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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四:萇蜚語無禮澹臺滅明

  聽聞子羽這麼一說,那萇蜚語「哦」了一聲:「不知澹臺叔父為何如此說呢?」

  「哈哈。」澹臺滅明手撫鬍鬚,「老夫先師乃是孔丘孔仲尼,曾於洛邑拜訪過令先祖萇弘大夫,請教禮樂。」

  這澹臺滅明便將當年孔子學樂之事簡單講述了一番。當年周敬王的大夫萇弘在自家廳堂里接待客人。說是廳堂,其實很簡陋,四堵土牆頂著一個寬大的茅草棚,地上鋪滿竹席,席上擺放著幾張粗朴的矮腳長方木桌。這位來客不是別人,是魯國大夫孔子。孔子精通詩、書、禮、易,也頗為擅長音樂,但當時還沒達到精通的程度。他聽說周天子的大夫萇弘,知天文,識氣象,通曆法,尤其精通音律,於是借著代表魯君朝覲天子之機,專門來萇弘家拜訪。

  寒暄已畢,二人對面席地而坐。那萇弘體貌清峻,幾縷黑須垂掛胸前;孔子卻微微發胖,一部茂密的落腮鬍子。談話逐漸轉入正體,孔子雙手抱拳欠身一拱,謙恭地說:「萇大夫博學多才,孔丘孤陋愚頓,須請教者甚多,然不便過多打擾,今天只就一事,請先生指點迷津。」

  萇弘略一擺手,笑道:「孔大夫聲名遠播,只是相見恨晚,今既光臨蔽舍,正好向先生求教。若有疑難不決之處,咱們共同研討吧。」

  孔子說:「丘,喜愛音樂,卻半通不通。韶樂和武樂都很高雅,都流行於諸侯國的宮廷之間,二者的區別在哪裡呢?」

  萇弘聞聽后緩緩地說:「據弘愚見,韶樂,乃虞舜太平和諧之樂,曲調優雅宏盛;武樂,乃武王伐紂一統天下之樂,音韻壯闊豪放。就音樂形式來看,二者雖風格不同,都是同樣美好的。」

  孔子進一步問:「那麼,二者在內容上有什麼差別嗎?」

  萇弘回答說:「從內容上看,韶樂側重於安泰祥和,禮儀教化;武樂側重於大亂大治,述功正名,這就是二者內容上的根本區別。」

  孔子恍然大悟地說:「如此看來,武樂,盡美而不盡善;韶樂則盡善盡美啊!」

  萇弘稱讚道:「孔大夫的結論也是盡善盡美啊!」

  孔子再三拜謝,辭行回國去了。

  第二年孔子出使齊國,齊國是姜太公開建的,是韶樂和武樂的正統流傳之地。正逢齊王舉行盛大的宗廟祭祀,孔子親臨大典,痛快淋漓地聆聽了三天韶樂和武樂的演奏,進一步印證了萇弘的見解。而孔子出於儒家禮儀教化的信念,對韶樂情有獨鍾,終日彈琴演唱,如痴如醉,常常忘形地手舞足蹈。一連三個月,睡夢中也反覆吟唱;吃飯時也在揣摩韶樂的音韻,以至於連他一貫喜歡的肉乾味道也品嘗不出來了。

  澹臺滅明講到此,笑道:「吾師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可萇弘大夫卻指點了吾師禮樂,明悟了樂理差別。萇蜚語賢侄,你說這不是淵源么?」

  「額,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萇蜚語乾笑道,心中卻是暗想,「爺爺當年僅僅是教了點樂理皮毛給孔子,竟然當做寶貝似的,還到處宣揚與爺爺的關係,一群酸腐窮儒而已,還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邊熱臉貼了個冷屁股,那澹臺滅明何等人也,見萇蜚語語氣冷淡,也心中有些火氣,僅為維護當年師父與萇弘的一點香火而盡些禮儀罷了。因此又略交流了幾句,便向姑布初心告辭。

  那姑布初心也甚為尷尬,將澹臺滅明送出門外,連聲道歉:「澹臺兄,此番卻因我之緣故,有所失禮還望兄莫怪!」

  「豈會,豈會。」澹臺滅明抱拳道,「當今之勢,禮樂崩壞,人心不古,於姑布兄何干?再說以我年歲,豈會和一娃娃計較。況且又是吾師之故人子弟。」

  送走澹臺滅明,這姑布初心對那萇蜚語如此無禮十分生氣。

  見了那萇蜚語,沉下臉色道:「方才何故如此失禮,那子羽乃是一代大師,且又是我的好友,於治國修身之道非常有建樹。」

  「初心叔父,莫怪小侄無禮,當今人心浮動,每每多欺世盜名之輩,那孔丘不過得了家祖幾分指點,便處處宣揚,無非為借祖父之名揚其儒家之風罷了。」萇蜚語不屑的道。

  「你!」姑布初心本想嚴厲責罰,但顧忌這蜚語又不是自家子侄,太過嚴重恐生隔閡,便語氣略緩,「算了,此事先略過。說說看,怎麼突然想起從洛邑來此絳都了?」

  那萇蜚語想了想,抬頭道:「無非他也,乃為趙氏而來。」一句話點明了主題,「想當年,那趙簡子施詭計,挑撥我祖與周室關係,令劉文公心生隔閡,以致含恨而死,化碧血為丹青,蒼天憐見。現如今,那趙氏與智氏互生矛盾,智瑤不容趙無恤,趙無恤不容智瑤。為報先祖之仇,當今唯借智氏之手。」萇蜚語喝了口茶湯,盯著姑布初心道,「叔父,想我萇氏一門乃為蜀地巫門一脈,你們姑布乃為相士一脈,巫相不分家,今家父特讓我來此,就是尋求叔父的幫助,尋機與智氏結盟共同對付那趙氏。」

  姑布初心一聽,眉頭一皺,放下茶碗,心平氣和的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祖父當年遭此待遇,也是有原因的,那是他曾資助過趙簡子的敵家范氏等人,因果循環相報才導致如此。你豈可再導其舊轍?而且我曾細觀那趙無恤之相,雖有災難,但大難不死有貴人相助。而當朝執政智瑤,雖勢頭無兩,但其面相卻甚是不妙,日後恐遭殺身之禍。」

  聽了那姑布初心的話,萇蜚語嘴上雖沒說什麼,但心裡卻是不滿,心道,說什麼面相,我蜀地巫門雖不以面相為主,但卻是擅長曆數、天文,那面相是可根據後天諸多手段調整的,只要我去設計,那趙無恤如何逃脫?

  這萇蜚語嘴裡哼哈應付著,琢磨著如何將這姑布氏家牽入進來,畢竟,這姑布氏家在這絳都是有底蘊的,辦起事來容易下手。

  就在這時,進來一年輕人,那年輕人先是向姑布初心問候了下,見有客人在此,年齡與自己相仿,便問:「父親,這位兄台是?」

  「興兒,這是蜀地巫門萇氏大公子萇蜚語,與我們相士一門甚有淵源,你們恰好同齡,便於溝通,你便好好陪陪蜚語師兄吧!」

  這姑布興聞聽,急忙上前行禮。

  這姑布興卻是一副桃花面相,萇蜚語一瞧便已心中有了主意,暗道既然姑布初心不願蹚渾水,那便從這姑布興身上著手。因此萇蜚語一見姑布興行禮,也急忙回禮。這同齡間似乎很好溝通,那姑布初心見這兩位聊到一起,便起身離開。

  萇蜚語雖心有計較,但也未著急顯露,而是每天與這姑布興混在一起,不說燈紅酒綠也可以說是頻出煙花脂粉之地,二人雖互有邀約宴請,但以萇蜚語佔據大頭,每次姑布興出來,那真是盡興而歸,二人沒多久便好的跟拜了把子的異性兄弟般。

  如此一過,便是一月有餘,那萇蜚語似乎是準備常住此地。這一日,萇蜚語邀姑布興坐於一酒樓,一邊飲酒,一邊欣賞那曲藝表演。突然之間,那萇蜚語莫名的嘆了口氣。這一聲輕微的嘆氣卻聽的姑布興皺起眉頭,將目光從唱曲的小女子身上轉了過來,看著萇蜚語,「蜚語兄,可是有什麼心事不成?為何突然嘆氣氣來。且說與兄弟聽聽,在這絳都城,小弟還是有幾分面子的。」這姑布興也沒有把話說滿,也知道自己的實際斤兩。

  那萇蜚語抬頭看了眼姑布興,眼露迷茫且又無助的表情,隨後又搖搖頭道:「哪有,哪有,來,興兄,且仔細欣賞曲藝,這小女子唱功真是不錯啊!」

  這萇蜚語越是如此說越是令姑布興心中著急,眼睛一瞪:「我說蜚語兄,你可有把我當做你的兄弟?」

  「興兄這話是從何說起?」萇蜚語張大嘴巴做那不知所措的模樣,「你若不是我的兄弟,還有誰可做我兄弟?」

  「如此便好,那就請蜚語兄將心事說出來與我!有什麼困難,兄弟一同分擔!」

  「唉!好吧,既然興兄相問,我再不說,也太不識抬舉了。」這萇蜚語便將祖父萇弘如何身遭不測講了一遍,當然有不利祖父的自是略過,誇大了當年趙簡子仗勢欺人的成分。說完后又嘆了口氣,對姑布興道,「不是我不願說,而是如今趙氏龐大,而那趙無恤更是僅次於智瑤的上軍將,這番話說出來,恐給兄台帶來不利呀!」

  「哼!原來如此。那趙氏,我早就看其不順眼了。想當年那趙簡子還算與我祖父有些交情,可那趙無恤卻仰仗是趙氏家主,卻從未將我姑布家放在眼裡。一個旁出的庶子,若不是我祖父施與點石成金話語,哪還輪的到他來做趙氏家主?」

  「興兄這話是從何說起?那趙無恤做趙氏家主怎麼還和你祖父有關?」

  「蜚語兄是不知,那趙無恤本是趙簡子的奴婢所生,身份卑微。」姑布興看了看左右,見沒人注意,便低聲道,「在晉定公時期,一次趙簡子請我祖父到府上給諸子看相,趙簡子遍召諸子相之。我祖父看了一遍,說:『您的這幾個兒子沒有一個可以當將軍的。』哈哈,堂堂威風八面的趙氏家族竟無可任將軍後輩,你可以想象趙簡子該有多急。那趙簡子著急地說:『難道我們趙家就這樣衰落了嗎?』我祖父說:『我剛才在路上遇見一年輕人,大概是您的兒子吧。』趙簡子很是好奇問『不知先生說的是哪一位?』我祖父便道,『那人身高九尺開外,身形雖顯瘦弱,但內含精氣,丹鳳眼,鷹鉤鼻,相貌略有醜陋。』趙簡子想了想,便把兒子趙無恤叫出來,祖父一見趙無恤,馬上站起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將軍!』趙簡子困惑地說:『他的母親地位卑微,是我的奴婢所生,怎麼可能顯貴?』祖父說:『這是天意,卑微又怎樣呢?此子一定會顯貴的。』」說完,這姑布興飲了口酒,又道,「蜚語兄想想,若是沒有我祖父,這趙無恤可有機會上台?可這趙氏不知報恩。其位列四卿,卻不知多關照下我姑布子弟,害的我現在還只是在一個縣大夫手下做事。」

  「哦?還有這樣故事。」萇蜚語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父親曾多次講到你祖父相人堪達出神入化,極為推崇,只是不知你們與趙氏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只是那趙無恤確實冷血,得了這等點石成金之恩,還不知感謝,可惡可惡!」

  「可不是,每次見到趙氏子弟,他們那種趾高氣揚之勢哪有半點感恩之心。可又有什麼辦法,人家位列四卿之仲,豈會將我等小勢力放在眼中。」

  萇蜚語眼珠轉了轉,低頭向姑布興道:「這趙氏先施詭計傷我祖父,今又得你祖父之恩不知回報,這等家族,必須給與教訓。我有一計,你看可行否?」

  「哦?說來看看!」姑布興一聽,忙問。

  「那趙無恤如今與智瑤勢同水火,明爭暗鬥,智瑤勢大,我等何不假借他人之手來實現我等目的?」萇蜚語用手沾了沾酒水,在桌上畫動著,低聲說道。

  「怎麼借?」

  那萇蜚語便低聲將心中所想計謀向姑布興講述了一遍,那姑布興大喜,點頭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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