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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賴你當丈夫

  偶遇霧中人,便付一片心;

  憐弱任戲耍,寬厚獨有君。

  在賭坊客廳中等著買貓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中年人。他穿著文士衣裝,胸挺頭昂,腰板溜直,看上去十分健壯,儼然一派軍人風度,且腰懸長劍,蠶眉緊鎖,表情嚴肅。他好像正碰上十分棘手而尷尬的事情,在客廳中一邊搓手長嘆,一邊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亂轉圈子。他一邊轉著圈子,一邊不時地向窗外張望著。

  客廳門口散著幾個腰懸彎刀的軍人,看那認真戒備的樣子便知是他的貼身衛士。

  坊主帶著小可憐和鄭恩走出賭廳時,中年人臉上陡然露出一絲似哀似怪似無奈的笑意,揮手讓衛士隱去,返身坐回太師椅上,面向牆角,兩眼卻斜窺著窗外小可憐的來路,並且咳嗽一聲,做作著莊嚴和威儀。

  小可憐走到客廳門口,看見那中年人的側影,便像見鬼了一樣,呆住了。他轉身要走,那中年人已經轉過臉來,厲聲吼道:「回來,上哪裡去!」

  小可憐打個冷顫,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沒頭沒腦地高聲叫著:「我想上哪上哪,不用你管!」

  「看你成了什麼樣子,簡直一個乞丐婆!」中年人訓道。

  「乞丐怎麼了?我願意!我的身體我作主,打工乞討做生意,想怎麼的怎麼的,用不著你個豬頭管我!」

  「死丫頭,你敢犟嘴?來人,給我綁了!」中年人高聲吼道。

  門外的衛士應聲湧來,鄭恩伸臂擋住,向那中年人說道:「喂,你是誰?幹什麼的?怎麼動不動就要綁人?」

  中年人驚詫地打量著鄭恩,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和她在一起?」

  鄭恩還沒回答,小可憐已經搶過了話頭:「他是我才招的夫婿,我們正準備結婚呢!他是個流浪漢,打工仔,會背石頭、會種地,還會挖葯、逮兔子。我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他種地打工做生意,做飯縫衣涮鍋洗碗養孩子。我不缺穿,不缺吃,俗日子過得很安逸!你就別操心了,你就別忙乎了!」

  那中年人聽了小可憐的話,氣得差一點暈了過去。他捂著胸口緩了緩氣,兩眼血紅地大吼一聲:「大,大膽死丫頭,你,你,竟敢辱門羞祖?」

  「我已改名換姓,現在姓『小』名『可憐』!是窮是富,是貴是賤,與你何干?」邊說邊轉身抓住鄭恩的手,故意嗲嗲地氣那中年人:「夫君,咱們走!」

  「你賤丫頭找死!」那中年人對小可憐怒罵一句,遂向門外呆愣的衛士們吼道:「你們愣什麼,還不動手?」邊吼邊同時拔出長劍,自座椅上騰身躍起,直向鄭恩刺來。

  鄭恩想要解釋,又哪裡解釋得清楚?並且他還沒顧得張嘴,劍尖已經接近了胸口。

  鄭恩錯步閃開,那中年人手腕一翻,劍柄已向他胸口擊到;鄭恩危急中躍退一步,那中年人手腕一抖,劍尖又向他小腹挑來。

  那中年人上步直刺——翻腕戳胸——抖腕破腹——因只用手腕折轉劍身,手臂活動輻度小,攻擊距離卻長;一招含三擊,三擊連環,轉如飛輪,疾如閃電,且攻中有防,防中有攻。鄭恩閃過前二擊,眼看第三擊的劍尖已到腹部,危急中仰身後倒,雖說險險閃過,衣服卻被挑下一塊。

  鄭恩雖不知那中年人所用招法名叫「姜太公釣魚」,是當朝魏王家傳絕技,武林人談之色變,但從此人出手便逼了自己一個跟頭來看,知道他武功極高,且是出手絕招,真的要取他性命,惱火起來。

  鄭恩倒地,同時起腳,點向那中年人手腕;那人反應極快,收臂同時,劍身抹向鄭恩腳脖。

  鄭恩收腿,貼地直進,雙腳向那中年人腳踝截去。

  那中年人身體騰空,鄭恩貼地背翻,雙腳擊向他的后腰。

  那中年人閃躲不及,被鄭恩踹飛起來,直撞到牆上,砸得牆壁搖晃,房頂上呼啦啦往下掉土。

  鄭恩見那中年人勉強翻過身來,腿一軟,坐在牆根一臉驚詫,再不敢出手,回頭來救小可憐。

  實際上,小可憐一點危險也沒有。那些軍兵圍著小可憐咋咋呼呼,卻沒有一個真下手的,倒是小可憐追著他們毫不留情的亂打亂踢。她見鄭恩打倒了那中年人,撇開那些衛士,跑到鄭恩身邊,得意地向那人叫道:「死豬頭,你不是本事大么?還厲害呀?還威風啊?坐那裡幹什麼?再橫打死你!」

  小可憐一邊對那中年人奚落著,一邊扯著鄭恩就走。

  「攔住他們,死活不論!誰再留情,軍法處置!」那中年人咬牙切齒地吼道。

  眾衛士聽得命令,又一齊圍了上來。

  齊湧上前,執刀堵住了二人出路。

  坊主見這邊刀槍亂舞,早嚇得不知道躲進了哪間屋子。

  小可憐不敢尋找,舍了佛貓,扯起鄭恩,迎著刀尖直衝過去,那些衛士嚇得紛紛後退,有的竟然收腳不穩,自己向後跌了個跟頭。

  小可憐扯著鄭恩,跑出賭坊,竄進一條小巷,轉了幾個彎,來到另外的一道街上,鄭恩方才有機會問道:「那是什麼人啊,怎麼那麼霸道?」

  「我原來主家的大護院,你沒聽他叫我『丫頭』嗎?」小可憐解釋說。

  「他們叫喊著殺咱倆,可實際上那些當兵的好像對你不是真下手啊?」鄭恩滿腹疑團地問道。

  「那當然了!他們想抓我換銀子,成了死屍誰還要啊?」

  「那人殺我可是下的狠招!」

  「那當然,你能賣幾個錢啊!頂多值一匹馬價、一頭牛錢,誰稀罕啊!」小可憐笑著奚落道。

  鄭恩頭腦簡單,雖轉不過這彎兒,也只得糊塗了事,不再詢問,遂埋怨道:「你怎麼胡亂講呢?」

  「誰讓你見了我的仇人不幫手,卻要問來問去!」

  鄭恩長嘆道:「你胡亂講,我算是說不清了!」

  「就是讓你說不清,省得你不管我!如今那人到處找著殺你,咱倆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看你還敢離開我不?」小可憐嘻嘻地笑。

  鄭恩只能長嘆:「我的命好苦啊,怎麼會惹下了你這個麻煩!」

  「暫借一時,又不是真的,你麻煩個什麼?得便宜賣乖,真是虛偽!」

  「佛貓丟了,怎麼辦呢?」鄭恩捏著包袱里的幾十個銅錢,發起愁來。

  「做生意有賠有賺,是正常的。這次生意賠了,下次生意——」

  小可憐話沒說完,身後人聲嘈雜,諸多軍兵已經追了上來。

  小可憐與鄭恩往前猛跑,吳縣尉帶著許多人馬又迎頭攔來,鄭恩與小可憐只得拐進小巷,越牆穿院地奔逃。

  也不知城中有多少人馬參與捉拿,二人跑不一會兒就要碰上一群。

  二人打打跑跑,直到跑出城外十多里,趁著天黑穿過了一片樹林,又在小路上七拐八拐,方才暫時擺脫。

  二人急於賣佛貓,中午飯也沒吃,這會兒擺脫了追敵,心情一松,都感到餓得難受。

  鄭恩找到一塊黃豆地,揀些豆莢飽滿的拔了一些,揀柴打火在野地燒熟。小可憐吃了一些,又啃了幾口鄭恩偷來的蘿蔔,瞌睡蟲襲來,便一頭倒在草地上睡了。

  鄭恩怕有野獸,不敢睡覺,便盤坐練功,直到第二天天明,方叫醒小可憐再往前走。

  此時正是六七月天氣,三伏裡邊加一秋,是白天最熱的時候。

  小可憐兩天只吃了兩頓飯,並且是些黃精、山藥、燒毛豆、山中野果、生蘿蔔,走不一會兒便喊渴叫餓,堅持到小晌午,更是覺得口也干,舌也燥,肚子里咕咕嚕嚕翻騰著難受,見路旁有座酒店,扯著鄭恩就往裡邊跑。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尷尬的貴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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