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畢業季
紀老師就這麼一刻不停地說著：「吳志強，我這麼說絕對不是貶低你，絲毫沒這個意思。剛才我也說了，不用文化考試，但既然是軍校最起碼得有一個體能測試吧？你連體育課上的那些項目都及格不了，隨便拉一個同學過來與你進行體能測試，都會比你強。我聽嵇老師說，不少女生的體育都比你強，那你自己說你還能有多少勝算？你說人家能看得上你嗎？」
「老師，我明白了。」
「既然這個不適合你，那就與你無關，趕快收攏心情抓緊學習。再說將來如果能考上個好大學，一樣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和理想。不僅僅軍校不適合你，就是軍人這個職業也不適合你，你成天文質彬彬的，今後搞個科研、教學什麼的不是挺好嗎？」
「嗯，老師我知道了。」
紀老師最後說：「放心，讓他們今天就痛快地放飛一下心情，明天我就會恢復教室秩序，不會讓個別人影響大家學習的。」
之後經過層層選拔，我們班的胡非和另一名同學被選中了。因為不需要再參加高考了，他們也就無需再在學校學習了。那天他們來到教室收拾書包時，我也流露出了極其羨慕的目光。但是很快紀老師和我說的話產生了作用，我又收攏心情安靜下來。這軍校招生的事既然與我無關，那就忘得一乾二淨吧。
一陣嘹亮的起床號響過，從早自習到做廣播體操再到早餐之前，校園內除了播放過運動員進行曲、第六套廣播體操的樂曲外，校園裡一片沉寂。但是上午八點鐘一過，分佈在教室區和大操場邊的大喇叭就一直響個不停，美國電影《畢業生》中的插曲中文翻唱版《畢業生》在校園上空蕩漾。「蟬聲中那南風吹來，校園裡鳳凰花又開，無限的離情充滿心懷，心難捨師恩深如海……」
又到一年高考季。今天是高二年級同學們離校的日子，從今天起他們將離開學校回到自己家中進行三天的準備。三天後奔赴考場，開始對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場大考。按照金川中學的傳統，今天初中各年級以及高一年級的全體同學都要參加學校組織的送別活動。
《畢業生》不停的重複播放著，「回憶當年離鄉背井，深夜裡夢回舊家園，遊子的熱淚沾濕枕畔，最難忘父母的慈顏……」
大操場上彩旗飄揚，幾十塊各個年級的書法繪畫能手們精心製作的黑板報整齊的排列在操場檢閱台旁邊的一條土道上，三名升旗手已經在升旗台邊站立等候，嵇老師和其他幾位體育老師前前後後的忙活著、張羅著，陸續的參加活動的各個班級同學們排著整齊的隊列來到操場，在指定的位置就位。
今天的活動將於上午八點半準時開始。快到開始的時間了，大喇叭已停止播放，操場上的同學們昂首挺胸、精神抖擻，檢閱台上也已經站立了一大片的校領導和老師們。我看到了紀老師、鄭老師、高老師也都神情莊重的站在那裡。這時讎校長急匆匆的走上檢閱台，主持儀式的張副校長迎上去與讎校長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走到了檢閱台中央的麥克風前，抬手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高度，清了下嗓子就開始講話了。
「同學們，我宣布龍城市金川中學1981年高考壯行儀式現在開始。進行儀式第一環節《學子情懷》，升國旗，奏唱代國歌。」張副校長扯著嗓門大喊著，還拖著長長的尾音發布著號令：「全體立正。」
同學們聽到口令全部立正肅立，隨著《義勇軍進行曲》的旋律響起，三名升旗手中的兩名行舉手禮，一名同學緩慢的拉著旗繩，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迎著朝陽升到旗杆的頂部，國旗在勁風中獵獵飄揚。
張副校長：「升旗畢，全體稍息。下面進行活動第二環節《錚錚誓言》，請學生代表、高二（一）班朱林芳同學上台發言，大家歡迎。」台上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朱林芳，女，高二（一）班名副其實的「班花」。不僅人長的水靈漂亮，而且學習成績始終穩居第一。從高一開始就沒離開過他們班級的第二排正中的位置，經歷了上百次大大小小的考試，每次她的總分都要比班級第二名高出50分之上。最讓人羨慕的是她的英語成績也很好，妥妥的金川學霸。反正讎校長只要一提起她，笑得眼睛都能眯成一條縫。去年龍城的那所全省示範高中曾想把她挖走，可她念著金川的這份情堅持留了下來。之前學校為了我更好地學習，還特地安排我與她進行了一次一對一的交流。得知她也參加了那次全市優秀三好學生代表大會，當時互不相識還真有點遺憾呢。她的學習那麼緊張，可她說當我和晉澳一起在黑板前做數學題時，她和她們班的同學們也悄悄地過來看過好幾次呢，還說從我的做題思路里也受到了不少啟發。我知道她這完全是出於謙虛，因為和她還沒說幾句話呢，我就被她深深地折服，就感到朱林芳的知識面比我強多了，大到美國、日本等國際事務，軍事、地理等相關內容，小到具體課目的知識點學習，甚至國際象棋、橋牌等娛樂活動，她都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從心眼裡十分佩服。
今天朱林芳的頭髮紮成個小尾巴一樣，一蹦一跳的上了檢閱台，她抬手捋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開始講話了。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今天將是我們人生中非常重要、值得永遠紀念的日子……多少個風風雨雨我們一起在瀚海遨遊，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們共同砥礪奮鬥……高考是里程碑，標誌著我們結束了艱辛的高中生活，將要開啟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高考又是加油站，為我們的學習生活加油，為我們的燦爛人生加油……高考沒有失敗者，能夠參加高考是我們這一代學子的幸運，我們都是人生的贏家……所有參加高考的同學們，我們一定要沉著冷靜、穩定發揮，以優異的成績回報母校，回報老師，也回報我們曾經揮灑的汗水……衷心的感謝幾年來金川中學校長、老師們的悉心傳教，感謝同學們的大力支持。在此我代表高二年級全體同學向學校校長、老師表示衷心的感謝，也順祝學弟學妹們珍惜校園的美好時光，認真受教，刻苦學習。讓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在大學校園裡聚首，在建設祖國的工廠、農村、軍營、實驗室里再相逢。」
朱林芳退後一步先是向檢閱台上的老師們鞠躬致意，繼而轉過身來向操場上的全體同學鞠躬致意，嘴裡不停的說著，「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台上台下爆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接下來是活動第三環節《臨別寄語》，由讎校長講話。讎校長在那講了些什麼我一點也沒記住，因為我還在回味著朱林芳同學剛才的講話，回味她講話的內容，她的神態，她的希望。甚至我還在想，明年的此刻會不會是由我代表參加高考的同學們上台發言，我會講些什麼？我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我的精神穿越到了明年的這個時刻，嘴裡不停地嘟囔著。「今天將是我們人生中非常重要、值得永遠紀念的日子……多少個風風雨雨我們一起在瀚海遨遊，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們共同砥礪奮鬥……高考是里程碑……高考又是加油站……我們都是人生的贏家……我們一定要沉著冷靜、穩定發揮，以優異的成績回報母校，回報老師，也回報我們曾經揮灑的汗水……」突然感覺我好像只是在重複著人家朱林芳剛才發言的內容，我不禁「噗呲」一笑，又回到了現實之中。檢閱台上讎校長舉起右拳高聲的喊著：「同學們，有沒有信心？」
大家齊聲吶喊：「有！」
「讓我們祝願高二年級的同學們高考順利，同學們，加油。」
歡呼聲、吶喊聲、掌聲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此刻熱烈的情緒氣氛已經燃到了極點。
張副校長：「下面進行活動的第四環節《感恩母校》」，張副校長話音剛落，就聽到操場上高二年級同學們站立的方向傳來急促的「立正，向右轉，跑步走」的口令聲。隨著「刷刷」的腳步聲，高二年級全體同學排著整齊的隊列跑到了檢閱台前。帶隊的同學大聲叫喊著「立定，看齊，向左轉。」「向老師們鞠躬致意。」高二同學集體向檢閱台上的老師們深深地鞠躬，台上台下一片掌聲。然後他們又轉過身來對著我們全體同學們深深地鞠躬，掌聲更加熱烈。
張副校長：「下面進行第五環節《薪火傳承》，請初中年級各班帶往下一個環節指定地點，高一高二同學按隊形展開。」
操場上一片騷動，初中各年級帶著同學們跑步離開了操場，我們高一年級四個班級和高二的同學們向著指定的地點帶開。這個環節是高二年級參加高考的、即將離校的同學們，把他們暫時用不上的書籍或者學習工具贈送給下一年級的同學們。在改革開放的大潮湧動中，龍城作為東部沿海經濟發達地區，經濟社會的各方面正在發生劇烈變化。但金川中學的大多數學生來自農村，他們的家庭條件都還比較差。這樣很多學生都還存在書籍資料少，學習工具不全的問題，比如我至今連一本英漢詞典都沒有。轉學金川之後不久就聽同學講過，每到高考時節，金川中學都有這麼一個環節，多少次我也盼望著、憧憬著，真切的希望幸運能夠降臨到我的身上，讓我能夠收到一本心心念念的英漢詞典。但是學校從幾年來的實踐來看，事先進行模底，然後對號入座、各取所需，雖然能滿足一部分學生的願望，但組織起來不僅難度太大，而且有失公平。比如還是我，假如我和其他另外三名同學都想得到一本英漢字典，而高二年級的同學中只能贈送一本，那這本詞典該給誰呢？是按成績排名為序還是按家庭貧困程度為序？無論怎麼排序都差強人意，有的人會滿意，有的人則不能滿意。所以最後學校決定還是採取隨機的辦法，即高二年級有贈送物品意願的同學排成一行，高一年級全體同學也排成一行。高二年級同學手裡拿著準備贈送的物品，依次從高一年級同學的隊列前走過，贈送物品，雙方行禮，儀式結束。
儀式正在進行中，一名高二的男生走到我的面前，向我贈送了一套作圖工具。雖然不是詞典但我也十分喜歡，我們互相行禮，我還向他表示感謝祝他高考順利。
整個活動的最後一環節是《校園相送》，張副校長扯著嗓門發布口令，「全體帶開。」高二年級留在原地不動，其他各班紛紛向西校門方向跑去。此刻大喇叭中又在反覆播放著深情悠揚的《畢業生》，「還記得那陽光遍地，也記得寒風又苦雨，無論是快樂失意日子，最溫暖美好的友誼。祝福聲中默默回憶，琴聲起驪歌正悠揚，莫猶豫也莫再遲疑，好男兒鵬程千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