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戰旗不倒
經過了十多天的跋山涉水,任天翔終於能看到天邊的明亮光芒——那是龍都的方向,他們終於已經走到了能夠在隱約看見龍都的地方了。
這十多天里,他們穿越了龍神帝國的腹地,一路上除了餐點以及晚上紮營,幾乎也沒有休息的時間,為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龍都,搶在那些起義軍之前與龍王聯繫上。
從他們現在站立的地方看過去,龍都此時似乎被光柱所籠罩著,整座城的邊緣處由地面生髮出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在遠處看,就像是這光柱僅有一根卻可以覆蓋整座龍都,但是走近了之後任天翔才發現,這些光柱足有二三十道之多。
見到這些光柱之後,任天翔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這就好像他在哪裡見過這種光柱一般,但是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他沒有辦法更仔細地辨認這種光柱。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光柱就是代表著龍王權柄的神器衝天束——可是一共就只有十位龍王,怎麼可能會出現二三十道衝天束!
這個時候,任天翔和墨桸已經跟著北木滄與洛滄二人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走在了蓮生的身邊。
蓮生似乎是料想到北木滄和洛滄會過來一般,待北木滄走到他的身邊之後,他微微笑了笑,問道:「感受到那股力量了嗎?」
「光柱的力量?」北木滄明知故問,看向蓮生的目光中確實多了幾分深邃。
「是的,那種力量……很恐怖,這樣的力量聚合起來,比老衲在師父身上見到的還要強盛很多。」蓮生望著龍都中升起的光柱,緩緩說道,「這就是龍王的力量么?坐擁這樣的力量,確實能夠統一整個大陸。看來老衲走的路,確實沒錯……」
蓮生的語氣十分的平緩,總是有一種安撫人心的感覺,但是北木滄在聽到蓮生的這句話之後卻陷入了沉思。
蓮生的師父,也就是大德宗的上一任宗主迦摩智緣佛,那是一位實打實的魂級修士。但是現在,蓮生卻說,那些光柱集合起來的力量甚至要比智緣還要強大……那得是多麼恐怖的力量?
「我從未見過那種力量。」北木滄緩緩開口,肯定了蓮生的說法,看上去是有與蓮生討論的意思,「哪怕是曾經身在龍都之時,也未曾見過,這應該就是龍王的力量。」
「看樣子我們的創世神大人又給了我們一個驚喜啊。」蓮生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驚不驚喜我不知道。」北木滄嫌棄地抬了抬腳,粘稠的暗紅色物質粘連在他的鞋底,當他抬起腳的時候甚至還拉起了絲,「總之接下來的路不會那麼好走了。」
他們現在已經能夠看到龍都了,也就是說他們與龍都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現在距離大崩壞日已經過去了九個月,大陸各地都有無數起義軍向被龍王佔領的帝國腹地發動進攻,但是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死在了龍都周圍,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靠近龍都。
在這樣一段時間內,自天際降臨的龍王們甚至都沒有離開過龍都,僅僅只是將光柱展開,將龍都內的強大修士困住。
而這個情況下,這些死在龍都城外的勤王部隊自然也不會有人替他們收屍,他們的屍體堆在這裡,漸漸腐敗,最終成為了現在這樣的血肉組成的土地。
有些人死得早,血肉已經融進了土地中,而有些人死得晚些,屍體上的容貌都還能看得一清二楚。前進的路上還有些依舊樹立的戰旗,迎著風獵獵作響。血漬沾染在戰旗上,似乎多了一絲悲壯之感。
還有些戰旗已經倒下,或蓋在屍體上面,或掉進了被染得暗紅的水窪里。但無一例外,這些戰旗都已經千瘡百孔,甚至任天翔還看見了正在燃燒著的半面戰旗。
而任天翔他們越靠近龍都,地上屍體的數量也就越少。這代表著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實力弱的人根本連龍都都靠不近就被永遠地留在這裡了,唯有少數實力較強的修士才能夠頂著光柱的力量靠近龍都,但是即使是這些修士也沒有一個人能夠進入龍都,接觸到龍王們。
這就是戰爭,會有無數人因此喪命,也會有無數家庭支離破碎。這些倒在這裡的人,他們的家人或許還在等著他們回去,或許他們的家人也在這場戰爭中喪命。或許對於一些人來說,這場戰爭是對自己身後的家園的守候,也或許對一些人來說,這是一場解脫。
一行人默默地走在這血肉組成的土地上,突然蓮生自嘲地笑了一聲,悠悠說道:「古話有雲,『成者王侯敗者寇』,自古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書寫歷史。未來這些死去的人不知會被寫成什麼樣子也難說呢。」
北木滄瞥了一眼突然有些神神叨叨的蓮生,不客氣地問道:「蓮生,這麼說來,你是想給大德宗塑造一個風光的過去咯?」
「誰都有資格為自己的未來爭一個風光,祖訓中也沒有明確制止。」蓮生眼眉低垂,聲音平緩,完全不在意北木滄這有些質問的語氣。
聽到蓮生這句話,北木滄輕哼一聲,不再回答前者。
任天翔看著兩人如此模樣,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蓮生和北木滄之間存在某種矛盾,甚至這種矛盾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但是至今北木滄都沒有告訴任天翔為何他對蓮生會存在某種程度上的偏見。而任天翔插在中間,也是在為難他了。
此時他們已經能夠看到龍都高大的城牆了,儘管距離不算近,但是大致已經能夠看到龍都的情況。而走到了這裡,地上的屍體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他們甚至可以站在原來的土地上,儘管這土地已經被鮮血染紅。
而這個時候他們才看到在他們的前方,有一具屍體站立而亡。
這具屍體靠在一面穩穩插在地上的戰旗的旗杆上,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龍都的方向,似乎寧死都不願意放棄前往龍都勤王的想法。
他身上的鎧甲已經碎裂不堪,露出了裡面模糊的血肉,甚至還有不少地方的血肉已經被周圍盤旋的烏鴉叼走,露出了被血染得鮮紅的白骨。他的頭盔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長發亂蓬蓬地披散在身後,因為沾染血而粘粘在一起。
這具屍體身後靠著的戰旗也被鮮血浸滿,只能依稀看得戰旗上寫著的一個「任」字。
看到這面戰旗,北木滄深吸了一口,隨後才上前幾步,撿起了掉落在這具屍體腳邊的已經燒毀大半的書。他拍了拍書上的灰燼,仔細看了看書上還能辨別的字跡。
蓮生這時也跟了上來,站在北木滄的身邊,問道:「北木,如何?」
不論是北木滄還是蓮生,似乎對這具屍體的身份都已經有所猜測,但是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他們誰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而這本戰場上被燒毀大半的書,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凡物,那麼它也就只有一種可能。
北木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低下頭遺憾地說道:「確實是大道寶籙。」
說完,北木滄恭敬地將燒毀大半的大道寶籙放入了這具屍體的懷中,然後用手輕輕合上了這具屍體的雙眼。
「前輩,帝國已經無回天之力了,還請您安息吧。」
「這麼說來……」蓮生看了看周圍四散的身穿著玄甲的屍體,也用遺憾的語氣說道,「連任家軍也全軍覆沒了嗎?即使是他們也只是走到了這裡么?」
對於任家軍的全軍覆沒,北木滄和蓮生似乎都顯得非常遺憾,這是這幾天來他們二人唯一一次情緒相同,沒有出現矛盾。
而任天翔在聽到二人的交談之後,沒再去聽蓮生和北木滄後來又說了些什麼,直接一個人跑到了這具屍體的前面,上下打量著這具屍體。
從北木滄和蓮生的對話中他已經知道了,這具屍體就是大道寶籙的主人、龍神任家的先祖任清嘉,也就是任天翔的先祖之一。
任清嘉不像是一個武官,若去掉他臉上的污漬,他看上去反而十分清秀。在他的身上,任天翔找不到任何任家人的特質,但是光是看著他,就讓任天翔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儘管任天翔現在面對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連前輩這樣的強者都隕落了嗎?」北木滄側身望向龍都的方向,心中似有千萬種感慨。
他曾經未離開龍都的時候,受自己父親之託去南大陸兮風大盆地拜訪過任清嘉,算是與任清嘉有些交情,這位前輩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作為綰龍王手下八位元帥之一,任清嘉的實力深不可測,僅差半步即可成就魂級,幾乎已經是八位元帥之中的最強者了。而他手下的任家軍更是整個龍神帝國私軍之中最強大的一支部隊,但是現在他們全都卻死在了龍都城外,甚至都沒有靠近到龍都,就死不瞑目般地死在了這裡。
親眼見到一位實力通天的幻級修士隕落於此,眾人的心情都是無比的沉重,但是任清嘉並不是這場戰爭的全部,還有數不清的幻級修士會隕落,而這就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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