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不可置信的衝上前去扯住宋依洲的衣角,開口的刹那紅了眼圈:“你當真將她忘了?你不是說要好好待她的嗎,你個騙子,你知不知道她心裏有多苦。”
宋依洲雙眸晶亮,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會兒,終於偏過頭衝著吳十一無奈笑道:“十一,你這個小侄女真是有意思。”
看他滿臉的不在乎,我憤怒的幾乎微微顫抖,平生第一次萌生出想打除了吳老八以外的人的念頭。
直到吳十一握住了我的手,輕聲而又沒奈何的說:“平安,先放開宋公子。”
我愣了愣,抬頭看著他,鼻子一酸終於哭出聲來。
他一定以為我在胡鬧。
可我是真的覺得好難過。
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能照顧都不打一聲就把另一個人給忘了呢。
見我哭的傷心,宋依洲終於收起笑,正襟危坐道:“吳姑娘莫要當真,方才不過是開個玩笑。”
他頓了頓,繼而一字一句極緩的說:“在下今生豈敢忘了阿意。”
他說話時,神情珍重的令人動容,桃花眼裏閃爍著火光,像是涅盤時起舞的鳳凰。
我漸漸哭不出來,吸了吸鼻子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你的癡病如今真好了?”
“嗯。”
“什麽時候好的?”
“一個月前。”
“……那你之前是裝瘋?”
“嗯。”
“……”我抽了抽嘴角,幽幽看著吳十一問:“十一叔,那你早就知道他是裝的麽?”
吳十一清咳一聲,點了點頭。
“……”
原來宋依洲早在昏迷後就恢複了意識,後來皆是裝瘋賣傻,隻因一來想穩住宋老爺宋夫人,二來也是有個理由讓安意留下。
他熟悉安意的性子,若安意知道他已經不傻,兩人中間又隔著剛過門的顧家小姐,以她的隱忍,定會不辭而別。
隻他沒有想到安意當真會請來洛水神醫,起先我在的那幾日還硬著頭皮挨了幾針,後來終於受不住,向吳十一坦白。
萬幸,吳十一答應替他保密。
兩人於是煞有介事的布針施藥,看起來天衣無縫。
隻需等到十五天後,吳十一說一句無能為力,他便可一勞永逸的裝病,且不會被人懷疑。
待到來日方長,眾人都放鬆了警惕,他再向安意全盤托出,帶她遠走高飛便是。
如此謀劃,可謂是環環相扣,不知不覺將眾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當然,被劃分在眾人的行列裏,著實讓人覺得很不爽。
但是不爽歸不爽,宋依洲依舊記得南安意,一切看似回到原點,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我沉吟片刻,還沒反應過來該如何接話,隻聽得吳十一問道:“平安,你是如何進來的?”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吳老八,忙倒吸了一口涼氣:“快去救老八!”
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打死。
眼看時辰也差不多,出了屋子才曉得今日的陽光這樣好。
鋪滿了整個院子,像是散上了一地碎金。
真是貴氣。
我突然想起什麽,問宋依洲:“你走以後,預備如何安置顧家小姐呢?”
“成親那日我們便約法三章,她要的不過是餘生清寂。”他說著,微微偏過頭來看我一眼,幽幽道,“她愛的是她叔叔。”
幾乎是一瞬間,烈日當頭無端令人覺得眩暈,我在袖低攥緊了手,不動聲色的別開眼。
餘光裏,吳十一的白袍幹淨清冽,在日色下流淌著溫柔的光。
不知怎麽,突然就心虛的不敢抬頭,怕心中綺念叫人看了去。
其實,我也很喜歡吳十一啊。
但那究竟是依賴還是情愛,連我自己也沒法分清。
但是,愛上了自己的叔叔的顧家小姐一定很絕望吧。所以願意嫁給一個傻子,用餘生寂寥換來和那個人永不相見。
我會不會有一天,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呢?
一時間心跳劇烈,教人不敢多想。
風中吹來悠遠綿長的花香,清淡猶如浮雲輕紗。
抬眼處,紫藤蘿花開的正盛,瀑布般的淺紫花海下,佇立著藏藍衣裙,眉眼如畫的姑娘。
宋依洲突然笑起來,一路小跑著將她摟進懷裏,語氣帶著孩子似的天真:“阿意,聽說這是最後一次,明天是不是就不用紮針了?”
南安意愣住,素淨的臉上出現了幾分詫異,末了,垂下眉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她抬起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宋依洲的背,她說:“是啊,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退縮,最後一次猶豫。
從今往後,就算青杏樹倒,四方亭塌,她都再也沒有離開他的力氣了。
若非晚間吳十一突然來了興致,我還當真不知道喜洲的乞巧燈會要持續三天,今個兒正逢第二天,將將好是最熱鬧的。
我和吳十一並排走在燈火輝映的長街上,周遭行人熙來攘往,大多是互相心儀已久的少年少女,借著節日表露心跡。
聽說隻要在燈會上和心上人從街頭走到街尾,就能相伴一生白頭到老。
我不由得偏過頭看了看吳十一,覺得迷茫起來。
這個人,我又怎麽可能和他白頭呢。
況且他想要白頭偕老的那個女子,是叫玲瓏吧。
我想著想著就覺得自己委實無趣,正巧吳十一也將視線瞥過來,對視的瞬間有些尷尬。
我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指著路邊攤對他說:“這個是喜洲特產的毛豆腐,老八說很好吃。”
“老八昨天買了那家的糖葫蘆串,說是味道還蠻不錯的。”
“老八說那個大嬸賣的孔明燈不要買,根本飛不起來,屬於偽劣商品。”
“老八……”
吳十一望著我,終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他還說了什麽?”
“……”
有那麽一瞬間,我無比希望胡言亂語的吳老八沒有被妍卉拉走,如果他在的話,我和吳十一好歹不會冷場。
開頭我就說了,我根本不會和吳十一好好交流啊!
早知道會被當成話嘮,還不如一開始就保持沉默,雖然會顯得自己很無趣,可是現在也不見得多有趣好嗎!
我幹笑兩聲,移開視線敷衍道:“沒有了,沒有了。”
一邊裝作饒有興趣的東張西望,一邊暗自懊悔沒出息。
每次都是這樣,隻要在吳十一麵前,都表現的不盡如人意。
他一定會覺得我很幼稚吧。
我沒來由的沮喪起來,隻盼望著早點走到盡頭,好結束這場無聲的煎熬。
直到街角有個姑娘將我們叫住,隻見她麵前的攤上擺著一落扇子,折扇團票宮扇蒲扇,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這種扇子並不稀奇,一路走來幾乎是人手一把,眼前的也沒什麽出眾之處。
那賣扇的姑娘年紀不大,一雙圓眼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她衝我們笑眯眯道:“公子小姐,買把扇子吧。”
“想要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