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 抗爭天地

  「任天翔，你……

  「想錯了。」

  『我想錯了？』

  任天翔愣愣地看著姜連山，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想錯了。

  姜連山看著任天翔臉上有些驚訝的表情，輕輕笑了笑。

  「既然你現在已經發現了我並非是想置你於死地，那麼我便好好給你解釋解釋吧。」

  說完了這句話，姜連山從長袍的袖口中伸出了自己蒼老且滿是皺紋的手。

  「有一點你領悟得很不錯，人族永續相傳的薪火，便是那一絲抗爭的力量。

  「但是你對抗爭，還是有些誤解。當然，我也並不是說你之前說的，我們的先祖們，抗爭的都是壓迫人族這句話說得是錯的，只是你這樣理解的話，就淺薄了許多。

  「若是沒有那些壓迫人族的力量呢？那麼人族就不去抗爭了嗎？不，人族是要抗爭的，抗爭的不僅是那些看得見的壓迫，同時也有看不見的東西，比如人族的命數。」

  「人族的命數？」

  「沒錯，人族的命數。」姜連山點點頭，隨後伸出了一根手指，「人族首先生於天地，乃是創世神親自創造的種族，但是根據世界之中的大道規範，命運……或者說未來吧，未來這個東西已經是被定下了的，沒有人能夠擺脫命運的掌控。

  「命運，自然也可以說成是命數——人族被不少的種族壓迫，那便是人族的命數，是早已經註定了並且是可以預見的。

  「我想你經歷了那麼多的過去，也應該能夠理解這一點吧？人族因為擁有著和大道相近的形貌，擁有著近乎無窮的貼近大道的力量。

  「對於人族來說，領悟大道確確實實是要比其他的種族要簡單許多，這也是為什麼在前太古紀元，人族建立的國度能夠和鳳凰一族建立的風雪帝國相媲美。

  「而也正是因為人族這樣的天賦，從古至今都會遭到那些強者的忌憚，他們會害怕人族擁有比他們強大的力量，所以乾脆直接將人族禁錮起來。

  「不讓人族發展，這便是限制人族最好的辦法——事實上，他們也確確實實是做到了。

  「而人族呢？就如你看到的皇燧明、朱魁隗、伏成紀，還有陸襄，他們從來沒有放棄讓人族站起來的辦法，他們堅信憑著人族一代又一代的力量，可以讓人族站起來的。

  「有些時候你並沒有看到，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在皇燧明之前，也有不少的宣雲洲人族想要得到火焰。

  「他們有的站在天雷之下，以為天雷能夠帶來火焰，就如天雷轟擊樹木引火一樣，但是後來他死了，被天雷狠狠劈死了。

  「在朱魁隗之前，也有不少做著和他一樣行為的首領——這一點，可不只是大首領的專利——他們嘗到了很多可以使用的東西，但是也有不少人吃到了不能吃的東西。那些吃到了不能吃的東西的人，在那之後就死了，而人族也知道哪些東西能夠食用，哪些東西會致人死亡。

  「在伏成紀之前，也有不少的人族首領想要開創出功法來讓人族能夠踏上修行的道路。

  「他們攀上高山，下到海底，還有趟入沼澤，更有甚者踏進火焰。

  「他們想要衝破人族的極限，在極限之下看一看能不能突破百族對人族的禁錮。

  「但是可想而知，他們都失敗了。

  「而伏成紀，站在他們的肩上，因為知道了他們走的那些錯誤的道路，一次次試錯最終走出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為了人族的崛起，他們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放棄自己的未來，他們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去嘗試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的東西，他們有的是為了自己的子孫，更多的則是為了整個人族。

  「這是抗爭，他們抗爭的是什麼？是百族嗎？或許你會認為他們抗爭的是百族對人族下的控制，但是你再想一想……

  「若是沒有百族，人族會平白無故地產生火焰，會明辨糧食，會修行功法嗎？不會的，任天翔，這些東西都不會平白無故出現的。

  「即使沒有了百族，沒有了麒麟王，很多事情人族還是需要有人去做，那麼你現在告訴我，他們抗爭的是什麼？」

  姜連山說到這裡，並沒有將所有的話說完，而是將問題留給了任天翔。

  但是實際上，他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

  任天翔原以為當年宣雲洲的人族抗爭的是那些壓迫人族的百族，但是現在姜連山說得沒錯，即使沒有百族，人族也會做出這樣的抗爭來的。

  若是要舉一個例子的話，任天翔想到了第二文明時代，華夏文明的原始時期。

  三皇開創文明先河，燧人氏鑽木取火，伏羲氏衍天地，神農氏嘗百草，歷史彷彿是車輪一般，當第一文明終結，一切從零開始的時候，歷史由翻轉會來，過去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儘管物是人非，但是那眼前人卻彷彿重疊了起來。

  任天翔突然明白了，這薪火之道的真諦。

  不管世間變成什麼樣子，那都是世間自己的變化，命數依舊在那裡，未來雖然早已經被註定，但是未來未知，那麼就還有爭取的機會。天地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改變什麼，哪怕是那魂級修士，脫離了世界，還有更加宏大的「世界」包納，他們也跳不出這規則之中。

  世界、天地、規則，不會偏倚任何一個人，那麼想要什麼東西，需要的只是一個——自己爭取。

  人族從古至今，從不畏懼強者，人族從來沒有將自己未來的命運寄托在那些強者的身上。

  或許這些人會失敗，就像那些倒在了黎明之前的無名先輩一樣，但是輸並不可怕，一個人輸了，還有數萬萬人可以站出來，肩扛著前人們的重任。

  唯有不斷抗爭，一代又一代人不斷抗爭，黑暗才可以點亮，飢餓才可以被驅散，弱小才可以被替代。

  人族從來也不相信有什麼東西是亘古不變的，也從來不相信出身是既定的。

  當人族傳承那薪火，便是向這一方世界提出了挑戰。

  人族抗爭的從來不是什麼強者，在這天地的眼界之中，強者根本不值一提。

  人族所抗爭的，從來都是這天地，驅散黑暗，橫掃飢餓，領略天意，踏上一條不斷變強的道路。

  這才應當是人族傳承至今的薪火之道。

  任天翔眼底頓時就清明了起來，看向姜連山的時候，也充滿了感謝。

  這一刻，他才明白，姜連山帶著他來到這試煉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要說的話，還是得從北木滄開始。

  北木滄讓他明白，時間旅行這個東西的存在，讓他明白了時間穿越可以讓自己回到當年的事情——而當年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歷史之中，確確實實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而後來洛滄，在任天翔已經明白了這些問題之後，告訴了他關於命運的事情。

  命運……或者說歷史不可更改，這讓任天翔頓時陷入了死胡同之中，甚至是一度成為了他的心魔，無論如何都走不出來。

  而在這之後的姜連山，卻是讓他明白了人族薪火之道——抗爭，即使知道未來已經註定，但只要自己不去觀察未來，那麼未來都是未知的，那麼就憑著自己的力量，拼出一個自己滿意的未來。

  當然，或許不論是北木滄、洛滄還是姜連山都沒有想到，其實任天翔已經在龍泉帝國解開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現在任天翔已經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了，姜連山卻還是將薪火之道傳給了他。

  不過這並不是說薪火之道對於任天翔就沒有用處了。任天翔明白了薪火之道，未來面對困難的時候，只會更加堅韌，並且哪怕以後又遇到了洛滄那樣的問題，他也不一定會再像之前那樣頹廢了。

  「前輩，多謝了。」任天翔非常誠摯地向姜連山道謝。

  姜連山輕輕揮了揮手，算作是接下了任天翔的道謝，隨後他看向前方，緩緩說道：

  「當年北木滄跟我說你這麼一個人存在的時候，我還是抱著不信任的態度的。畢竟我也沒有與你見過面，並不清楚你的性子如何，不知道你有沒有資格傳承這一條薪火之道。

  「但是在見過你了之後，我發現你確實是像北木滄所說的那樣，所以決定了讓你去觀看那人族過去的故事。

  「再讓你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我才放心將人族的薪火之道教授給你。

  「接下來，我將帶你去看看當年陸襄與麒麟王對峙時候的情況，也會帶你去看看月依城外那聖戰的決戰。

  「魂級修士之間的戰鬥感悟，還有薪火之道，最後再加上我這文曲星君的力量，便是我能夠交給你的全部了。」

  「多謝前輩，我……不會讓前輩失望的。」

  「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人族如今已經繁榮，薪火之道……或許已經沒有人提及了，但是人族也不至於忘了這薪火之道。

  「當災難來臨的時候，人族自然會有人扛起重任，傳承這薪火的真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