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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河邊聾啞人

  日有暖陽伴,夜有繁星陪。

  眼前蜂蝶舞,頭頂豆瓜垂。

  碧水送爽情,青山添愜意。

  閉耳對閑言,沉默理俗事;

  河邊聾啞人,恬淡如神棲。

  連綿起伏的青山,像一條盤伏的巨蟒,張茅街就在蟒尾的蜷曲處。

  它名字有個「街」字,實際上不過是一個住著幾十戶人家的大山村。

  柴榮向村人詢問,得知陶洪在河邊瓜園看瓜,便調轉馬頭,直接來到瓜地。

  小河邊的一塊平地上,種植著半邊玉米,半邊西瓜。

  玉米都已打苞,半尺長的棒子上掛著紅纓,在微風中搖擺著。

  瓜地有三四畝大小,碧綠的瓜秧鋪在地上,上面開滿金黃的小花,白的青的綠的花的各色西瓜大如盆小如球,滾滿一地。

  臨河的瓜地邊上幾根彎曲的雜木人字形支撐起一個屋架,上面用荒草苫蓋,搭著一個僅能放下一張大床的小草庵。

  瓜庵很小,門前的涼棚卻大。

  四根彎彎曲曲的雜木為柱,幾根大樹枝棚在上面當頂,棚頂上面絲瓜、豆角枝葉繁茂,遮蔽著火熱的驕陽。

  絲瓜、豆角花朵正艷,一群蜜蜂、幾隻彩蝶在花朵、綠葉中盤旋穿梭著;涼棚下邊串串豆角、條條絲瓜順著棚頂縫隙垂旋下來,在微風中飄蕩著。

  一個花白頭髮,粗布衣衫,大約五十多歲的男子赤腳坐在棚下草墩上,正全神貫注地用稻草編結著瓜墊子。

  一群毛絨絨的小雞在那人身邊蹦跳玩耍。有一隻小雞跳到腿上,又從腿上跳到肘彎,跳上肩頭,唧唧叫著用小腳丫撓著他的頭髮。

  那小雞撓了一陣,大概是沒有找到好吃的,便跳到肩上,小腿一蜷,閉眼睡起覺來。

  看瓜男子好像怕打攪了小雞的好夢,編結瓜墊子的動作明顯地輕了許多。

  柴榮在地頭下了馬,讓二個隨從在樹蔭下等他,便順著地邊路埂走近瓜庵。

  面對此田園美景和人禽和諧場景,柴榮不由得一陣心疼:一個武功絕頂,曾經在戰場上、江湖中叱吒風雲的老將竟然會躲在這河邊瓜園與小雞為伍,真的是委屈了,可惜了!

  他整衣上前,躬身一禮,向那看瓜男子叫道:「老伯好!打擾老伯了!請問,您可是陶洪陶老英雄嗎?」

  那看瓜人好像沒聽見,仍然是低頭編結著瓜墊子。

  柴榮上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在他另一肩頭上卧著的小雞突然受驚,「唧唧」叫著打跟頭滾了下來。

  看瓜人一邊笨拙地雙手接住滾下的小雞,捧在手中撫摸著,一邊對小雞念

  叨著:「小東西,會爬到頭上給我捉虱子了。捉了幾個,好吃不好吃噢?」

  柴榮見他沒發現自己,又上前湊湊,拍肩的手稍稍加了點力,高聲叫道:「老伯伯,您好啊?」

  看瓜人這才抬起頭來,像是剛剛發現柴榮似的,眯著眼看了半天,方才笑笑說道:「口渴了吧?想吃瓜啊?好,好!懂生熟嗎?懂了就請自己隨便挑吧!」

  柴榮大聲說:「老伯伯!我叫柴榮,天雄軍的參軍,奉當朝樞密使郭威差遣,來陝州招兵的!」

  「怕生啊?用手敲敲,『崩崩』的生,『撲通撲通』的就熟。」看瓜人邊說邊比劃著。

  柴榮見他沒聽清,指了指自己的官服。

  「噢,才買了新衣服?錢花完了?」

  柴榮只得摘下腰牌,亮在他眼前。

  「用這辟邪的牌牌換?不用,隨便吃吧,不要錢!」看瓜人只對腰牌掃了一眼,便又低頭編起了瓜墊子。

  「你認識郭威嗎?天雄軍的郭威!他現在官封侍中,任樞密使職務啊!他是我姑父啊!」柴榮附在他耳邊,大聲地自我介紹著。

  「咋不種紅薯?種紅薯產量雖高,可不值錢啊!種瓜好,種瓜好,種瓜產量不比種紅薯低,賣價卻比紅薯高。你是哪村的?你爹叫什麼?我怎麼沒見過呀?」種瓜人一邊嘮叨著一邊抬起頭,又對柴榮看了看,搖搖頭,表示不認識。

  柴榮見他凈打岔,一時也辨不清他的耳聾眼花是真是假,只得蹲在地上,用小樹棍寫道:「我是天雄軍參軍柴榮,郭威內侄兒。」

  那看瓜人伸頭看了半天,也拿一根小樹棍在地上畫。

  柴榮瞪大眼去看,畫的卻是兩行圈圈。

  柴榮正莫名其妙,那看瓜人卻講開了:「你那樣種不行,太稠了。株距至少三尺,行距至少六尺,瓜才能結大。要是怕瓜秧小時浪費地,可以套種豆角。瓜秧爬開,豆角已經收了。一畝地多收幾百斤豆角,能賣二兩銀子。也可以一行瓜一行玉米。玉米往高長,瓜秧地上爬,兩不耽誤,都能長好,不過底肥得上足。要論種瓜,這裡邊學問可大。先說整地吧——」

  柴榮還沒有以種瓜為生的打算,見他擺開架勢要賣弄種瓜的學問,只得起身告辭,離開了瓜庵。

  返程路上,柴榮又向村人打聽陶洪,雖然村人在陶洪來歷方面說法不一,但陶洪是幾年前從外地遷來,陶龍、陶虎是陶洪的兒子卻是千真萬確的。

  陶虎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其內功已經高超得讓人不可思議,他父親陶洪會是另外的凡人嗎?

  何況根據陶洪的大女兒名叫陶三春這一點推測,陶三春上邊應該還有二個哥哥,這與姑父說的陶洪的兩個兒子曾經在朝代變更中戰死沙場的情況正好附合。並且眾口一詞,都說陶洪耳尚不聾,眼也還不花。

  柴榮認定那個看瓜人就是那個武功高超的姑父老友陶洪,心中怒道:「他裝聾裝迷,把我哄了!哼,我非把他揭穿不可!」

  柴榮回到城中住處,鄭恩見他神不守舍,玩笑說:「大哥好像有什麼心事,是不是想嫂子和小侄女了?」

  柴榮白他一眼:「我清靜日子還沒過夠呢!」

  「那就是有人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樂子,樂子揍他!」

  柴榮聽了,靈機一動,擊掌叫道:「對,揍他,揍他一頓,看他露不露真面目!」

  柴榮沒將實情告訴鄭恩,怕他知道裝不像,把戲演砸了。

  他哄鄭恩說:「剛才我去張茅街,從一塊瓜地路過,彎腰提提鞋,那看瓜的硬說我偷了瓜,訛走我二兩銀子不說,還罵我『賊頭賊腦的,看著就不是好人』,並且動手要打我。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鄭恩氣得哇哇叫:「你沒長手嗎,不會揍他?」

  「我穿著官衣,與他打鬥,老百姓見了說什麼?豈不壞了咱天雄軍的名頭?再說,我看他武功不弱,怕不是對手呢!」

  鄭恩說:「這小小陝州,會個三腳貓、四門斗的也沒見幾個,還會藏龍卧虎嗎?我換了便衣去揍他一頓給大哥出氣!」說著,便脫了軍衣,換了青衫。

  柴榮也邊換便服邊說:「我是參軍,他已見過,出面不好。我藏在一邊,你找個理由打他。他武功要高,你就狠揍,若是功夫很弱,嚇唬嚇唬也就算了,千萬可莫把人打傷了!」

  鄭恩說:「你放心,樂子只碰不論理的茬兒頭。他只要求饒認錯,我便罷手,這行吧!」說著,讓伙房端來酒菜,吃飽了肚子,便和柴榮一起快馬奔向張茅街。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懦弱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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