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而後立
水青陽此刻的處境，只能用進退無門來形容。
龐大的能量在他體內積蓄，令他的身體像是撐漲的氣球一般，已到了承受的極限，隨時會爆炸。
處在生死邊緣的水青陽，不得不按照元辰子的方法消化，但這樣一來，藥水中的能量又會瘋狂擠入。
往往體內的能量還沒轉化完畢，新的能量又來了，吸收遠大過消化。
嗙嗙嗙。
轉眼間，水青陽身上又有幾處部位炸開，飆飛的血液中帶著碎骨茬子，慘不忍睹。
「前輩，先停下！」水青陽厲聲大吼，劇痛令他面目猙獰，渾身不住發顫。再這麼下去，他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原地爆炸。
水青陽試圖打開爐蓋衝出，但稍一分心，能量立刻失控，身上又多了幾個破洞，慘叫不已。
而爐外的元辰子，不僅沒有停，反而還在增強法力輸出，熊熊火焰籠罩了整個葯爐，映出元辰子通紅的儒雅臉龐。
他眼中一片火熱，鼓勵道：「小兄弟別怕，年輕人就該搏一把！你天賦本就差人一等，若不搏命，怎能超越他人？
想想那些戰榜天驕，想想那些風雲人物，各在一域獨領風騷。你就不想八方矚目，名揚星空嗎？忍一時之折磨，將來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不在話下！」
忍你妹啊！再忍下去，老子直接輪迴轉世了。
水青陽內心狂罵。
他的骨頭，血肉，經脈，乃至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此時都像是被一柄柄燒燙的刀子來回切割著，痛得他不斷痙攣，腦門上全是暴突的青筋，嘴唇早被咬出了血。
下一刻，又是嗙嗙幾聲。
他慘叫起來，竟是兩顆眼球都爆開了，眼眶成了兩個血洞，不住淌血，整張臉看起來極為驚悚。
「忍你麻痹，給老子停下，否則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悲憤之下，水青陽大爆粗口，再也顧不得與元辰子撕破臉的後果。
反正大不了都是死，還不如罵個痛快。
元辰子卻不生氣，反而呵呵點頭：「還有精神罵人，看來沒到極限，不錯不錯。」這混賬居然又加大了火勢。
葯爐表面雕刻的各種妖獸，像是活了過來，在火光中栩栩如生。而葯爐內，藥水不斷起泡，已至沸騰的地步。
凡人待在裡面，怕是不到片刻就會煮熟。
水青陽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已經痛到了極限。
一縷縷藥性精華，不斷從藥水中蒸騰而起，化成五顏六色的霧氣，籠罩整個爐內空間。懂行的人都知道，這是至寶，是從無數靈藥中提取出的精髓。
但所謂過猶不及，有時候，至寶也是催命符，會讓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元辰子，我草你老母！」水青陽聲嘶力竭，脖子上全是血管，突然嗙嗙炸開，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
整具身體已不成人形，到處是破洞，露出血肉白骨，甚至胸口的五臟六腑都流了出來，破碎大半。
爆涌的能量進入他體內，又從破洞衝出，來回循環，像是洪水肆虐大地，只留下滿目的瘡痍。
水青陽真的很不甘，歷盡千辛萬苦，深入虎穴，沒死在玉角大將手中，沒死在妖族手中，反而被一個人族給坑了，還是這麼悲慘憋屈的死法！
早知今日，當時在葯園內，還不如與外面的混賬同歸於盡。
剛想到這，耳邊就傳來元辰子的聲音：「小兄弟，你還好嗎？堅持住。今日你往地獄走一遭，他日必能衝天上九霄，蓋壓同輩，當世無敵。修行界的萬古長夜，註定要由你來打破！」
這個無恥混賬，連這麼羞恥的話都說得出口，當自己是中二青年嗎？
水青陽本已萎靡的精神，居然給生生氣醒了，卻沒能力再罵人。
身上的撕裂感在增強，某一刻，他的雙手雙腳炸得粉碎，能量震得藥水不住翻攪，撞在爐壁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又失敗了？」
元辰子嘀咕起來：「當年藥方還不完善，那些被忽悠的傢伙失敗了很正常，可這一百多年來，元爺我天天推敲，藥方應該沒問題才對。瑪德，定是這小子意志力太差，白白浪費元爺的資源！」
所謂的上古藥方，自然是唬人的東西，其實是元辰子自創的。
他從小在煉藥方面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天賦，對這方面也有興趣，數百歲時，就已成為著名的煉藥宗師，超越了很多前輩。
不過他不甘原地踏步，為了突破自我，常常會突發奇想，再通過反覆研究，去實現自己的想法。
因而一千多歲時，元辰子就已名動四方，被無數修行界大佬所熟知，不惜花巨資聘請他煉藥，卻都被他拒絕。
再到後來，元辰子更進一步，竟異想天開地打算研究一種可以拓寬人體極限的藥方，試驗多年，可惜都失敗了。
直至他在萬靈山脈遇險，被困玉角聯盟的一百多年裡，反而因禍得福，翻閱了妖族的許多煉藥典籍后，終於完善了藥方。
恰好他看不慣水青陽這無禮的小混蛋，遂誘其上勾，讓他去做小白鼠，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註定是個小角色，成不了氣候！」想到浪費的藥水，元辰子有氣沒處發。
而且他一向不欠人命，自有辦法恢復水青陽，只不過又是一筆巨大消耗，想想就肉痛。
此時的葯爐內。
水青陽尚有一絲清明，兩世融合的靈魂異常強大，他的內心亦有著濃濃不甘，不願就此死去。
先前撐爆的身體，在出現了多處破洞后，能量得以宣洩，度過了最驚險的危機。
聽到元辰子的話后，水青陽恨得牙痒痒，但也確定對方不是耍自己，遂鼓起餘力，再度按照元辰子的方法吸收能量。
嘩嘩嘩。
一縷縷藥性精華，細若綿針，鑽入水青陽的毛孔和破洞中，不斷融入他的骨血經絡，撫慰著他受創的軀體。
漸漸地，一種輕柔溫潤的感覺，從傷口瀰漫至全身，舒服得差點讓水青陽呻吟起來。他的法力一點點充盈，如饑似渴地吸收著四周的能量。
可以發現，他渾身的傷口正在止血，血肉以微不可查的趨勢蠕動起來，竟正在恢復。
更奇特的還是，原先的血肉筋骨，因為得到了能量的滋養，內部發生了變化，比之前更堅硬，更柔韌。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靠著強大的靈魂和頑強的意志，水青陽恢復著自我，且更勝從前。
「咦，有變化！」
外面的元辰子，很快感應到了爐內的動靜，不由面露狂喜，哈哈大笑：「我就說，藥方怎麼可能出錯？看來這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勉強算是個中等角色。」
本已停熄的爐火，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藥水噗噗冒泡，無盡磅礴的能量又一次集中，但這回它們不是破壞者，而是建設者，令水青陽的細胞發出了愉悅的歡呼。
血肉筋骨在重組，傷口在癒合，就連炸開的四肢，亦一點點重新生長出來。
水青陽貪婪地吸收著足以讓無數修士眼紅的藥性精華，完成著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次蛻變。
時間飛快流逝。
眨眼就是三天之後。
原本五顏六色的濃郁藥液，已成了透明色，爐內的彩霧亦消失無蹤。一具肌膚光滑如嬰兒，體型壯碩修長的身體，正在水中浮沉。
鐺！
爐蓋被打開。
「小子，可以滾出來參拜元爺了。」
元辰子撣了撣袖子，冷冷笑道。他好心送對方天大的機緣，對方還敢草他老母，簡直是不知死活。
等了半天沒反應，元辰子不耐煩了，正準備給對方一點顏色，忽然眉毛挑起，大手張開，一具赤果的身體便沖了出來，平躺在元辰子面前。
憑心而論，這具身體確實很健碩，處處體現著陽剛之美，本錢十足。
元辰子哼了哼，見身體的主人雙目緊閉，心跳和呼吸亦停止，忙探其脈搏，更以法力鑽入其體內。
一番檢查后，元辰子瞪大眼睛，在水青陽身上東摸一下，西掐一把，還給他餵了不少丹藥，都是尋常修士難求的那種。
但水青陽毫無反應，儼然是個死人。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這小子明明恢復了。」元辰子痛苦地捂著腦袋，自言自語：「難道是破立過程中，耗盡了精氣神？可不這樣，怎能破而後立……」
原本如果水青陽成功了，元辰子就打算推廣這種藥方。屆時宇宙星空，無論過去多少年，必將永頌他之名！
但是現在，他無異於遭受了晴天霹靂，永垂青史的計劃不得不擱置。
在山洞裡研究了兩天，也沒研究出結果。元辰子只好收起葯爐和水青陽的屍體，先行離開。
數個時辰后。
元辰子抵達萬靈城門口，通過檢查，返回了闊別已久的人類國度。
為了尋找炎黃而出動的各方人馬，仍未散去，就有一些人認得元辰子，當即大驚失色，趕緊向上級彙報消息。
元辰子對此渾然不知，但他也不是傻子，一入城，便左歪右拐，甩開可能的跟蹤后，悄然潛入了某一宅院。
這是他在萬靈城買下的住所，無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