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冊:好一個俊俏的兵丁
我逍遙,
我亦癲,
一壺濁酒笑世間。
「夜羽,參見少主。」
一襲灰衣男子,手握一柄摺扇,他嘴角禽著一絲的笑意,面若冠玉,劍眉星目,可謂是應了公子世無雙。髮絲用一根灰色絲帶束於腦後,手搖摺扇,隨心隨意。
「夜羽,你自幼便跟隨於我身側,而我又因掌下之布局,把你送去了絕無涯,吃盡了苦頭,你比之我小上了一歲,在你的心裡,可曾恨過我?」
西域王城,相國寺的靜心湖畔,北涼亭端坐於木亭之中,手握茶杯,嘴泯熱茶。
夜羽,是北涼亭的布局之一,早早的便就離開了西域,淡化在了所有人的眼眸之中。本欲不該啟用,卻奈何端坐於頂峰的那一位,斷絕了他腳下的路,否認了他付出的所有。
心若寒了,也就只剩下了殺伐。
「如若不是少主當初的決定,我如今也就只能是少主身旁的一名伴讀小書童吧。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皆是少主恩賜,少主又何必杞人憂天。」
茶,夜羽可是喝不習慣,也不喜好茶道。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酒葫蘆,伸手拔掉了塞子,笑著把酒水灌入了喉。
我輩之人,至當以劍做伴,以酒作陪。
「一轉眼,如此多年便就過去了,你也練就了一身的高絕本領。從絕無涯下來的人,不知你可有把握一擊絕殺?」
君,王,將,相者,本就心性多疑,一擊,也就只能是一擊。在斷絕了北涼亭的路途之後,他的父王又怎會不防備於他。
成則王侯,敗者寇!
心若不狠,地位又豈會穩固。
「不知少主要我殺的是何人?」
夜羽把酒葫蘆放於木桌之上,嘴裡也噴湧出了一股子酒氣。酒是濁酒,卻是更能讓人酣暢淋漓,胸膛內蕩漾著一股氣。
「西,域,之,王!」
北涼亭指尖的用力一握,捏碎了茶杯,茶水四溢,他凝著眸,蹙著眉,一字一字的脫口而出。
弒父奪權。
謀權篡位。
而夜羽,正是他手中的一柄匕首,一柄殺人不見影,不見血的匕首。
「少主可是要弒父奪位!」
夜羽不再隨性了,他端坐了身,收斂了嘴角的笑容,面容正色。若是一般的達官顯赫之人,殺了也就殺了,翻騰不了太大的波瀾。
西域之王,牽扯的干係太大,一發而牽動全身,更遑論,在西域的背後,還落座著一個龐然大物。
劍宗,夜羽可是不敢觸其鋒芒。
「還望少主三思,若是西域之王死了,劍宗又豈會善罷甘休,道家流派又怎會推算不出!」
北涼亭莫不是瘋魔了?
「哈哈哈…………」
北涼亭放聲大笑著,他伸手從茶盤裡拿出一個杯子,又倒上了些許的茶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劍宗的少宗主侯宗源,此時此刻正在我的府上做客。至於道家流派,推算和氏璧的下落,已是賭上了整個道家的命數,我父王,屬實是著急了。」
「夜羽,你可有一擊必殺的把握。」
北涼亭淺泯了一口杯中茶,眼角帶笑的望著夜羽。
問一次,不答,那麼,他就再詢問一次。
「少主…………一擊必殺的把握,有,少主可否給我一些時日?」
夜羽躊躇了一下,便開口說道。北涼亭極具耐心和城府,而他口中的話語,不會重複第三次,這一點,他自幼就便知曉。
第一次,是詢問。
第二次,便是生於死。
「一些時日?你需要部署多久?」
北涼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吟吟的說道。
「還望少主能給我三天的時間部署,三天後,一擊必殺,萬無一失。」
夜羽把酒葫蘆里剩餘的濁酒,全部都灌入了喉。
「好。三天後,我,等你的好消息。」
北涼亭起了身,雙手負於身後,漫步的走出了木亭之中。
「北涼羽,五日之後,你回來,替我們的父王收屍吧,我的好弟弟。」
鬼影緊隨其後,行走間,轉頭,回望了一眼木亭之中的夜羽。
「年紀如此之輕的高手。」
夜羽幽幽一嘆,若是再優柔寡斷,瞻前顧後,未等災禍臨門,便就死於了那少年之手。
同處武道宗師之境,他,從絕無涯下來的人,卻不是一個少年的對手。
可悲。
可嘆。
中洲。
墨羽城。
兩日後,一路的急行軍,塗陌率軍終是到達了墨羽城。
夜晚的墨羽城,城門緊閉,城牆之上,火把的燃燒,讓站立城牆上的人影,若隱若現。
兵戎手中握,盔甲穿在身,眉目猙獰。
「傳令下去,全軍安營紮寨。」
塗陌翻身下了馬,把戰馬交於了在一旁恭候著的士兵,他抬眼,望著黑暗中的墨羽城,那跳躍著的火光,似戰火的燃燒,硝煙的瀰漫。
「是。」
士兵領命,便就躬身退了下去。
「等一下。」
塗陌的一個不經意間,卻是瞧見了這個士兵的不一樣。眉眼含黛,春風拂意,臉若溫玉,白里透著紅霞,不施粉黛的俏臉上,堪稱角色。
好一個俊俏的士兵。
「軍中不容女子,你這又是何必,王城的繁榮似錦,又何苦隱藏於軍中受苦。」
俊俏士兵的刻意裝扮之下,塗陌卻是能夠感覺到那張俏臉之上的熟悉輪廓。洛青衣的痴情,便就是那生死相依,生死與共。
軍中,都是些粗糙的漢子,洛青衣能夠隨軍,從王城一路的走來,這當中之因由,塗陌唯有一嘆。
「我為何來不得,我曾說過,你若孑然一身,我便與你雙宿雙飛。」
本欲藏於軍中,默默的注視,守護著塗陌的洛青衣,卻是被軍中的將領看中,派遣她侍候於塗陌身側。
「在中洲,我無親無故,放眼天下,我只傾心於你,你去哪裡?哪裡便是我的家。」
棄了師妹,棄了師姐,棄了師門,她棄了所有,只為一人。
「去別處談論吧。」
塗陌轉頭,看著身後的士兵們安營紮寨,忙的熱火朝天,一頂頂的帳營被搭建而起,火頭軍們,生火造飯著。
眼下不是談話之際,若是軍中出現女子,亦和塗陌關係匪淺,又會作何感想?
紈絝子弟?還是點燃烽火,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
「好。」
戰馬已被馴服,對待自己的主人,溫順無比,即使不栓於樹上,也不會亂跑。洛青衣扔下了手中的韁繩,便跟上了塗陌的步伐。
一條小溪的汩汩流淌,溪水裡倒映著一輪彎月,各色的野花至一片翠綠之中綻放,盛開著,這裡的空氣很是好聞。
「這裡好美啊!」
小溪邊,洛青衣閉上了雙眸,張開了雙臂,敞開了胸懷,這裡很美,身旁有塗陌的陪伴,她有些迷醉了。
「是啊,這裡很美!」
戰火紛飛中,再美麗的景物也都只是鏡花水月,觸之便破。這裡今天很美,或許明日,這裡就會變成一片的廢物,清澈流淌著的溪水,會變得血紅。
「塗陌,等戰爭結束了,我們能不能尋一處比這裡還要美的地方歸隱,我真的很不喜歡世間的喧囂,很是吵鬧。」
心性恬靜的洛青衣,也就只有面對著塗陌,才會起了波瀾。她的一番憧憬,她的一番話語,皆是刺進了塗陌的心底。
「戰爭,或許很長,可莫要辜負了韶華,人無再少年。錯把陳醋當成墨,書寫半生儘是酸!」
洛青衣來到中洲的點點滴滴,皆是以塗陌為中心,塗陌不冷血,只是他的感動,和動心,本就不應該存於這亂世之中。
他手握中洲軍權,為中洲少主,一方立,而四面楚歌,八方樹敵,一舉一動,皆是逃不過那些人的眼底。
生於死,尚卻不明,塗陌卻是不想連累了洛青衣。
不負如來不負卿,若是生於盛世,塗陌自是會應了洛青衣,相依相守,相知相懂,相互依靠到白頭。
「我的韶華,便就只為你綻放。在王城之時,你把我安置在了客棧,莫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和南荒郡主的聯姻一事。」
洛青衣皺了皺瓊鼻,鼻間發出了一聲冷哼,頗有些小女人模樣,可顛倒了眾生。
一旁的塗陌,卻是不知該如何的作答,唯有搖頭苦笑著。聯姻一事,天下皆知,他亦糊塗了,做了那掩耳盜鈴一事。
「你貴為中洲少主,身份之尊崇,三妻四妾當屬正常,為王權開枝散葉。只是,我知道你不是,你們的聯姻,也就只是政治間的爾虞我詐,你又何須瞞我?」
洛青衣席地而坐,雙手撐著下巴,看著泛著月光的溪水流淌,她的目光怔怔出神。她的容貌堪稱絕色,可傾國傾城,可人們口中的傳言,那南荒的郡主,也是擁有著仙神之姿色,禍國殃民。
「此中之事,說與你聽,也就只會讓你徒增煩惱罷了。這婚姻嫁娶,不是我能左右的,中洲太過於混亂了,我雖手握軍權,可是不敢貿然動手,也就只能聽之任之罷了。」
塗陌也席地而坐於洛青衣的身旁,只不過一個抬頭望著彎月,一個低頭看著溪水。
有情人的終成眷屬,就要看這個天下能否一統,亦或者是被誰一統。
將軍墓前無人問,帝王路下盡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