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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人間無敵,呂第一【一】

  方天畫戟。

  這種兵器使用者絕不在少數,不單單是軍陣之中,甚至不少江湖中人在選擇長桿兵器時也會選擇方天戟這種別具一格的兵器——不但是因為它能夠劈砍削刺用途極多,更是因為這種兵器的模樣實在是太過耀眼了些,比起靈巧有餘威風不足的長槍、模樣太過單調的長矛、過於笨重的大斧而言,方天戟與偃月刀永遠是江湖人最青睞的長桿兵器。

  當然,或許更因為每一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將軍夢——不論他是江湖人還是軍士,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的關二爺與獨戰三英轅門射戟的溫侯都是他們心中的偶像。一者代表忠義,一者代表武勇,並且兩者都是罕逢敵手的不世猛將。

  但江湖之中,用方天畫戟的和使偃月刀的高手卻寥寥無幾,不止是因為這種長兵刃對於江湖人而言實在是有些不太方便,更是因為這兩種兵器原本就對於使用者的要求極高。使劍的好手猶如過江之鯽,不論是凌雲山的劍俠還是玄宗的道長們,手中的三尺青鋒都足以令鬼神辟易;使刀的高手更是不計其數,無門寺的燃木刀、無名宗奇刀崖的百路刀法、六扇門的錦瑟刀、千騎門的彎刀,都能夠造就出天下間第一流的刀客。

  但用方天戟的高手,江湖裡卻是一個也沒有。

  天下間有,但江湖裡沒有。

  因為這個人在兵部,在九軍第一軍的虎豹騎里。

  他姓呂,叫呂第一。

  他天下第一。 ……

  「本將軍很忙。」

  高大的男人與攙扶著駱輕侯的公子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腳步忽然微微地頓了頓:「連這些宵小之輩都要本將軍出手,閣下未免令本將軍有些失望。」

  公子停住了腳步,他忽然抬手抓住了耶律哥翰探向腰間刀柄的手臂,看著高大的男人嘆息道:「將軍莫要太過小覷這兩位了,這兩位一位連敗駱兄與祭祀兩人,一位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若是將軍太過託大,可要小心折戟沉沙於此。」

  「.……完顏蒼,若是你再使這些激將法之類的小伎倆,本將軍便先斬了你。」

  將軍忽然回過了頭,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聽不出半點威脅的意味:「還有,不要試圖在本將軍身後拔刀。」

  他竟是乾脆利落地叫破了公子的名諱,這不由得令阿吽有些詫異——但這種行為往往只代表著兩種可能,一者是公子的真實身份縱使暴露也無法影響到他什麼;另一者,則是他根本不打算讓阿吽與師十四讓這個消息擴散出去。

  而想讓阿吽與師十四閉嘴,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讓他們永遠地無法再張口。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有底氣,也有這個自信。

  因為他是呂第一。

  大魏軍中第一,呂第一。

  「丈八的方天戟,五尺長的戟鋒。」

  師十四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來閣下連一點隱藏身份的想法都沒有啊。」

  呂第一向前踏了一步,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師十四的身上,忽然輕輕地揚了揚眉:「求索林的?」

  師十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誰知道呢?」

  「.……有點意思。」

  呂第一將手中的方天畫戟插在了地上,緩緩地蹲了下來:「二十年前的那一戰,我當時只有十八歲,沒能參與到剿滅魔宗的血戰之中,此事一直是呂某生平憾事。想不到二十年以後,呂某居然有機會殺死魔宗的餘孽,看來老天還算是長了眼。」

  師十四緩緩地眯起了眼:「這似乎不合規矩。」

  呂第一側了側頭:「規矩?」

  師十四緩緩道:「大魏鐵律,兵部禁止插手八街事務。八街是生是死,皆由八街人自己定奪。」

  「火油從八街之內擴散到了京城裡。」

  呂第一的聲音不但渾厚,並且其中帶著一種猶如金屬顫音一般的聲響:「既然八街影響到了京城,本將軍身為虎豹騎統領,自然應當來排除這一危機。」

  師十四閉上了嘴。

  「原來不論這把火燒不燒得起來,呂將軍都會有所行動。」

  阿吽忽然嘆了口氣,輕聲介面道:「只是不知道這八街里到底有著什麼,令得身份高貴如同呂將軍您,都要親自出手呢?」

  呂第一沉默了一會兒,卻是轉過了頭看向了老生:「唐岳何人。」

  老生拱手沉聲道:「在下便是。」

  「大鼓後來來到了你的麾下。」

  呂第一看著老生,輕輕搖頭道:「本將軍當年也聽聞過他的名字,只不過那時還未曾進入虎豹騎罷了。他是個不錯的將領,若不是他當年犯了事,這虎豹騎大統領的位置很有可能會落到他的手上。」

  老生乾笑著拱了拱手:「將軍所言極是,大鼓乃是唐某的手足兄弟……」

  「但你今夜將你的手足兄弟扔了出去。」

  老生的話還未說完,呂第一便淡淡地開口了:「有人稟報於我,你知道對於天老幫而言,大鼓是最大的威脅。一旦大鼓落單,他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剿滅大鼓,就像是遼人當年舉全國之力圍殺我虎豹騎一般——不同的是,虎豹騎殺出了重圍回到了北境邊關,但大鼓連回去的地方都沒有。」

  他蹲在自己的方天畫戟前,看著老生搖頭道:「你把他當做了棄子。」

  老生的臉色有些發白,他輕輕地咳了咳,拱手低聲道:「將軍既然是軍陣中人,想必也知曉取捨的道理。有的時候,拋棄一部分軍士來換取全局的勝利,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呂第一眯起了眼,忽然將手放在了方天畫戟的小枝上:「有理。」

  「——但我卻不喜。」

  鏘!

  說時遲那時快,呂第一赫然起身,手中竟是多了兩柄獨特的半月形雙刀!

  阿吽定睛一看,卻發現那柄方天畫戟之上的月牙刀刃與那連接刀刃的小枝竟是從方天戟之上脫離了下來,眼下的方天戟看上去更像是一柄長槍,而那兩道月牙刀刃,此刻已然化作了呂第一手中的兩柄彎刀!

  「你幹得不錯,身為八街人,你提供的消息與人手替完顏蒼省了不少麻煩。」

  呂第一沒有立刻出手,他看著連退數步的老生,輕聲道:「我要獎賞你。」

  老生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將軍言重了,能為將軍做事,老夫不甚榮幸。」

  「三招。」

  呂第一甩了甩手中的雙刀:「生,或者死。」

  老生臉色頓時大變,看著呂第一顫聲道:「將軍,老夫自問一直在為將軍做事,鞍前馬後不說鞠躬盡瘁,至少也是儘力而為,為何將軍反倒要殺我?」

  呂第一嘆息道:「我剛才說了,我不喜歡你做事的方式。」

  老生驚怒道:「僅此而已?」

  呂第一平靜地點了點頭:「我要出招了。」

  老生到底是老江湖,呂第一這話一出口,他便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他仍然不太明白呂第一要殺自己的理由,但他並沒有繼續思考下去,而是立刻轉過了身,催動自己畢生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奔逃而去——他不是傻子,呂第一的名聲實在是太過可怕,可怕到有人認為他已經達到了於無聲和楚狂人的那個境界。且不談這到底是真是假,縱使呂第一還沒有可怕到那個地步,那也絕不是以老生的實力能夠阻擋的!

  所以他選擇了自己認為最適合的手段。

  那便是逃。

  他很清楚戌亥八街的大街小巷到底通向哪裡,他知道自己只要逃進了小巷之中,只要脫離了呂第一的目光,那麼呂第一便再也不可能追上自己,只會在這大街小巷裡徹底迷失方向!

  老生的身法很快,只是一眨眼間,他便躍上了高牆,一翻身便從阿吽幾人的目光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呂第一卻並不著急,他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用失望的目光看著老生消失的方向,然後輕輕地舉起了手中雙刀。

  咔嚓!

  一聲輕響,他手中的雙刀刀柄相連,頓時化作了一柄弓刃。那弓刃的模樣,卻是比夏六背上的那一柄更長、也更加華麗。

  然後他伸出了手,握住了背後方天畫戟的戟桿,緩緩地搭在了弓上。

  他拉弓,瞄準的目標不是天外,而是眼前。

  眼前的牆壁。

  「——你若是逃,那便一招也接不住。」

  嗡!!!

  震耳欲聾的破空之聲令得阿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勁風刮過小院,吹得眾人的衣襟頓時飄飛了起來。緊接著,幾聲巨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阿吽抬眼望去,卻見得小院的院牆竟是被呂第一一箭射塌了半面,甚至就連小巷對面的院牆也同樣地被他這一箭毀於一旦!

  阿吽咽了口唾沫,抬眼望向了院牆之外。

  三個巨大的窟窿連在了一起,目光盡頭處的第四面院牆之上滿是龜裂,竟是只差一點便又是一面院牆被這一箭轟成了廢墟。在那龜裂的中心處,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他努力地想要將貫穿了整個胸膛的長戟從胸口處拔出來,然而他身體里最後的力量,卻已經無法支撐他完成這個原本輕而易舉的動作了。

  他不甘地看著呂第一與阿吽兩人,似是想要抓住什麼似的伸出了手,然而最後的最後,他依然什麼也未能抓住,就這麼垂下了自己的雙手。

  ——老生死了,死得無聲無息,死得浩浩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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