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支高招
精明學不會，糊塗不用教；
屋漏掀房頂，破產促成交。
鄭恩見柴榮又昏迷了過去，急忙又舀一調羹燒煳竄煙的蔥姜水，放進幾粒「還魂丹」，一隻手端著柴榮下巴，給柴榮灌下。柴榮又被那苦澀怪味嗆得醒過來，口中吐著濁痰，眼內流著清淚，帶著哭聲叫道：「我推車販傘販茶，指望賺點蠅頭小利，權為糊口養身之計。不幸連遭挫折，只剩這一車茶貨，誰知又讓你糊塗失去，如今本利全無，叫我怎麼辦啊！」
鄭恩只為柴榮醒來高興，訓道：「一調羹就把你灌醒了，還說這仙藥沒奇效？救命之葯，八十兩銀子能算貴嗎？何況欠人家三十兩，人家見咱真的沒有就不要了！如此妙手回春的先生、捐助咱們的善人，你卻說人家是江湖騙子！你這不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喝人家糖水還人家尿嗎？」
柴榮見與他這二貨辯不清，只氣得頭撞床幫，痛哭失聲，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店主見此，知道強逼無用，只得相勸道：「柴客官，你也不必傷心了。今晚暫且住下，想想法子，明日再說吧！」
店主離去，鄭恩兩眼瞪著柴榮繼續訓道：「銀子錢身外之物，今天沒了，明天再掙，有誰個為了省錢甘受病苦煎熬？是命珍貴還是貨珍貴？當著外人埋怨來埋怨去，還痛苦流涕，像死了爹娘老子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柴榮有理講不清，一肚子苦水倒不出，還得安撫他這個二貨兄弟：「我的好兄弟，大哥不是埋怨你。路上錢丟了，現在貨又沒了，只剩下你我兩個精光身子，我不是心裡急嘛！人心一急，說話還顧得考慮嗎？」
鄭恩說：「急什麼？天又沒塌，地又沒陷，天上還有日頭，地上還有水流，怕什麼？就是你得的不治之症，長期卧床不起，大不了樂子去給人打工養活你！咱兩個大活人，還能直脖餓死？」
「你說的在理，可眼前身無分文，店錢交不上，飯也吃不上，怎麼辦呢？」柴榮為難地說。
「店主不是說了，讓想想法子嗎？」
「錢丟了，貨沒了，還有什麼法？我想不出來，你想吧！」柴榮拉被子蒙上頭，恨他二貨，不理他。
柴榮剛蒙頭不一會兒，鄭恩便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老闆大哥，大哥老闆，有招了！」
柴榮以為他真的二貨千慮，偶有一得，忙拉下被頭，坐起身來：「什麼招，快說！」
「絕對高招，住店、吃飯問題都能解決！」鄭恩調著他的胃口。
「你說呀，快說！真是能起死回生的高招，我不把你當夥計，我讓你入股！讓你當二老板！」柴榮恭敬得像劉備三請諸葛亮，下床作揖的心都有了。
「不是還有輛車嗎？」
「往下說！」
「賣了！」
「就這？」
「是啊，明天賣掉，店錢、飯錢不是都有了嗎？」
本利全折騰光了，就剩下這一輛貨車的家當。柴榮還指望它繼續販貨，若是賣了，便是斷了這行後路，連一點東山再起的指望也沒有了。
「蕒梨不賣筐，賣馬不賣韁，誰個不懂？你跟我好幾天，我生意經給你講了幾大筐，到如今還是糊塗一盆漿子！還自詡高招，你這算什麼高招？」
柴榮大病未好，又窩囊氣憋著，身體虛弱，本就下床站立不穩，渾身亂晃，這會兒越說越氣，想踢他兩腳，可只是下意識地抬抬腿，便眼冒金花，頭一暈，又昏倒了。
「羊肉燴面、油烙饃，大哥，大哥，快起來吃吧！」
柴榮被鄭恩折騰醒來，迷糊中見床頭柜上放著二大碗燴面，足有二三斤重的烙饃，驚得「忽隆」坐了起來：「你在哪弄的這些吃喝？」
「餐廳啊！還有油條、包子、胡辣湯，餛飩、餃子、滷肉飯，炒肉絲、煎雞蛋、豬頭肉，你想吃啥，我給你端！」鄭恩說得在自己家裡似的。
「你哪來的錢？」柴榮奇怪道。
「活人還能叫尿憋死？好賴我也是跟著你學了幾天生意的人，怎能會沒一點辦法？這邊無路那邊走，山不過來我過去，這可是你教的，是不是？只要開動腦筋，辦法總會有的！」
「什麼辦法？」
「咳，也不算什麼高招，只不過能解決問題。」鄭恩很謙虛。
「你說說！」
「我看你剛才又暈倒了，心裡著急，想到已經吃了還魂丹，病已經好了，肯定是餓過的原因，就到餐廳給你買吃的。我想欠賬，老闆不依，啰嗦個沒完。說什麼『住店錢還沒著落，又來賖飯，你當這客店是慈善會社呢？』；說什麼『客店本小利薄，各種稅捐又多如牛毛，我也是入不敷出，你們要體諒呢！』；還說什麼『這個月的房租還在欠著，小二們工資都沒發呢，就是七大姑子八大姨，不掏現錢也是不行的』——反正我說盡好話，他就是不同意，還說話刺兒刺兒，難聽死了。我心裡一急，就想起了一個高招！」
「你，你又想了個什麼高招？」柴榮被他的「高招」嚇怕了，擔心地急問。
「你不是捨不得賣車嗎？捨不得賣掉，可以抵押；賣掉沒有了，抵押還能贖，你說，這是不是高招？」
「你用貨車換了這點飯？」柴榮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跟你跑生意這麼多天，你整天叨叨，我雖還不精，早知道賺賠的道理，能會吃那虧？」
「怎麼抵押的，你說清！」
「我跟他侃價半天，他終於認輸，按我說的，這頓飯只抵押車軲轆——」
鄭恩說得像做生意佔了很大便宜似的，柴榮早氣得臉色鐵青，喘成一團：「你，你這二貨，這車價值四五兩銀子；車軲轆是主要部件，不佔車價一半，也佔三分之一。這兩碗燴面，幾斤烙饃，往高處算也不過幾十個銅錢。你還說不吃虧？一輛貨車，只夠兩頓便飯抵押，你還說不吃虧？」
「嫌吃虧咱可以贖啊！」
「哪來的錢？」
「賣車啊？」
「賣車也比你這抵押強！」
「就是嘛!我早說賣車是高招，你不是不同意嗎？」
柴榮想想，貨車價值四五兩銀子，再不賣，他兩頓飯就給抵沒了。還不如乾脆賣掉，以解燃眉之急，只得長嘆一聲，帶著哭腔說道：「唉，賣，賣，那就賣吧！」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二貨賣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