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躁動

  學校食堂大廳里,全是蹲著吃飯的學生。他們或倚著牆角,或三五成群,有的是點,有的是園,這樣的場景和我家對面蹲過監牢的二叔說的場景差不多。

  牆壁上寫著肅靜,靜止大聲喧嘩,愛惜糧食的標語。學校也是操蛋,開始的時候還有個桌子,不過沒板凳,學校給出的解釋是站著吃飯有助於消化,有助於長身體。

  後來連桌子都沒有了,全蹲著吃。聽二叔說,監獄比學校強,吃飯都是坐著吃。

  我是不怎麼在食堂吃飯的,這不快高考了嘛,以我的成績肯定不能和飛燕考同一所大學了,考上考不上大學都兩說。

  我就是想多看看她,所以也在食堂開了伙。做為食堂新人,由山本和三胖子兩個老司機帶我。

  山本在前面,拿著一個臉盆大小的飯盆兒,領我們去了食堂三號窗口打飯。

  具說這個窗口位打飯的師傅,性格豪爽、不拘小節,說白了就是有點二百五。你甭管多大的飯盆,都給打半盆兒。所以山本臉盆大小的飯盆,也是照方抓藥。

  師傅一轉身的功夫山本鑽邊了,飯卡也沒拔,三胖子趕緊補到窗口,師傅剛要划錢,三胖子理直氣壯:「划什麼划,剛划的還划,趕緊打飯,一份粥,四個饅頭。」

  「還要菜嗎?」

  「不要」。說完三胖子詭異的朝我笑笑,說道:「要什麼菜,剛才山本已經打了。怎麼樣?這個哥們配合吧」。

  就這樣,我們劃了一次卡買了三份飯。說實話我還真是餓了,掄起盆兒喝了一大口粥。

  「媽的!」一聲咒罵,隨後就是重重的摔飯盆聲。

  一個同學將手上的一隻壁虎高高的舉起,喊道:「平常粥里加點蒼蠅也就算了,今天整這麼一大塊肉。」

  開始我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仔細一瞧一隻死壁虎,身上還有粥那,嘴裡還沒咽下去的粥哇的一口吐了一地。

  罵聲四起,叮叮噹噹的全是敲擊飯盆的聲音。我還算冷靜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食堂的廚師長拿著大勺從后廚出來了,仗著和校長是親戚,高喊道:「不想吃,全他媽滾蛋。」

  別說廚師長平時在學校里豪橫慣了,同學們都敢怒不敢言。今天這麼一咋呼,確實嚇退了不少同學,敲擊飯盆的聲音逐漸減弱。

  我一看,現在形勢一片大好,不能叫一個掄大勺的咋呼兩句,就打壓下去。

  我抄起一個饅頭就砸向了胖廚師長,一下子同學們的怒火被憤怒的饅頭點燃了,數百個饅頭同時砸向大胖子,大胖子靠著大勺的掩護才撤回了后廚。

  事態瞬間擴大,食堂暴動打響了。趙大腦袋帶了十幾年體育老師對我們進行了血腥的鎮壓。

  趙大腦袋叫趙學文,名字挺像那麼回事兒,但人就不行了,平頭大腦袋總戴著條大金鏈子。

  早年是個痞子,不知道哪門子親戚是市裡的領導,混到了學校做了體育老師,現在居然做了副校長。

  這傢伙,一股子江湖氣,看家護院挺合適。我們也沒坐以待斃,四撒而逃。我正鬧的起勁,山本和三胖子早跑了,我也顧不了許多,把飯盆扔出去也開溜。山

  本和三胖子實在不夠意思,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眼看門被趙大腦袋堵住了,我只能硬闖了。

  「往哪跑?」趙大腦袋一把死死的抓住了我的上衣。我沒回頭硬往外闖,他往回拽,我往前使勁,掙了幾掙沒掙開,這傢伙還真有把子力氣。

  去你的吧,我急中生智一伸胳膊把T恤直接脫了下來,趙大腦袋直接摔了屁蹲兒。

  我光著膀子一口氣跑回了宿舍,找山本換了件衣服穿上了。奶奶的,跟我練武術,摔不死你。

  集合哨響了,全校的學生都被趕到了操場上。趙大腦袋,拿個擴音喇叭在主席台上亂叫。我站在隊伍里,低著身子往上面偷瞧。幾個被抓的低年級的學弟,低頭站在台上。

  「你們還是不是學生,有沒有一點學校的紀律,敢砸學校的食堂,這是什麼行為,小了說是違反學校紀律,大了說就是犯法犯罪。」趙大腦袋連蹦太跳的叫喚。

  說著拿出一件T恤,我心裡一驚。這件T恤是我用學校的夏季校服改的,將兩個短袖部分撕掉了,整件衣服改成了挎帶背心的樣式,相當的潮,一時間大家競相模仿。

  為了證明我才是潮流的引領者,我在衣服上叫我媽縫了個「江湖你李ye」,「爺」這個字太高調,所以用了拼音。

  沒想到,今天這件絕版潮服成了趙大腦袋的戰利品。趙大頭拿著T恤念著上面的字:「江湖你李ye,李ye是誰,趕緊承認,不承認全把你們開除。」說完指著那幾個被抓的學弟。

  這場景怎麼像地主老財迫害老百姓一樣。看著趙大頭的叫囂,頓時一股正氣猶然而生,我高高的舉起了右手說:「我的,衣服是我的,我就是你李爺!」我邊說邊大義凌然的走上主席台。

  上台的時候,我深情的望著下面驚愕的同學們,到台上時我無畏的向同學們揮著手。

  「你就是李爺?瞧把你能耐的。」趙大腦袋一腳差點把我踹到台下去。

  「太囂張了,還把名字縫衣服上,我讓你脫衣服跑。」說完又要踹我。

  還得說校長有素質,趕緊過來拉住趙大腦袋低聲說:「注意影響,怎麼能這樣,回頭再說嘛!」。我一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和學弟們站在台上被批鬥了一個多小時。趙大腦袋說的唾沫星子飛漸的時候,我也小聲批評了一下幾個學弟,太沒鬥爭經驗,怎麼能被反動勢力抓著,太年輕啊!學弟們也被我的壯舉深深的折服。

  批完我們,校長進行了深入的調查,說誰帶的頭,我一個人全抗了,最後決定叫我全校檢查,檢查深刻以此為戒,不深刻另行處理。

  第二天,全校為我召開了一次盛大的檢查儀式。據說常逃課、請病假的同學們也全都到了,學校的人就沒這麼齊過。天格外的晴朗,國旗隨風輕擺。我高聲的念著檢查。

  檢查

  尊敬的各位學校領導、老師、同學們:

  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我做為社會主義接班人,我沒能為祖國添磚加瓦,沒能為四個現代化做貢獻。

  而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帶頭砸了學校的食堂。更主要的是我嚴重的低估了學校食堂饅頭的威力,食堂的雙層玻璃,連石頭都夯不碎,我們居然用饅頭給夯碎了。

  從技術層面上分析,我十分想知道,各位尊敬的廚師是加了什麼作料,把同學們平時食用的饅頭做的如此之堅硬,我深刻的認識都饅頭是糧食,不是武器.……。

  檢查還沒念完,趙大腦袋就把我拎下來了台。校長勃然大怒,叫我們回家反省,全部處分。回家我也沒敢和爸媽說,悄悄聯繫了一下那幾位學弟,全往醫院住院去了,診斷證明上開的是食物中毒。

  我正在悠閑的打著點滴。校長帶著和藹的微笑提著一個大大的果籃進了病房,和藹不失長者之風低身和我說:「是李大偉同學吧?怎麼樣了?要不要多住了幾天,你看你也快高考了,要是好了,得趕緊投入到學習當中去啊!你說是不是」。

  我也沒客氣,回道:「校長,你說咱們學校的飯到底是什麼做的,住院這幾天我也沒分析出來,醫院的大夫也沒整准成分,要不拿省里化驗化驗,您說那?」

  校長沒接我的話茬,忙招呼趙大腦袋進來,「這孩子,還記老師的仇了?」趙大腦袋和我打著馬虎眼。

  就這樣,兩位領導和我磨了半天,我和幾個學弟出了院。就這樣,這場風波算是平息了。當學校只顧著賺錢時,我們就已近談不上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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