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那個雨夜，我悟了
軒轅琉璃暈了過去，整個人直挺挺的就栽倒在了擂台上。
靈落最關心她，一見到她倒下，便第一個衝出了休息室，來到了她的身邊。只可惜，她並沒有什麼治療的手段，所以也只能這麼眼巴巴的看著軒轅琉璃。
緊接著任天玲他們幾個人也跑了上來。
任天翔和任天晴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是蘊含著生命元素的精神力不要錢似的扔在了軒轅琉璃的身上。任天玲更是拿出了一整套龍會的專用攜帶型治療設備。
可是軒轅琉璃還是不動，要不是她還有呼吸，她身邊的幾個人都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裁判席上的軒轅皓坐不住了，他整個人身形一晃，準備衝下去，看看女兒到底怎麼了。
還好斷水流拉住了他，然後說道:「別急，她註定有這一劫。若是心結解開，那最好不過。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
軒轅琉璃靜靜地站著，獨立於這黑暗之中。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她的呼吸和心跳聲。
她看到自己的手，因為不知為何，她的身體在微微泛著熒光。更令她奇怪的是，自己的手好像小了很多，像是一個小姑娘的手。
「我這是在哪？」軒轅琉璃輕聲問道，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這時，一幅畫卷出現在她的面前。畫卷也泛著血紅色的亮光，還能看到血紅色的氤氳之氣在上下翻騰。
軒轅琉璃抬手，輕輕接住了畫卷。可就在她的手指剛剛觸碰到畫卷的那一剎那，一股凶厲之息順著她的手，直逼心靈！
軒轅琉璃嚇得差點兒把畫卷扔了出去。不過還好，這股凶厲之息只出現了一剎那就消失不見了，她憑藉帝級巔峰的修為，還是穩住了躁動不安的心神，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不至於讓道心染上凶煞。
軒轅琉璃現在對這幅畫卷更加好奇了。在一個沒有光明的地方，帶著這樣強烈的凶厲之息，這幅畫卷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王婷婷創造出的夢境，但是以她那樣的修為，這個夢境可能還沒法按照她自己的想法來創造。
也就是說，這是根據軒轅琉璃自己的心結創造出來的、為了讓她重臨恐懼的夢境。
自己的恐懼是什麼？軒轅琉璃幾乎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來。她的心結只有一個，是在那個雨夜……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輕輕拉開畫卷，軒轅琉璃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三十六個血字排列在潔白的畫紙上，筆走龍蛇，潦草卻又不失氣勢，字字帶著鋒銳的感覺。除去血紅色的字跡，這真真是一幅足以流傳千古的書法。
軒轅琉璃輕輕皺起了眉頭，強忍著畫卷散發出的濃濃的血腥味兒，她照著上面寫的，逐字逐句地念了出來:「珠淚染血雨蕭瑟，素手拾劍，千里獨行夜無期。傾耳低語聲漸遠，孤魂離散，驀然回首已無君。」
軒轅琉璃不知為何，這首詞引起了她的共鳴。她覺得，這講的好像是她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九歲的她站在那條路上，那天夜裡大雨淋漓。
她的手握住了那柄已經殘缺不堪的長劍，揮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時，她想哭，她哭了，哭得很傷心，血和淚染花了她的臉。
不會有人因為年齡而同情她，她若是想要活下去，便只能麻木地揮出自己的劍，殺掉那一個個熟悉的、平日里對她關懷至極的師兄師姐。
站在黑暗中的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卻沒有哭出聲，只是任憑眼淚在臉上縱橫。
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下去，滴落在了寫著血字的畫卷上。
突然，一切都變了。
烏雲遮住了天，大雨驟然淋漓而下。雨水不斷沖刷著路上的鮮血，卻洗不掉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還是像當年那樣，她站在路的中間，右手緊緊地抓著一把劍，一把殘缺了的卻依然可以用來殺人的劍。
軒轅琉璃懂了，她知道現在是在哪裡了。
路的盡頭，有光，也有人。
他們正在互相廝殺，用自己手中的劍，去殺死眼前的所有人。
有的人劍沒了，所以倒下了;有的人劍還在，或者還活著，或者也已經死了，武器被別人所奪。
這是一個殘酷的地方，只有勝者才能活下去。而勝者，只能有一個。
她看到了他，在路的更深處，最靠近路的盡頭的地方。
那裡有七八個人，但毫無疑問，他需要一齊斬殺剩下的所有人，才能真正走到盡頭，成為勝者。
他很強大，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軒轅琉璃不止一次聽師傅讚揚過他。
十五歲鬼級巔峰，僅差半步便可踏足仙級。他是天才，也是魔音谷的未來。
劍連帶著一串串血珠在空中揮灑，淋漓的雨又立刻洗去了刃上的血跡。
一個……
兩個……
三個……
更多的人倒在了他的劍下。
他好像累了，揮劍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是周圍已經沒人可殺了。
七個還是八個？軒轅琉璃記不清了，她也不想去數地上到底有多少具屍體。
他喘息了幾下，體力似乎恢復了許多。他又抬起劍，看上了前面的那一群廝殺的人。
「就只剩下，這些人了？」軒轅琉璃很清楚的聽到了他說的話，明明那麼遠的距離，這話卻像是在她耳邊喃喃。
他的語氣里有輕鬆，有不忍，但更多的還是自嘲。
我已經……殺了這麼多人了嗎？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持劍上前。
那一群人終於發現了他們最強大的敵人，於是他們不再向著身邊的人動手，而是各自從地上的屍體手中撿起更完好的利劍，面向了他。
在這裡，他們已經沒有了同門那如親兄弟一般的情誼，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敵人。
「呵。」他苦笑，一出劍便是勢如長虹。
但他終究是累了，無力再戰了。
軒轅琉璃看到，幾個人拚命地鎖住他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若是放在平時，這幾個人已經死了，但是現在，他累了。
一個人，舉起利劍，刺向了他的心。
「不！」軒轅琉璃想要飛奔過去，憑藉自己的劍術和速度，她一定可以救下他的。
可是，她驚恐地發現，她也無法動彈，猶如當年自己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其他師兄殺死一樣。
鮮血噴湧出來，撒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他們歡呼著，歡呼著多一分活下去的機會，歡呼著勝利。
這時，軒轅琉璃感到有一個人站在了他的身後。他從身後抱住了她，握住了她的雙手，握住了她手中劍。
「師兄，你……」
「是，我死了。但是琉璃，我不想你死。」
「師兄，我……」
「琉璃，師兄最後一次教你……怎麼用劍。」
手背處傳來了溫熱的感覺，那不是他的體溫，而是他體內蘊藏的最後的力量。
劍出，便是勢如長虹！
軒轅琉璃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這一劍之下，她只知道她的師兄也倒在了他們的劍下。
這一次，血沾在了她的臉上，卻被他用力量蒸發。
「師兄，那個以你的名字立下的約定還作數嗎？君沐樆，君……莫離……」
「琉璃，替我們大家，好好活下去……」
手背的溫度消失了，軒轅琉璃回首，那人卻已魂魄盡散。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雨夜，第一次殺人，也是他最後一次教她如何用劍。
他走了，這一別，便是永恆。
……
軒轅琉璃睜開眼睛，看到了大家關切的目光。
「我沒事，謝謝。」沒等大家問她，她就自己先說道，「團戰，我一個人上吧。」
也不等大家回答，她已經站了起來，徑直走出了休息室，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
站在休息室門口，她輕聲地說道:「師傅，我悟了。」
斷水流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悟了什麼？」
「十年前的那個雨夜，我悟了……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