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刺
“將那位崔神醫收歸己用了。”素秋淡淡一笑,眸中頗有些不屑,“太子自認為聰明,一心想擺脫您的掌控,卻不曾想這一切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實在是聰明過頭了。”
柳皇後語氣淡漠,仿佛事不關己,“人貴有自知之明,若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清楚,便是自尋死路了。”
南宮麟是柳皇後一手撫養長大的,比誰都清楚他到底有幾分資質,原想著蠢笨些也好,到底比天資聰穎的更容易控製,可漸漸的她發覺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那般,因為……並不是每個愚蠢的人都能認清自己。
而且,越是蠢笨的人,越會自以為是地折騰出來各種事情,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聰慧睿智,這些行為落到柳皇後眼裏,無異於在欣賞一場場拙劣的表演,偏偏還隻能看破不說破,實在是無趣的緊。
“可惜皇上再難有其他皇子了,否則您選個年幼的扶持著,等到龍馭賓天那一日,也可垂簾聽政。”
“隻是皇上不能再有皇子罷了,又不是後宮裏不能再有嬪妃有孕。”見素秋一時愣愣的沒反應過來,柳皇後也不多解釋什麽,隻懶懶軒了軒眉,“好好盯著那個宋安之,別一個不妨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人總要兩條腿走路才能保穩妥,在新棋子沒有握在手裏之前,南宮麟那邊也不能有半分鬆懈。
“娘娘放心,宋清睿的命還握在您手裏呢,她沒有那個膽子拿宋家唯一的血脈冒險。”
宋清睿是宋安之的小弟,今年隻有七歲,雖然沈冰武犯的是株連滿門的大罪,但皇上念在宋清睿年幼,便免了死罪,隻將他及一眾家奴發配充軍,雖然勉強保住了性命,但一個七歲的孩子如何受得住從京城到西北的徒步奔波,沒走幾天就得了風寒,那些個押送犯人的衙役原本就嫌棄這個小拖油瓶,哪裏肯找大夫給他醫治,等皇後派去的人找到宋清睿時,病的隻差一口氣了。
當然,柳皇後絕不是閑著找善事做的主兒,她救下宋清睿又把人偷偷安置在柳丞相名下的莊子裏,為著就是牽製宋安之為己所用。
就目前來看,這個招數十分管用。
“她是輕易不敢,可想當年,咱們又何曾想過太子敢做出這些事情來?”柳皇後的人生字典裏根本就沒有‘信任’二字存在,南宮麟如此,對宋安之更是如此。
“太子那般資質,如何能將這些個事策劃的滴水不漏。”素秋抬眸看了柳皇後一眼,小聲道:“恕奴婢直言,您當年就不該留著雲妃的性命。”
一提這茬兒,柳皇後心裏越發鬱悶得很,沒好氣地瞥了素秋一眼,“本宮如何不知。”
既然奪子,自是殺了生母最為穩妥,這樣簡單的道理,自然不用素秋來教柳皇後,事情難就難在那雲妃是柳皇後身邊出去的,曉得她不少秘密,萬一撕破臉,縱是不會被動搖了根基,也少不了有許多麻煩。
那雲妃既能在柳皇後眼皮底下爬上龍床,自是有些本事的,為了防著柳皇後會讓她‘暴斃’消失,早早暗示了自己已將有力證據交給別人藏了,一旦自己出事就會捅到皇帝麵前。不過雲妃也是個有數的,懂得適可而止,除了這點保全性命的小心思,其他時候皆對柳皇後畢恭畢敬,也從未借著太子生母的身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如此軟硬兼施,才得以拖著被下了毒的殘軀活到今日。
“那藥天長日久地下著,雲妃也活不了多久,奴婢會派人盯的緊些,讓她尋不到機會跟太子接觸。”素秋還想說什麽,然而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到底轉了話題,“夜深了,奴婢侍奉您歇息吧!”
柳皇後瞥了素秋一眼,“有什麽話就直說,本宮還有什麽聽不得的。”
“奴婢這點小心思,真是逃不過主子慧眼。”素秋勾唇笑笑,邊扶柳皇後起身邊道:“奴婢知道您原本屬意蘇清言為太子妃,可如今這顯然是不成了,與其讓寧親王白白占了便宜,不如擇選咱們大小姐,怎麽樣也比外人要放心。”
素秋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正是丞相府嫡女柳依依。
“依依明擺著是本宮的人,太子既有心防著本宮,許多要緊事自是不肯讓依依知道。”似是有些疲倦,柳皇後幽幽歎了口氣,腦子卻異常清晰,“妻不如妾,與其把這功夫花在明麵上讓他處處防備,倒不如做在微末處,反倒神不知鬼不覺。”
這幾年,柳丞相在皇後示意下,悄悄物色了不少容色絕佳的妙齡女子,除了美貌,這些女子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家世低微,身後沒任何背景可尋,到時候混在新入宮的宮女裏麵分到東宮,總能有人得寵,許多事由她們來做,豈不比柳依依要順手?
更何況,她留下柳依依,還有別的用處。
“娘娘高見,奴婢受教了。”
夜緩緩而過,因是第一次去丞相府做客,雯兒特意早了半個時辰進到內殿,小聲道:“小姐,該起床了。”
蘇秋漓把頭埋進薄被裏,順勢翻了個身,懶懶呢喃,“再讓我睡一刻鍾。”
“剛剛您就是這麽說的,一刻鍾已經過去了!”見蘇秋漓繼續耍賴,雯兒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責罰,簡單粗暴地直接搶被子,“小姐,時辰已經不早了,您如果一不小心遲到了,還不知道得受什麽編排呢!”
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登門拜訪必須要早早出發,就像她雖然百般不舍,也要準備那些個貴重禮品一樣。
“哎呀,就睡一小會兒。”
對於嚴重賴床的蘇秋漓來說,這世上就沒有什麽比早起更嚴重的折磨,雖然被子被拽走了大半,還是堅持壓著一處小角。
“不行,多一秒都不行。”‘秒’是雯兒跟蘇秋漓學來的新鮮詞,這會兒用上最合適不過。
“哎!”眼瞅著最後一絲被角被無情拽走,蘇秋漓隻好放棄掙紮,像個八爪魚似地被雯兒從床上揪起來。
雯兒知道能讓蘇秋漓挪了地方已是極限,也不勉強她打起精神,隻好聲好氣地把她扶到妝台前,“小姐隻管坐著就好,隻當還在睡覺就是。”
“嗯。”蘇秋漓連眼睛也不願意睜,隻有氣無力地靠在椅子上,任由雯兒替自己上妝打扮。
正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再近些,翡兒熟悉的聲音已然進入耳中,“小姐。”
翡兒不是魯莽之人,這一聲帶著明顯急躁的‘小姐’,讓蘇秋漓瞬間清醒了大半,睜開眼睛從梳妝鏡裏看著她,“怎麽了?”
“慕寒剛剛傳來消息,說柳丞相昨夜被刺客所傷,引發心悸舊疾,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您過府為柳丞相診治。”
蘇秋漓不敢置信地蹙了蹙眉,“遇刺?”
如今並非戰亂時期,京城治安向來很好,連偷盜搶劫案都很少發生,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個刺客,去的還是守衛森嚴的丞相府?
真真是奇聞了。
“是,奴婢悄悄出府打聽了一下,這會兒整個京城都傳遍了。”雖然在盡力保持平靜,但翡兒眼角眉梢間仍有揮之不去的濃濃擔憂,“柳丞相傷勢未明,以慕寒懂的那些皮毛醫術,必定是應對不了的,尋常時候若讓她裝扮成您的模樣蒙混過關不成問題,可柳丞相遇刺這麽大的事,柳姨娘和二小姐必定是要過府探望的,她們都對小姐很熟悉,這……也實在太險了些。”
人跟人模樣相似並不算稀奇,氣韻也可以著意模仿,可舉手投足間那種感覺已經經曆卻是不盡相同,雖然南宮宸早就有心培植,但慕寒對蘇秋漓的了解也隻在皮毛,根本撐不了太久。
若過個十天半月,哪怕一個星期,這種情況也會好上許多,誰成想還未真正進入狀態,就遇上這樣的大麻煩。
“小姐……”雯兒明白此事棘手,卻也沒有像翡兒那般發愁,隻試探著出聲道:“雖然爽約有些不合情理,但小姐隻說不想在這個時候添亂,改日再去拜訪就是。”
“若尋常時候,這樣說未嚐不可,隻是你忽略了一點很關鍵的東西。”蘇秋漓從妝匣裏挑了一支赤金鳳凰步搖插到鬢上,若有所思道:“柳丞相早不遇刺晚不遇刺,偏偏在本小姐要過府拜訪的前一夜遇刺,這難道隻是巧合麽?”
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巧合的太過了。
“小姐的意思,是太子發覺了您的身份,所以聯合柳丞相設了個套,為的就是想看看您到底是不是崔白?”雯兒大驚失色,有些不敢置信地呢喃道:“總不能吧?”
“是不是這個意思,現在說還為時過早。”短暫的慌亂過後,蘇秋漓很快冷靜下來,隻見他把向陽喊出來,吩咐道:“你去告訴慕寒,讓他隻管以崔白的身份放心大膽去丞相府就是,之後的事,咱們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