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飛腿狐
獸過敢剝皮,雁過能拔毛;
任你鐵公雞,錘砸出脂膏。
斂財做幫手,陞官當掮客。
董達的捕頭官職,相當於後世的公安局長或刑警隊長,雖說案子的最終審判權不在自己手裡,但是偵察取證、抓人放人的實施者。俗語說,捕役來一遍,地皮也抄轉。豢賊分肥、縱賊殃民、需索事主、妄拿平民、私刑弔拷、囑賊誣指、私起贓物、侵剝盜贓,都是他們的發財竅門。他們常和當地的保長、地棍等相互串通,將原被告隔離開來,兩處做鬼,讓原告被告都不放鬆,最後傾家蕩產。
董達的妻子王氏,出身商家,不僅美貌,而且武功高強,一套戳腳翻子用起來玉腿飛舞,宛如渾身長腳,若與人賭鬥,打到難解難分之際,只要把腿一起,任你英雄好漢,少有不跌翻的。因此人送她綽號「飛腿狐」。
飛腿狐不但武功好,並且有經濟頭腦,斂財手段。是董達撈錢的好參謀、受賄的經紀人、權力的二道販子。
飛腿狐不懂辦案,但錢癮足,膽子大。董達接手案件,她便提前進入原告、被告之家,首先提出各種名目繁多的要求,如果當事人不能滿足,就讓董達另生枝節;如果滿足了要求,就讓董達或「取不了證」,或「找不到人」,以各種手段拖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時原告要花錢,被告也要花錢,飛腿狐吃了原告吃被告,兩頭得利,大發橫財。
有一個傳說,最能說明飛腿狐的狡詐。
有一次,一個經常來送禮巴結的老主顧來找董達。董達出去,飛腿狐尾隨其後。只聽得那人向董達抱怨道:「白白被他打了一頓,你得給我出氣,把他抓起來。」董達為難地說:「唉呀,你沒有傷,叫我怎麼辦呢?」飛腿狐聽了,在身後拾了一塊磚頭,「嗖」的一聲便打在那人額頭上。那人鮮血流了一臉,叫道:「嫂嫂,你這是幹什麼?」飛腿狐咯咯笑著說道:「你方才說沒有傷,這不是傷么?又不是自己弄出來的,不怕老爺會驗。有了傷,你大哥才能抓人啊!」那人倒著實感激,謝了他,把那血用手一抹,塗成了個血臉,喊冤去了。董達又跟夫人學了一個乖,直誇飛腿狐是個好助手。
有一樁案件最能顯示飛腿狐超人的斂財手段。
孟州富商馮謙家中丫頭小翠兒被李俊拐走,馮謙報了案,董達很快把小翠兒、李俊緝拿到案,飛腿狐得知消息,讓董達將其暫且押在別處。她親自前去會見李俊,勸出些銀子,與馮謙做丫頭的身價,求賞與他做老婆。李俊求之不得,便送重金,求飛腿狐出面調解。飛腿狐詐了他二百多兩銀子,卻回了個馮謙死活不同意,非要把他們拆散,讓他坐牢不可。
接著,飛腿狐大罵馮謙不給面子,向李俊出謀獻策,讓李俊圍魏救趙,告馮謙強姦虐待小翠兒。飛腿狐找人添油加醋寫成訴狀,讓小翠兒畫了押,便拿著去找馮謙討好。
她向馮謙說道:「老爺您是孟州名人,德高望重,小女子崇敬之極。我在董達身上發現了一張狀紙,是告老爺您的。我趁他睡覺,偷出來讓您看看,也好早作料理!」
馮謙看了,又仔細問了情況,嚇得面如士色,說道:「老夫一向為人正派,清心寡欲,吃齋念佛,誰個不知道,這完全是誣告啊!」
飛腿狐笑道:「這事誰能說得清呢?你待她好,她怎麼會跑呢?小翠兒說受不得你天天晚上的折騰虐待,方才出逃!」
馮謙怒辯道:「老夫早已精枯,就是三國貂蟬上床我也硬不起來!老爺不信,可以當堂檢驗!我不怕她!」
飛腿狐大笑道:「玩弄女子,性虐丫頭,並不在年紀大小,下邊功能如何。我聽人說,那宮中太監下邊東西不管用,逮住女人還是又撕又咬的,比平常男人更饑渴呢!你才七十多歲年紀,保養又好,說不中用,哪個信啊?大堂相驗,怎麼驗,還不成千古笑話嗎?你若想早成名人,那就試試吧!」
馮謙不過是氣憤失口,聽了飛腿狐一番奚落,只顧氣得發抖,哪還有話可回?
飛腿狐見鎮住了馮謙,繼而軟中帶硬地勸道:「如今那丫頭硬說受不得你的折磨,方才逃走;逃走途中路遇歹人,幸得李俊相助;她感其恩德,方才以身相許。她們破罐子破摔,這官司怕是不好打呀!鬧騰起來,即是最後官司打贏,事情也傳揚開了,您臉也丟盡了!俗話說,雞不跟狗斗,男不跟女斗,您德高望重,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還是出些銀子,把這事壓滅了好!」
馮謙權衡利弊,只得讓飛腿狐從中調和。
漫天討價,就地還錢。最終飛腿狐讓馮謙寫了「收到李俊買丫頭小翠身價銀二百兩,自願把小翠兒嫁與李俊」,讓小翠兒不再誣告。
飛腿狐見了李俊,卻說費盡口舌,方才說定,讓李俊付身價銀二百兩,把此事了結。並另外開了一篇細帳,借貸吃用,衙門使費,共開出一百多兩。李俊嫌虧,被她一頓罵道:「你奸拐了人家使女,犯著官法,若不是我替你說好,怕老爺不會打折你的狗腿!我倒替你白白的騙一個老婆,不討你一聲知感,反吵吵花費銀子多少!我如今帶你去回老爺,先把你這姦情事打幾十板子。小翠兒官賣妓院,再判你個無期徒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李俊被她罵得閉口無言,只得賣了田地,連衣服都當盡了,方才應付了飛腿狐,了了官司。
飛腿狐兩頭得利,僅這一樁案子就從中詐取五百多兩銀子。
飛腿狐縱橫捭闔,利用董達的權力千方百計撈銀子,不到二年,便買了這處大宅院,她還嫌發財不夠快,又將臨街院牆扒開,建了一座門面樓,開成旅店。
前店后家,管理方便,董達時常介紹官場客人住店吃喝,地方官又不敢收稅要捐,雖說地處有些偏,來客不是太多,但並不少賺錢。飛腿狐還嫌來錢慢,又到伎院買了幾個小伎當坐台小姐,實行「三陪」。明是客店,暗是伎院,當然賺錢速度又快了幾倍。
官再大嫌小,錢再多嫌少。撈錢跟來賭一樣,越撈越上癮。飛腿狐一天看不見大塊銀子就跟得了瘟病似的無精打采。董達曾將朝廷懸賞千兩黃金、官品三級捉拿趙匡胤的榜文拿到家裡,讓飛腿狐注意,飛腿狐見抓趙匡胤比他開黑店還賺錢快,做夢都在碰見紅臉漢子。因此,店小二一報情況,他就去在門縫中偷看了。見果然和榜文上畫像相似,便像千兩黃金、陞官官誥已經到手了似的,喜得在屋裡直蹦高。
飛腿狐已安排店小二鎖死大門,嚴密觀察趙匡胤三人動靜,等待著三人睡熟了好去下迷藥。這會兒見董達回來,當然要發嗲表功顯擺一番。
董達聽說萬無一失,放下心來,精神勁頓添,抱著飛腿狐,直『愛』得飛得狐唧唧嚀嚀連聲叫喚。
鄭恩正在竹林中翹著頭,踞著身,使著氣力,卻解不出來,聽到這些,吃了一驚,屎尿早憋了回去。
鄭恩站起身,胡亂將褲帶系好,正要去告訴柴榮、趙匡胤,剛抬腳上路,小便門處響起了「踢拉踢拉」的腳步聲。
他急忙將腳收回,俯下身借著星光細看,見是守門的店小二披著一件長衫,揉著眼,嘟嘟囔囔地走了過來。
店小二按照飛腿狐吩咐,對鄭恩、柴榮、趙匡胤暗中監視。他趴在三人住室對面的房間窗口窺視著,不一會兒便睡著了。這會兒醒來,到三人住室門口聽聽,見裡邊鼾聲如雷,以為都已經睡熟,便前來向飛腿狐報告。
「三個混蛋,挨千刀的,害老子一夜不得睡覺!」店小二囈囈怔怔地念叨著走到竹叢旁,正要隔窗喊話,鄭恩悄悄將身子蹲下,伸腿一絆,店小二便「啪」的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他還以為絆住了什麼東西,一邊往起爬,一邊嘟嘟囔囔:「他那的,誰把什麼東西亂扔,害老子摔了一跤?」
他一邊罵,一邊往起爬,屁股還沒蹶起來,鄭恩照他腦勺一巴掌,他便「哼唧」一聲,又趴回地上,昏了過去。
屋內的董達大概是聽到了屋后響動,從飛腿狐身上翻身爬起,光著身子,披著一件長衫,打開後窗,探出頭來,左右亂看。鄭恩從竹叢中竄上前去,一雙大手掐住他脖子,心裡念著:「找閻王老子當官發財去吧!」把他光身子一把扯出,摔在了地上。
董達摔在地上,脖骨折了,喉管卻沒斷,腳手亂扒亂彈,唧唧哇哇地亂叫喚:
「花槐,花槐,花槐雲——」這最後遺言,不知是「快來,快來,快來人」,還是「發財,發財,發財銀」;鄭恩上前一步,補上一腳,送他上西天研究發財秘訣去了。此遺言再無從查考,成了千古疑案。
鄭恩正要縱身入窗,一個女子從窗口探出身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艷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