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愛情墳墓
31.愛情墳墓
——上了16號坐椅之後,顏妤注意到麥迪一直神色不安,他的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前面14號坐椅上的兩個年輕人,這不僅僅因為他的謀殺計劃被兩個年輕人破壞了,還因為他知道14號坐椅要出事——他也並不願意讓那兩個年輕人白白送死,但是,他又沒有辦法阻止。
而且,顏妤還清楚地記得,就在兩個年輕人出事的一瞬間,麥迪大喊了一聲「當心!」
雖然表面上看那一聲喊叫是正常的,但顏妤現在回憶起來,感覺麥迪的那一聲喊叫絕對比事情發生提前一秒鐘,或許半秒鐘……這說明什麼?這更說明麥迪事先知道14號坐椅的秘密。
如此看來,破壞了14號坐椅安全帶卡子的兇手就是麥迪。
顏妤感到一種寒意正從腳下開始升起,順著她的神經,順著她的血液,順著她的骨髓,蔓延到她的全身。她感覺自己正被一條巨蟒糾纏著,巨蟒在用力勒緊,勒緊,使她感到一陣窒息。
顏妤在痛苦中繼續尋找麥迪可能是兇手的證據。
從時間上看,麥迪完全有破壞14號坐椅的機會。顏妤繼續想:因為麥迪今天早晨比我早起來一會兒,他說去看看「城市獵人」,誰能保證他在這一段時間不是去破壞14號坐椅的安全帶卡子?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兇手是麥迪,那麼他的謀殺對象是誰?
按照兇手的謀殺對象是乘座14號坐椅的人的邏輯推理,14號坐椅上只有兩個人,既然麥迪已經是兇手了,麥迪不能自己謀殺自己——那麼,謀殺對象只能是我!
但是,這裡還有一個現象令人費解:
麥迪本人也在14號坐椅上,他破壞了安全帶卡子,如果一旦出事,他不是要和我同歸於盡嗎?
因為他事先有思想準備,會在事故發生的一瞬間抓住坐椅,吊在空中,就像今天那兩個年輕人那樣。
而毫無思想準備的我將一頭栽下幾十丈深的山谷,撞得*進出。
即使我也僥倖像兩個年輕人那樣在事故發生的一瞬間抓住坐椅吊在空中,也沒有體力一直堅持到終點,中途也會失手墜入深谷的。
那種寒意還在向顏妤的全身蔓延。
應該承認麥迪的聰明,他運用自己的聰明設計了一個很好的謀殺計劃,如果他的陰謀得逞,誰也不會想到同坐在14號坐椅上的他是兇手,人們按照一般的邏輯推理會把同坐在14號坐椅上的他也當做受害者的。
這是麥迪謀殺我的手段。
顏妤想:那麼,麥迪謀殺我的動機是什麼?
是什麼事情使他對我如此深惡痛絕,置於死地而後快呢?
顏妤馬上想到了姍姍。麥迪的謀殺一定和深圳的姍姍的事有關,麥迪知道姍姍的事情已經敗露,我向他提出那三個條件,他表面上接受了,其實他根本就不想接受。他並不想和我和好,還在繼續自己的騙局——不,是在我和姍姍之間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姍姍,捨棄了我。他在暗中計劃了這個陰謀,他在用7年前對付美馨的辦法對付我,他想讓我成為第二個美馨。
想到這,顏妤又想起她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事故剛發生時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場面或者自己經歷過這種事?現在她想起來了,是7年前水庫事件——在那次事件中麥迪謀殺了他的前妻美馨,現在他又來謀殺我,而且使用的手段是水庫事件的翻版。他讓謀殺者和被謀殺者同時遇難——這是麥迪式的構思方法。
那麼,我現在該怎麼辦?
顏妤感到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底涼透了,她知道自己和麥迪之間的一切已經完全結束了,而且沒有挽回的餘地。
問題是怎樣結束?
用什麼方式結束?
從滑雪場回來以後,顏妤就病了。
她有些低燒,白天心神不定,晚間睡不穩覺,說夢話和大喊大叫,總是無端驚醒,渾身酸疼,冷汗淋漓。同一個時時刻刻想謀殺自己的兇手生活在一起,誰都會有這種感覺。
麥迪說可能是出事故那天受到了驚嚇,也可能是出事故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在野外呆的時間太久受了風寒。
但顏妤知道自己其實是心病。
麥迪仍然很殷勤地盡一個丈夫的職責,他把公司的「馬自達」轎車調來,陪顏妤到醫院看了醫生,又從醫院陪她回家,服侍她躺下,為她找葯,把水和葯端到她的床前。但是,麥迪一離開,顏妤就偷偷地把葯倒在廁所里了。
她不相信麥迪,她知道他的關心是表面的虛假的,她害怕這個兇手會借她生病的機會在葯上做手腳,以完成他在滑雪場所未完成的謀殺計劃。
麥迪又上班去了,顏妤一個人躺在家裡。
家,仍然是原來的那個家,外表上看仍然溫馨舒適。但是,顏妤對家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在她看來,這個家現在只剩下一個軀殼,內容已經沒有了。
原來如果麥迪不在家的時候她不安心,只有麥迪在家裡的時候她才安心;現在正好相反,麥迪在家時她不安心,麥迪在家時她心神不定,寢食不安,甚至提心弔膽,只有麥迪走了,剩下她一個人時,才安下心來。
顏妤便又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是兩個相愛的人,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是一種幸福;如果是兩個不愛的人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簡直是遭罪。
這是顏妤沒想到的,人世間的變化為什麼會這樣快?原來兩個恩恩愛愛的一男一女,現在竟然一下子變成了仇人。
於是,顏妤心裡又湧上一陣悲哀:我愛麥迪,為了愛他當年我主動向他獻身。結婚後這些年來,我為他操持著這個家,原指望這個家是我一生中永遠的安樂窩,萬萬沒想到他功成名就后就另結新歡,這個家這麼快就變成了愛情的墳墓。早知這樣,當初何必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成立這個家?
兩行熱淚默默地濕著枕巾。
顏妤擦擦淚,將目光轉向窗外。
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飄著雪花。今年冬天真是一個多雪的冬天,從入了冬以後雪就沒斷過,三天兩頭地下,小雪、大雪、清雪、雪碴子……變著花樣地下。現在窗外好像正在下著鵝毛大雪,雪花真大,一片片像小時候在鄉下姥姥家看見過的榆樹錢兒,雪花飄飄洒洒,漫天飄舞,連成一片茫茫蒼蒼的雪網,遮住了冬日裡的太陽,遮住了遙遠的天空,遮住了這個房間里與外界的聯繫。
天會哭嗎?
望著窗外這雪,顏妤就想起誰說過的一句話:「雨是夏天的眼淚,雪是冬天的眼淚。」
夏天的眼淚是有聲的。
冬天的眼淚是無聲的。
無聲的眼淚更痛苦,就像顏妤現在的心。
人在痛苦的時候願意想起幸福時的事情,顏妤想起以前麥迪對她說過的話:「一個男人心裡只能裝下一個女人,顏妤,我的里只有你。」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丈夫心裡又有了姍姍,顏妤知道自己已經被姍姍從麥迪的心裡擠出去了。
在兩個女人之間,麥迪已經做了選擇,他選擇了姍姍。姍姍更年輕,更漂亮,姍姍能給他生孩子,姍姍能給他更多的、更新的享受,能給他更美、更足的男人的歡樂,姍姍能讓他合棄過去——包括他的家和他的妻子。
麥迪為了保證自己的選擇,設計了一次對她的謀殺,雖然因為意外沒有成功,但是,那次行動本身就證明了麥迪和姍姍之間的關係。
看來,麥迪和姍姍已經不是一般關係了,起碼是情人,甚至是夫妻。
現在,顏妤一點兒也不懷疑麥迪會做出重婚的事情來。
一想到自己所愛的男人和另外一個女人也像夫妻一樣生活,顏妤的心就發痛,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樣流血。
原來顏妤還希望挽救這個家,挽救自己和麥迪的緣份,現在看來,兩個人之間的緣份已經盡了。雖然她和他之間也曾經強烈地愛過,但是,那種愛已經消失了。愛這種精神上的感受,也像物質一樣受到四維空間的限制,在一定的時間內愛存在,但是,一旦過了這段時間,愛就不存在了,就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不能怨男人,男人總是這樣,他們在不斷地尋找新的女人,在他們的眼睛里,女人,只要是新的就比舊的好。
說什麼山盟海誓,天長地久?男人的山盟海誓和天長地久在更新的更漂亮的女人面前頃刻問便土崩瓦解了。
顏妤只能怨自己粗心,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丈夫潛移默化的變化?為什麼沒有在夫妻感情好的時候想到防患於未然?她也.怨自己的命不好,她甚至認命了,7年前自己做了第三者,從美馨手裡將麥迪奪了過來;現在,姍姍又做了第三者,從自己手裡將麥迪奪了過去。一切全是一種報應。
那麼,就離開他吧,和他分手——像歌中唱到的那樣:「……該分手時說分手,不要說難忘記,讓那歲月隨風而去……」
問題是,顏妤不想就這麼簡單地分離。
因為她的思想感情剛剛經歷了一次奇妙的轉化:
世界上的任何物質都可以互相轉化——比如說樹木可以轉化為煤炭,糧食可以轉化為酒精,汽油可以轉化為火,火力可以轉化為電力……不但物質可以轉化,而且由物質產生的精神也可以互相轉化,強烈的愛可以轉化為強烈的恨,雖然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精神概念,但一旦產生轉化就比什麼轉化都快,都徹底。
是的,顏妤由愛麥迪轉化為恨麥迪了。
因為麥迪不但拋棄了她的感情,而且還計劃剝奪她的生命,他已經以自己的行為變成了她的仇人了。
所以,顏妤不僅要離開他,而且要報復他。
而且,顏妤必須儘快地報復。因為麥迪給她的時間也許不多了。在上次謀殺計劃失敗之後,麥迪一定又在構思新的謀殺計劃,誰能保證他在今天中年下班回來時懷裡揣著一瓶氫化鉀?誰又能阻止他在某一個夜晚將沉睡中的我掐死在被窩裡?顏妤必須在他的新謀殺計劃形成並實施之前,完成自己的報復計劃。
那麼,用什麼辦法報復?
這是顏妤從滑雪場回來以後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
當然不是一般的報復,而是想把他往死里整。顏妤這樣想是從兩個方面考慮:一方面是對麥迪的恨,你想讓我死,我偏偏讓你死。另一方面是對姍姍的恨,我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滅了他,讓你姍姍也別想得到。
最毒不過婦人心?!
女人的心是這樣的:在受到愛護的時候她們充滿柔情和善意,但在受到傷害的時候也會變得惡毒起來。
顏妤現在的心就變得惡毒了。
惡毒的顏妤已經找好了毀滅麥迪的武器——7年前美馨的死。
她知道那也是一次謀殺,謀殺美馨的兇手就是麥迪。警察對整個事件也進行了調查,當時因為沒有足夠的證據而當作一次意外的事故而結案。
但是,顏妤就是證據,她知道整個事件的全部經過,是麥迪事後在得意的時候親自對她說的,只是當時她和麥迪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沒有站出來向法律檢舉證實。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現在她和麥迪的根本利益不一致了,而且成了冤家對頭,她完全可以將那場謀殺的全部事實向警察告發。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7年了,但是,仍然沒有過法律追查的時效期,只要法律想要追究麥迪的刑事責任,麥迪是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