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說出實情
“可是……”如今這般情況,即便是見慣了大場麵的素秋也忍不住著了慌,緊張思索著對策,“娘娘本就睡的淺,若是不小心驚動了,又不知何時才能再睡著,皇上不如等娘娘醒了再讓崔神醫診脈,這樣也更穩妥些。”
聽到這話,不等皇帝開口,慕寒已是先一步道:“姑姑有所不知,病症就是要在爆發的時候診治最是有效,若一味地諱疾忌醫,便是延誤了最佳時機,於娘娘鳳體很是不利。”
若是身體平和,素秋必然不會百般推脫,唯一的可能,就是柳皇後正受著母蠱的折磨,這樣的場景,必得讓皇帝親眼看見,才會指了她給皇後治療。
皇帝親自下旨,即便是皇後也推拖不得。
至於蘇秋漓,她很清楚如今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會引得不必要的注意,是以隻安靜站在皇帝身側,未發一言。
“崔神醫說的有道理。”皇帝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來素秋平靜麵容下的緊張,語氣已是不容置疑,“帶朕去瞧瞧皇後,若皇後真有個什麽差池,朕再好好責罰你們這些不盡心侍奉的奴才!”
說這話時,皇帝已是站起身來,素秋知道再無阻攔的可能性,隻得從地上爬起來,言不由衷道:“是。”
“皇上。”蘇秋漓屈了屈膝,“娘娘尚在病中,一下子有太多人進入寢殿,很有可能導致空氣不暢,臣女……就在正殿等著吧。”
皇後的症候,她上次喬裝成崔白進宮請脈時,已了解了大概,沒必要這時候再跟進去,平白節外生枝。
“也好。”皇帝點點頭,吩咐宮人為蘇秋漓上茶水點心,自己則帶著崔白往後殿去了。
雖然有素秋在前麵應付,但柳皇後還是時刻注意著外麵的動靜,聽得腳步聲漸漸走近,心裏已知不好,偏偏體內刀絞般的痛意比之前還要強烈,不住地冒著冷汗。
因著皇後‘正在睡覺’的緣故,皇帝並未讓內監通傳,徑自進入內殿,情急之下,皇後隻得把帷帳放下來,以暫時避開跟皇帝照麵。
幾乎就在皇後放下帷帳的同時,內殿的門就被輕輕推開,隨之而來是素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皇上請坐,奴婢去照看一下娘娘。”
“朕瞧瞧皇後。”皇帝來都來了,自然要跟皇後打個照麵,不看不要緊,這一掀開帷帳,竟把皇帝嚇了一跳。
隻見皇後身上的寢衣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額頭臉頰上也盡是汗水,乍然看去,竟像是落了水,剛剛從河裏撈上來的。
“一群糊塗東西,皇後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宣太醫!”皇帝怒不可遏,顧不得控製音量,低吼道:“來人,把這幾個奴才帶下去狠狠掌嘴!”
皇後原本也是在裝睡,如今皇帝已經看到她這副模樣,想再隱瞞也是瞞不得了,索性趁勢醒來,用虛弱的聲音低低道:“皇上不要怪罪他們,是臣妾……不讓他們說的。”
柳皇後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隻是身為一國之母,少不得要受規矩約束,時間一場,少不得多了幾分古板冷毅,如今病的氣若遊絲,反而有一種柔弱無骨般的婉約之美,讓皇上不由心生憐惜,溫言道:“病成這樣就別亂動了,好好躺著。”
“勞皇上掛心,實在是臣妾的罪過。”柳皇後強忍著痛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臣妾生勳兒的時候落下了心疾,這麽多年也算老毛病了,實在用不著總是勞動太醫,也叫皇上和宮裏各位姐妹擔心。”
南宮勳是柳皇後所出唯一嫡子,自幼體弱多病,沒活過三歲就去世了,因著愛子早夭,柳皇後傷心欲絕日夜以淚洗麵,以至於生產時所落下的心疾更加嚴重,再也無法生育,這才把南宮麟養在膝下。
想起早夭的愛子,皇帝心裏亦有些不是滋味,看向皇後的目光不由更溫和了些,“身子不舒服就該好好醫治,這樣一味忍著,什麽時候才能見好?”這般說著,招手把慕寒喚上前來,“崔神醫,仔細給皇後診脈,決不能出任何差錯,明白麽?”
“是。”慕寒從藥箱中取出軟墊和絲帕,恭謹道:“皇後娘娘請。”
皇後打量了慕寒一眼,眸中有幾分詫異,語氣中則多了擔憂,“崔神醫如何進宮來了,可是皇上龍體不適?”
“皇上龍體康健,娘娘不必擔憂。”慕寒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抬眸看向皇後,須臾後拱手道:“娘娘之前是何病症草民不曾知曉,也不敢多言,可您這次發病,似乎跟心疾無關。”
“哦?”
柳皇後沒想到崔白如此厲害,尚未診脈便可通過‘望診’有了正確判斷,心裏難免更加忐忑,可到了這個時候,不讓診脈顯然是行不通的,隻能祈禱他診不出蠱蟲的異常。
說來可笑,柳皇後從來不信天命,所以才有恃無恐地做出那麽多傷天害理之事,如今緊要關頭,卻想以‘祈禱’來自救,也著實是臨時抱佛腳的典範了。
“是。”慕寒肯定地看著柳皇後,繼續補充道:“至於到底是何病症,還需診了脈才能為娘娘解答。”
在素秋擔憂的神色中,柳皇後緩緩點頭,“有勞神醫了。”
雖然完全診不出個所以然,但慕寒還是依著蘇秋漓的吩咐,足足診了一刻鍾,直到眼角餘光瞥見皇後流露出幾分不耐煩,方才緩緩收回手,神色凝重地回稟道:“皇上,皇後娘娘體內有兩個心跳。”
兩個心跳?
皇帝愣了愣,待反應過來,渾身上下卻多了幾分蝕骨冷意,目光更是如鋒利的刀片那般刮在慕寒身上,“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隻有懷了身孕的女人體內才會有兩個心跳,但算著日子,他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寵幸過皇後了,如果皇後有了身孕,這個孩子是誰的?
難怪素秋攔著不許診脈,原來是這個緣故,簡直該死!
“回稟皇上,草民說皇後娘娘體內有兩個心跳。”慕寒斂衣跪下,但神色並未有驚慌,隻是淡淡繼續道:“皇後娘娘並未有身孕,那多出來的一個心跳到底出自何處,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什麽?
“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先入為主的思緒徒然急轉,連帶著皇帝的心情也如乘坐了過山車那般懸上又落下,隻慶幸自己到底還穩當些,沒有直接發怒。
“這個……”慕寒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又慌忙低下頭去,“草民心裏有個疑惑,隻是太過荒謬了些,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要跟朕講這些虛頭八腦的,有什麽話就直說。”皇帝眉心緊蹙,稍稍斟酌後又加了一句,“無論怎樣,都要醫好皇後的病,否則朕惟你是問。”
“是。”慕寒答應一聲,隨後才將皇後的病情緩緩道來,“草民幼年初初跟師父學醫時,曾聽師父說過,如果人體被蠱蟲侵入,蠱蟲的心跳便會在脈搏中顯現出來,若是尋常休眠期,蠱蟲沒有活動,心跳太過微弱,就算再好的醫者也診斷不出來,如今那脈搏雖然不是太明顯,但仔細診斷一番,卻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可見蠱蟲正在活躍期,而皇後娘娘正是受蠱蟲驚擾,才會鳳體不安。”
蠱蟲?
皇帝並非沒有聽說過這種懸而又懸的東西,可在其印象中,那是西域神秘部落才有的東西,跟中原地區根本扯不上關聯,卻不曾想,這東西竟悄無聲息地進到了後宮,還進到了皇後體內。
那自己,豈不是也很危險?
這般想了想,皇帝隻覺得脊背發涼,正要開口說話,卻被皇後先一步搶道:“崔神醫會否診斷錯了,那蠱蟲……”她臉色慘白,仿佛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蠱蟲那樣小,怎麽可能會有心跳?”
當然,她最想知道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以此來試探慕寒到底懂得多少。
“回娘娘的話,草民所指的心跳並非是跟尋常人一樣那種,而是蠱蟲的呼吸規矩,師父說過,隻要是動物,都有呼吸規律可循,便也可以理解為心跳。”見皇後臉色並未有所好轉,慕寒又連忙安慰道:“娘娘放心,蠱蟲既然能侵入到人體內,就一定能取出來,而且,除了身體要受些痛楚,並不會危及到娘娘的性命。”
“這後宮倒真是讓朕大開眼界了。”別說皇帝,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柳皇後竟喪心病狂到用自己的身體養母蠱來達到折磨南宮宸的目的,隻當是被別人加害的,待緩了口氣方才冷聲問道:“能否診斷出這蠱蟲是何時進入到皇後體內的?”
“想必是有些時日了,但具體時間卻無法判斷。”慕寒按著蘇秋漓的吩咐回答道。
“可是能取出來?”皇帝再次問道。
慕寒看了皇上一眼,如實道:“草民師父雖然提及過取蠱的方法,但草民並未嚐試過,是以沒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