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愛他！”
莫琦光愣了一下，下一秒，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平靜的生活？就像之前你和顧先生那樣？”
喬念不解的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卻沒再繼續往下說，隻是將協議書拿出來，“既然如此，那夫人就簽字吧。仔細看一下條款，免得以後出什麽糾紛。”
喬念沒有多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提筆打算簽字，視線卻被最後一條條款吸引住。
“怎麽，條款有問題嗎？”見她久久沒有動筆，莫琦光湊過來看了一眼。
“這是什麽意思？”她皺著細眉，拿筆點了點最後一條，“為什麽他要把他名下的這麽多產業都給我？”
一連串的法人名，她想不注意都難。
“這是先生產業的80％。他手上隻剩下一家軍火公司，因為和‘山也’掛鉤太多，不適合夫人。”莫琦光解釋。
她放下筆，“他把我當成什麽了？不過隻是結婚一年而已，我又不是吸血鬼，要他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這些東西，都是季揚這麽多年來的心血，不敗在她手上才怪！
莫琦光笑，“先生隻是希望夫人以後的生活都衣食無憂。既然不能再照顧你，自然希望能給你創造一個最好的環境。”
創造最好的環境？
都離婚了，他幹嘛還這麽雞婆的管她這麽多？
喬念抽抽鼻子，隻覺得那兒酸酸澀澀的，有什麽在不斷冒著泡，讓她突然難受極了。
重新抓起筆的手，變得有些無力。
莫琦光沒有放過她神色的變化，舒開眉頭笑起來，故意的催促道：“既然下了決心，夫人還是盡快簽了吧，我也好趕回去交差。”
他一催，仿佛刺激了她，她一下子甩開筆，沒好氣的白他，“簽簽簽，簽你個大頭鬼！”
她將協議書用力甩回莫琦光手上，“回去告訴季先生，讓他把這些資產都收回去，我立馬就簽！”
“你不用心疼先生的心血，反正，這些東西他再掙就有。”嘴上這麽說，莫琦光心裏卻忍不住大笑。
還真沒想到，今天的結局會反轉成這樣……
“說得輕巧，這些東西有那麽好掙嗎？再說，誰心疼他的東西了？”喬念嘴硬的冷哼，“我隻是不想離婚後還和他有半點牽扯！”
“是是是，你說什麽就什麽。我一定原封不動的轉告季先生。”莫琦光哈哈大笑，滿意的抱著沒有協議書走下律師樓。
怔忡的看著那離開的身影，喬念將自己拋進軟軟的沙發裏，半晌，無力動彈。
——喬念，我放你走……我們，離婚——
季揚那天的話，清晰的縈繞在耳畔。
隔著上衣，她摸了摸肩頭的傷，重重的舒口氣，才站起身拿過包從律師樓走出去。
………………………………*
上完課，回到住宅裏，偌大的房子，依舊很冷清。
吳媽從廚房裏出來，見到喬念，輕歎口氣，“這兩天先生和琦光都沒回來，總覺得缺這缺那的。”
喬念放下書本，跑進廚房，貼在吳媽身邊：“隻有我們兩個吃飯，做起來不是更輕鬆嘛。”
“輕鬆是輕鬆，但總沒那麽熱鬧。”吳媽邊掰著大蒜，邊看喬念，眼底透著慈愛，“夫人好好勸勸先生吧，離婚可不是什麽小事，年輕人衝動了些，但凡事還是得小心考慮。兩個人能走到一起，是種不易的緣分。”
喬念耷拉下眼簾，“我和他……不合適……”
“吳媽是局外人，也說不得什麽。合適不合適，隻有你們自己知道。”吳媽見她神情低落，知道她也煩心，便笑了笑說：“我老婆子囉嗦了些，不提這煩事了，晚上想吃點什麽？吳媽給你做。”
同吳媽一起吃過晚飯，喬念回房間溫習功課。
做完功課，門外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想來，今晚，季揚和莫琦光還是不會回來。
可是，她必須和他談談今天協議書的事。
拿起電話，沒有遲疑，撥出那串號碼。
電話，響了一陣，終於被接起。
“喂。”本以為會聽到那道沉穩的男音，卻不想是一道熟悉的女聲。
喬念意外的愣了愣，“藍琦？”
印象裏，季揚從不允許任何人碰他手機，包括莫琦光。而現在……
藍琦，是特例？
“是我。打電話有事嗎？”藍琦的口氣不善，對喬念，她向來都是這種態度。
喬念不確定的再看了眼自己撥出的號碼，是季揚的沒錯！
“我找季揚。”
“哦，他在洗澡，沒空聽電話。”藍琦淡淡一笑，刻意的將話說得曖昧不明。
喬念緊了緊手機，遲疑的問：“這幾天……你們都在一起？”
“不僅如此，我們還正打算上－床。你這個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和季揚如出一轍的傲然，聽起來更是亦真亦假，讓人難辨。
喬念莫名的隻覺得心裏生出一根尖刺，紮著她的心尖，讓她那兒火燒火燎的痛。
還沒來得及開口，藍琦冷笑聲傳來：“心裏不舒坦了？隻可惜……喬念，你們已經離婚了。你現在連吃醋都沒有資格。”
喬念強壓下心底的火氣，語氣硬了起來，“我不想和你說話，讓季揚來聽電話，我有事要和他談。”
藍琦卻沒再搭理她，冷冷的撂了電話。
既然離婚了，喬念就不該再來糾纏季揚！季揚的痛苦，該在這兒徹底結束！
將季揚的手機重新拋回床上，彼時，浴室的門正好被拉開。
季揚隻是簡單的穿了套暗灰色浴袍站在那，濕漉漉發絲上還沾著晶瑩的水。水滴順著他修長的脖子，滑落上他毫無贅肉的胸膛。
燈光下，男人成熟的體格，每一處無不散發著一種致命的性感。
藍琦的視線緊了緊，下一秒，不自然的挪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指了指沙發上堆放的一堆購物袋，“幫你新挑的衣服和領帶，應該是你的風格。”
“謝謝。”季揚隻是很淡很淡的點頭。
“要換洗的記得拿出來，讓酒店裏的人拿去幹洗。還有，你腿上的傷要注意點，別碰到水。”藍琦靠著書桌立在那，透過一旁的穿衣鏡，能看到他正拿著毛巾胡亂的撩著濕漉漉的頭發。
突然，有種想要上去代替那雙大掌的衝動……
“剛剛誰找我？”突然，他的視線，朝她掃過來，有些淩厲。恰恰和她情緒翻滾的視線對個正著。
她也不慌，亦不收回視線，反而坦然的迎視他，“喬念。說有事和你談。”
她聳聳肩，直接說：“我刻意說了些讓她誤會的話。”
季揚一早就知道自己看不慣喬念，所以，在他麵前，沒什麽好隱晦的。
他的眼神，隱隱暗下去，又重新別回頭，擦著發絲。藍琦隻能隱隱看到他完美的側臉，燈光的陰影下，心事重重。
“不打過去解釋一下？”她走過去，站定在他身邊，有些晦澀的問。
他沉默了一會，才略微冷硬的開口：“沒必要，她不會在乎。”
如果真在乎的話，以她的性格，現在早打來質問了。
側目，看了眼安靜的手機……
他的心裏，連一點失望都沒有，因為……不曾期待……
藍琦仰頭定定的看著他，突然，探手抽過他手中的毛巾。
季揚深邃的眸子裏，劃過一絲不解，隻見她站起來，動作輕柔的替他擦著頭發。
眼神，專注而柔情……
這樣的藍琦，是季揚第一次見到。他微怔，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聽到她夾雜深沉情感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季揚，既然你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你就放過自己，把她忘記吧！”
他，愣了愣。
“你想說什麽？”沉吟了一會，有些冷淡的反問她。太迂回，不是她的性格。
能感受到她的指尖，在他發絲上隱隱顫抖。
動作頓下，她繞到他跟前，深深的凝著他。依舊驕傲，卻添了太多太多讓人震撼的深情：“季揚，你一直都清楚我對你的感覺，你也清楚我現在想說什麽。”
他回望她，深邃的褐色瞳仁，沒有絲毫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