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試探
值得一提的是，蘇秋漓前世對瘟疫頗有研究，閑暇時候也讀過許多關於瘟疫的書籍，其中印象最深的當屬明朝醫學家吳又可的溫疫論》，可惜這個時空遠在明朝之前，無法尋得書籍，隻能靠著有限的記憶，將幾個治療疫症的方子大致寫下來，再根據這次瘟疫的特點酌情添加輔助藥物。
如此，雖然會繁瑣些，卻也好上許多，起碼不至於束手無策。
至於暗算自己的人……蘇秋漓想了想，果斷改變主意。
這般想著，她把雯兒喚進來，吩咐道：“你派兩個人，分別去把二小姐和玉凝小姐請來，就說本小姐研究出幾道新菜品，請二位妹妹前來品嚐。”
雯兒抿嘴輕笑，“小姐這是想再來個引蛇出洞？”
“是不是蛇，總要引了才知道。”蘇秋漓淡然起身，從櫃子裏把那件鵝黃色衣服取出來。
“小姐！”雯兒大驚失色，顧不得什麽危險不危險的，衝過去就要搶。
蘇秋漓的動作比雯兒更快，稍稍側身便避開了去，口中安慰道：“你不必緊張，不會有事的。”
原主既然在娘胎裏就隨夏氏一道經曆了瘟疫之劫，如今體內又有餘毒未清，想是有抗體的，並不會再感染。
“怎麽沒事，那可是瘟疫！”雯兒急的都快哭了，好聲好氣勸道：“小姐，您真的碰不得那衣服，還是給奴婢拿出去悄悄燒了吧。”
“真的沒事。”蘇秋漓給雯兒解釋不清楚什麽叫抗體，隻耐心道：“瘟疫這種病症，人一輩子隻會得一次，如果挨過去了就不會再得，一會兒本小姐先去小廚房準備火鍋，待一切妥帖後才會換過這套衣服，到時候本小姐會以要說體己話為由，遣你跟翡兒出去，你們隻要別太靠近本小姐便會無事。”
瘟疫主要靠身體接觸以及口鼻飛沫傳播，隻要沒有近身接觸就可保平安。
“小姐……”雯兒怎麽都不能放心，待要再勸，蘇秋漓已是嚴肅地下了命令，“快些去，晚了可不好。”
雯兒無可奈何，想著蘇秋漓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定會把握分寸，心裏這才稍稍踏實些，連忙轉身去了。
待去到寧親王一家所居的院落，蘇冰清母女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閑話家常，得知雯兒的來意，薛玉凝柔美的小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古怪之色，旋即如常笑道：“表姐真是厲害，總能想出與眾不同的花樣，不像我，笨笨的隻會飯來張口。”
雯兒跟在蘇秋漓身邊久了，口齒伶俐了不少，笑嗬嗬恭維道：“表小姐這般天真爽朗，凡事都無需費心，便是最最有福氣的命，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瞧這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可見表姐調教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薛玉凝高興，便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裏取出幾顆金瓜子賞給雯兒，“你跟表姐說，我換身衣服就去。”
“奴婢知道了。”雯兒接過金瓜子，轉身離開。
待雯兒離開，蘇冰清和薛玉凝一前一後回到屋內，待確定四下無人後，薛玉凝臉上天真的笑容才徹底垮下來，有些焦灼地急急道：“母親，蘇秋漓一定試過那套衣服了，若她感染上了時疫，女兒跟她一起吃飯，豈不是很危險？”
沒錯，那件衣服上的汙垢，就是蘇冰清買通下人弄上去的，其目的並不在置蘇秋漓於死地，而是要讓她把時疫帶進宮中，若能傳染給皇帝皇後自然更好，如若不能，傳染給其他貴人，或是潛伏期再長些，待她去柳府做客的時候傳染給柳家人，她們便能借此機會扶自己帶來京城的大夫展露頭腳，如此，既賺了人情，又能為薛玉凝在京中發展提供助力。
至於為什麽會用柳皇後用過的老辦法？因為這位常年混跡西南深山老林的神醫不僅能製藥，更能製毒，隻要喝了他的藥，該留的毒素亦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留在體內，在關鍵時候，起到牽製作用。
而治好蘇秋漓的好處就更多了，不僅能夠贏得好感，賺得南宮宸的扶持，還能讓身中奇毒的蘇秋漓為了活命，甘願將寶藏拱手讓出，哪怕隻是得到一部分，他西南寧親王府的勢力便今非昔比，不必再受製於朝廷。
這局棋，是寧親王夫婦思量許久才設計好的，原以為萬無一失，可他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蘇秋漓竟懂得醫術，且醫術絕不在那位所謂的神醫之下。
“衣服今日才送去，她頂多試穿一下，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染上。”蘇冰清擰眉思索片刻，起身從妝匣裏取出一個白瓷瓶兒，“顧神醫留下幾顆預防時疫的藥，你吃上一顆再去，總能確保無虞。”
薛玉凝雖然知道沒有那麽快就能染上，更清楚顧神醫醫術高超，可那畢竟是讓人談之色變的時疫，萬一……
“母親，女兒就不能不去麽？”她惜命的很，不想拿自己去冒險。
“你待蘇秋漓一向熱絡，若不去，能找的理由隻有身子不爽，可剛才在院裏，她的丫鬟明明白白看到你好好的，這時候推脫，她必然是要起疑心的。”
一旦引起蘇秋款的懷疑，這番功夫可就事倍功半了。
“好吧。”薛玉凝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知道推拖不得，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那女兒換件衣服就去。”
雖說事態如此，蘇冰清必須顧全大局，可她隻有薛玉凝這一個寶貝女兒，哪裏能不擔心，仔細囑咐道：“你自己注意著些，盡量不要跟她有身體接觸，母親會尋個由頭早早讓你回來。”
“女兒知道了。”
待薛玉凝來到清頤院時，蘇清言已經到了，相比於前者的擔憂害怕，蘇清言更多的則是疑惑，實在不明白蘇秋漓設這局‘鴻門宴’的目的是什麽，但她如今是庶女之身，根本推拒不得，便也隻能硬著頭皮赴約。
薛玉凝一隻腳剛邁進正廳，就見蘇秋漓穿著那身鵝黃色紗衣，跟蘇清言一起圍坐在火鍋旁聊著什麽，隻覺得腦袋翁地一聲，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一幕大大出乎薛玉凝的意料，以至於連掩飾情緒都忘了，隻本能地想要逃離。
蘇秋漓抬眸，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下已是了然，隻裝作未覺，如常招手道：“凝兒，快過來。”
“嗯。”薛玉凝雖然心思了得，但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這種隨時可能危及到性命的突發情況麵前，根本不可能應對的四平八穩，隻慢慢向前挪著腳步，恨不得一輩子都走不到桌前。
可惜理想跟現實之間，總是隔著無數條長江黃河的距離，就算薛玉凝走的再慢，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甚至蘇秋漓還客氣地起身迎了過來，“知道妹妹最喜歡新鮮玩意兒了，瞧瞧姐姐獨創的菜品可還好？”
步步靠近的蘇秋漓在薛玉凝眼中，無異於瘟神親臨，讓她本能地想要落荒而逃，好不容易勉強穩定住情緒，卻見蘇秋漓的手已是不由分說地拉過自己的手腕，“快些坐下，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這鍋子紅彤彤的，看起來就好有食欲，大表姐真是厲害。”薛玉凝把牙槽都咬酸了，才忍住沒有揮開蘇秋漓的手，隻側身選了靠近蘇清言的位子坐下，輕笑道：“好久沒見二表姐了，也不見你來找凝兒玩。”
“姑丈姑母過兩天就要回西南，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跟玉凝妹妹說，姐姐怎能如此沒有眼力見兒，偏偏挑這時候去尋你呢。”蘇秋漓薄唇輕勾，似笑非笑地看了蘇秋漓一眼，“妹妹說這話，可不是有意針對大姐姐的，大姐姐千萬不要誤會。”
“姐妹間閑聊而已，若句句斟酌步步陷阱的，豈不是太無趣。”蘇秋漓原是為了試探出幕後黑手，既然此事跟蘇清言無關，自不會去為難她，隻淡淡道：“鍋子開了，妹妹們喜歡吃什麽自己往裏放，那些肉片毛肚都切的很薄，稍稍一涮就可以吃了。”
這般說著，自己先夾了牛肉片往鍋裏放，算是示範。
估計這頓飯，薛玉凝是要吃的不安了。
這般想著，蘇秋漓故意把肉片在鍋裏涮的久了些，直把角角落落都沾遍了，方才蘸了麻汁醬料來吃。
“剛剛好，兩位妹妹也嚐嚐。”蘇秋漓喝了口酸梅湯，熱情招呼道。
蘇清言聞著鍋子裏飄來的香氣已是食指大動，見蘇秋漓吃的正歡，想著都是一個鍋裏撈出來的，也不可能下毒，便也拿起筷子來吃。
麻辣火鍋老少皆宜，對從未吃過辣椒的蘇清言來說，更是稀罕，這一吃便停不下來，如此一來，一直不曾動筷的薛玉凝更顯得突兀。
蘇秋漓心裏冷笑不止，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見她主動夾了幾片肉到薛玉凝碗裏，關切道：“妹妹嚐嚐如何，若是不合口味，姐姐下次再配新的調料。”
演戲麽，自然要主動出擊才過癮，她倒要看看薛玉凝敢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