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曲(4)
周一。謝雲安照常去學校上課。
前天與君以明重逢后,她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特別好,以至於她對班上的兩個挑事精的態度都好了不少。
作為七班的班主任,謝雲安為她這個班可謂是操碎了心。七班的成績在段里是靠後的,勉強有幾個可以稱作「尖子生」的,其中一個還很不幸的是令人頭疼的挑事精。
這個孩子就是凌文濤。他的成績可以排到全段20名以內,但為什麼這腦子就像專門為挑事而生的呢?幾乎所有的任課老師都來向謝雲安告過狀訴過苦,說凌文濤總是讓他們下不了台。謝雲安也很無奈呀,她找凌文濤談過幾遍,這孩子口中答應,下一秒又去挑事兒了。
凌文濤還有個弟弟凌武濤,就是另一個挑事精。不用說,肯定從小耳濡目染,被哥哥帶歪了。凌武濤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地方,就是他的成績。雖然和凌文濤是兄弟,但他和凌文濤的成績卻是按照全段考試人數對稱分佈的。
一個挑事精就夠受了,七班居然獨佔兩個。因此教室里常年烏煙瘴氣,老師們也養成了絕不提早上課但一定準時下課的「好習慣」。
謝雲安深吸一口氣,走進教室放下書本,清了清嗓子說道:「Class begins.」
「Stand up!」班長喊道。
一群孩子沒吃飯似的零零散散地站了起來,最後一排的凌武濤卻明目張胆地趴在桌上睡覺。
擱在平時,謝雲安早就讓人叫醒他了,但今天的謝雲安屬於「仁愛寬厚型」的,她就當做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這節課校對和解釋上周考試的試卷,因此便到了挑事精的幹活時間。
「老師第26題憑什麼不選A?」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凌武濤嚷嚷道,「C怎麼看都不是正確答案!」
謝雲安看了看統計數據,正確率96%。也就是說全班只有兩三個人做錯,基本屬於個人問題。
她在心中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她大概猜到了。
「A選項太空泛了,C選項的每個單詞都與文章貼合,因此為最佳標題。」謝雲安耐心地解釋道。
「不!」凌文濤說話了,「阿武說的對。C項只概括了文章的最後兩段,與前幾段又沒有關係!」
「就是!」凌武濤贊同地點頭。
有哥哥撐腰,他的底氣更足了。班上其他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也開始「就是就是」地附和。
「這篇文章的重心就落在最後兩段。」等「就是」風波平息后,謝雲安繼續解釋,「前面幾段只是為了引出中心舉的例子而已。不能把把例子當主題啊。」
凌文濤反駁道:「例子中不也有觀點嗎?而且花這麼大篇幅去講,這肯定才是重點啊。最後兩段總共也才六行。」
「那你們把重點理解錯了……」謝雲安剛想講話,就又被打斷了。
「沒有!重點就是前面的!」凌文濤斬釘截鐵地說道。
「對對對,答案錯的!」凌武濤叫道,「就應該是A!」
「那你當時是不是選C?」謝雲安忽略叫嚷著的凌武濤,轉向凌文濤。
「但我現在覺得A太~對了。」凌文濤嘴角微微一勾。
又爭了一會兒,誰也爭辯不過誰。謝雲安最後只能筋疲力盡的用「先放一放」跳過這一題,但下面還有更多的問題……
一節課四十分鐘,謝雲安粗略估計有三十分鐘都在「辯論」。下課後她口乾舌燥地回到辦公室喝了幾口水,回想今天的課。她總覺得今天的凌氏兄弟有點異常:挑事比平時激進了一些,甚至有時就是在無理取鬧。
這時,她聽見有個老師在感慨:「凌文濤凌武濤兩個人走了之後,七班應該會冷清不少吧……」
「走?去哪兒?」謝雲安疑惑地問道。
「咦?你還不知道嗎?」那個老師驚訝地轉向謝雲安,「他們要轉學了。」
謝雲安吃了一驚,「為什麼要轉學?」
那個老師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幾年前他們的母親得癌症住了院,不久后便去世了。他們的父親覺得是醫生治療不當,就去醫院鬧事,毆打了主治醫生。」
一脈相承的鬧事本領。謝雲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那個老師說道:「他下手太狠,直接把那個醫生打得只剩最後一口氣,兩天後感染細菌不幸離世了。他也被抓起來判了有期徒刑,兩個孩子就相當於沒爹沒娘了。」
因為缺少父母的關愛,才會毫不關心別人的感受去挑事嗎?謝雲安不禁有些心疼。
「上個月他們的父親刑滿出獄,在本地找工作四處碰壁,於是決定去外地打拚,兩個孩子就要跟著他們去外地了。」那個老師輕嘆一聲,「一場醫鬧害了多少人啊……」
聽著聽著,謝雲安突然心念一動,上網查了查這個醫鬧事件。不出她所料,凌氏兄弟的父親毆打的這個醫生,正是君以明的叔叔。
「這可真是……」謝雲安揉了揉太陽穴,喃喃道。
因為放心不下凌氏兄弟,她一整天都在想如何為他們送行。
轉眼到了下午放學時間,謝雲安來到七班教室門口。凌氏兄弟正在整理他們的書本。
「文濤,武濤。」謝雲安很少叫他們的名字。
凌文濤抬頭漠然地瞥了一眼謝雲安,又低下頭繼續整理;凌武濤則一臉不解地看著謝雲安。
「聽說你們要轉學,」謝雲安微微一笑,「老師想給你們兄弟倆拍張照,掛在班級照片牆上作個紀念。」
「不用。」凌文濤這次連頭都沒抬,「反正大家都盼著我們快走照片什麼的,幾天後就被摘下扔了吧。」
謝雲安被他冷漠的聲線弄得皺了皺眉,這是典型的從小缺愛呀。她伸手從包中拿出一盒已拆封的明信片,說道:「誰說的?大家都捨不得你們呢,還給你們寫了明信片,打開看看吧。」
凌武濤接過明信片,遞給了哥哥。他早已養成了凡事哥哥來決斷的習慣。
凌文濤不耐地皺了皺眉,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謝雲安,打開了明信片。
「文濤,武濤,聽說你們要離開,真的百感交集。沒有你們,課堂會很無聊吧。」
「你們平時都不和同學交往,其實我真的很想跟你們交朋友。」
「雖然很對不起老師,但他們在講台上憋紅臉的樣子太有意思啦!」
「謝謝你們帶來的快樂,祝你們平安。」
「去外地也要加油,有空發張照片到班級群中哦!」
……
謝雲安靜靜地看著兩兄弟翻看明信片,偷偷地拍了張照。突然,手機在她手中震動起來,她內心高呼不要破壞氣氛好不好,立刻撥了靜音鍵。
看完明信片,凌文濤有些獃滯地站在原地。良久,他猛地轉過身,背上書包拿起書袋,說道:「我才不稀罕呢!走了,阿武!」
「嗯。」凌武濤也背上書包,拿著書袋跟著凌文濤走出教室。
走了一會兒,凌文濤突然停下腳步,也不知道對誰說,仰天喊了一句:「鬼才會想他們呢!」
看著凌氏兄弟的背影,謝雲安抿嘴一笑。
你的鼻音出賣了你啊少年……
謝雲安目送凌氏兄弟離開后,自己也準備回家了。但她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人叫住了。
「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