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樑小丑太多了
她先打開白色絲帛套里的東西,見是一管白玉笛,當即就拿在手裡撫摸了半天,然後才盯著上面的一行雋永小字怔怔出神。
「吾心似月,永無相負!」
「小姐!快點啊!還有那個呢?」
春兒看不見字,只見戰纓握著管笛子愣怔,忍不住出口催促。
戰纓這才將那雕花寶匣打開,卻是個散發著香氣的碧玉小瓶,瓶下還有一張摺疊整齊的便箋,展開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強者強其心,弱者毀其身。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美玉無罪,不該有暇。」
「小姐!白公子這文縐縐的說的啥意思啊?小姐你……怎麼哭了?」
春兒看了半晌不知其意,抬頭卻見戰纓已然紅了美目,忍不住也跟著帶了哭聲。
戰纓不語,抿著唇仰起了頭,之後卻讓春兒尋鏡子過來,春兒不允,她便要掙紮起趔趄個身子下地,急得春兒跺腳大哭。
「小姐!你到底要幹嘛啊?」
「我不幹嘛,就是想看看這傷口。」
戰纓笑得淡然,春兒卻哭得愈發厲害了,抽抽噎噎地話也說不利索。
「小姐!你不能看……白公子不會嫌……棄你的!」
戰纓繼續笑,還輕輕撫上春兒的頭。
「傻丫頭,去吧!和他無關!這是我的事。即便太丑,我也不會尋短見的。」
春兒在拿眼睛肯定了戰纓不是在哄她后,才遲疑地將鏡子拿來,甚至在遞給戰纓時還想突然收回。
幸好戰纓眼疾手快,一把搶了過來,她抿著唇把鏡子舉高,左右晃了晃頭,以便將右側臉頰看得更清。
春兒提心弔膽地盯著戰纓的一舉一動,唯恐一個不妨,她便起了不該有的壞心思。
不想戰纓卻一直安安靜靜的,最後還要她去弄些吃食,說是餓得慌。
春兒這才想起,這幾天竟給戰纓喝粥了,如今她醒了,覺得餓也是應當的,看看天色已經近午,忙叮囑一番去了灶房,只是臨走,還特意把鏡子揣在懷裡帶走了。
戰纓心疼地笑笑,這就是春兒。
然後她扯下兩截裡衣,一截寫了血書,包了白少卿送來的玉笛和寶匣,用另一截包住放好便躺下等著春兒。
縱然母親遺言不讓報仇,可她怎麼能真的就不管不問了呢?更何況,她也不能在這兒呆一輩子,只是白哥哥,怕是今生都要無緣了。
白哥哥!對不起……
她閉眸喃喃著,不知不覺竟又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像個孩子似的偎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時候,一聲大吼震醒了她。
「戰纓!你的丫鬟快要死了,你都不管嗎?」
什麼?
戰纓失色彈起,渾身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跳下床就向外奔去。
窗下的姚芊芊,揚著肥白的臉納悶地看著跑走的戰纓,半晌才回過神來,這個丑貨根本就不知道路。
「錯了!錯了!這邊!這邊!」
她氣得跺腳大吼,並推她的丫鬟米團兒去追,和她胖得不分彼此的米團兒,累得滿頭大汗才把戰纓追回來,戰纓卻一把拉起她就跑。
「這兒太大了,你帶路吧!」
可她跑了幾步,滿頭珠翠就掉了幾支,心疼得一路嚷著讓米團兒快撿,待到了地方停下來,她已經和披頭散髮差不多了。
戰纓顧不得她,見前面一小樓雖不似灶房,門口卻圍滿了人,還有院里傳來的慘叫聲,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是春兒的聲音!
果然,當她三步並兩步地奔進去的時候,便看見春兒正被摁在條凳上打板子,而且臀部早已是血跡斑斑。
「住手!」
那殷紅猙獰的血,又一次刺痛了她。
她柳眉高挑,美目射出縷縷寒芒,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被她掃過的人應該都死了。
春兒此時才哭了,她的小姐來了。
行刑的小廝愣了,這女人丑不拉幾的,咋這麼凶?關鍵是那氣勢,竟令他忍不住雙腿戰慄了。
廊前階下那些或坐或站,穿紅著綠的女子們停下了說笑,眉眼間都是驚訝。唯有中間坐著喝茶的紅衣女子,懶懶抬起一張艷若桃李的臉,懶懶翕動紅唇。
「哪兒來的丑奴,竟敢來我清樂署鬧事?」
「你說誰是丑奴?」
戰纓不答反問,單薄的衣衫隨風獵獵,即便你著紅衣又如何,還能比死可怕?
那女子則「咦」了聲,側頭看向身後的丫鬟,其中一個忙與之耳語了幾句,她這才懶懶起身,咯咯笑著朝戰纓打量來。
「哎呀!原來你就是那叛王的千金,過氣的京師第一美女啊!不巧顏夕眼拙,真是失敬失敬啊!」
「姑娘,她算什麼千金?看看那張臉,若是登台,怕是半個銅板兒都換不來吧!」
與她耳語的那丫鬟也趁勢譏諷,接著便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大笑聲,戰纓不怒反笑,俯身攙起春兒輕聲細語。
「春兒,咱們走吧!這兒跳樑小丑太多了,看得你家小姐我反胃!」
這下,那顏夕不樂意了,這個醜八怪,竟敢當眾奚落她,若是不給點顏色,日後還不得被那些狐媚子笑死,尤其是洛城那個悶騷貨。
「你說誰是小丑?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你說你是誰?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安生!」
剛要回擊的戰纓,被這個陌生卻冷冷的聲音震懾了一下,果斷閉嘴,看向聲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