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方法
“哎。”蘇秋漓歎了口氣，連連打了幾個哈欠，“妹妹知道我病了那麽多年，現在雖然恢複的不錯，終究還是留下了病根，每到午後就困倦的很，你這樣急著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柳皇後的心思還真是縝密的很，幸虧雯兒幾個執意攔著，自己又恰巧趕了回來，否則若讓人發覺她這麽晚還未回府，傳揚出去勢必會影響閨譽，若再細細去查，無召而私自進宮更是了不得的大罪名。
確定蘇秋漓不在閣院裏才是蘇清言最重要的事，如今既是功敗垂成，哪裏還有什麽可說的，隻淡淡一笑，“原是擔心姐姐這般嗜睡是不是病了，既然無事，妹妹也可安心，否則曾祖母和父親問起來，要怪妹妹不在意姐妹情分呢。”
“怎麽會，妹妹的關心，姐姐我都記在心裏呢。”蘇清言若肯安安分分的也罷了，否則，她隻當再料理一個晴雨公主。
“姐姐對妹妹的好，妹妹也會牢牢記住。”事已至此，再說其他的也是徒勞，蘇秋漓裝模作樣地屈了屈膝，“告辭了。”
“妹妹慢走。”
“你們做的很好。”目送蘇清言離開，蘇秋漓淡淡環視一周，頷首道：“既進了清頤院伺候，你們的榮辱便跟本小姐是一體的，明白了這一點，也就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了。”
聽到這話，眾人齊齊跪下，“奴才們謹遵大小姐教誨，絕不敢有忘。”
“都起來吧。”蘇秋漓轉身回正廳，隻吩咐雯兒，“每人賞銀二十兩。”
蘇秋漓不喜人多，近身隻留了雯兒和翡兒貼身伺候，然而院外做各種粗活的丫鬟小廝加上南宮宸送來的宮人也有十數人，隻有恩威並施加小心謹慎，才能確保不會有那吃裏扒外的被人買通了去。
“小姐一定餓了，先用晚膳吧。”翡兒擺了擺手，示意端晚膳進來的丫鬟們退下，隨後擰了條濕毛巾遞到蘇秋漓手裏。
蘇秋漓接了熱毛巾往眼睛上敷了敷，勾唇道：“你倒不問問本小姐是什麽時候進屋來的？”
“這點小事對您來說有什麽難的。”翡兒將覆在菜品上的銀蓋子一一掀開，頓時香味撲鼻，“奴婢申時回府，聽雯兒說二小姐剛被打發走，就想著她必不會善罷甘休，著人出去瞧瞧，果然在前後門都發現了錦繡閣的人，好在陳姨娘握著掌家之權，找了個由頭把偏門的人支開了。”
“柳氏身邊就剩下那麽幾個人，還有閑空兒盯著我，真是難為她了。”蘇秋漓舀了幾口蓮子羹喝，隨口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依著小姐的吩咐，奴婢跟韓大公子一早便去了綢緞莊，那掌櫃的起先蠻橫的很，怎麽都不肯承認鋪子是您的，直到奴婢拿出地契才消停下來，卻推脫著不肯給看賬本，還是韓大公子有主意，三言兩語就讓他老實了。”
“哦？”蘇秋漓用銀筷去夾豬蹄，可豬蹄太滑，夾了幾次也沒能夾起來，索性直接上手拿著啃，含糊不清地反問道：“韓庭和都說什麽了？”
提到此節，翡兒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韓大公子仿佛早料到會是這個局麵，讓人關了店門，把夥計們全部喊出來，二話不說，直接把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拍到桌上，說誰知道賬本在哪裏，這銀子就歸誰。”
“隻是這樣？”一百兩銀子是普通夥計七八年才能賺到的天文數字，為了錢財把掌櫃出賣了也在情理之中，但賬本這樣關鍵的東西，卻不是普通夥計能接觸到的。
“不是不是。”翡兒緩了口氣，頗為暢快地補充道：“此言一出，有幾個人猶豫著躍躍欲試，韓大公子見時機差不多，又強調這鋪子是小姐要陪嫁到宸王府的，若有人敢隱瞞收支情況就是欺君之罪，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會受到牽連，他們這才急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那管家也嚇的變了神色。”
“恩威並施這一招，韓庭和用的很不錯。”蘇秋漓邊啃豬蹄邊抬頭看著翡兒，“其實韓庭和隻要直接以欺君之罪來威脅，就可以達到目的，你可知他為何要先以銀票相誘？”
翡兒想了想，抿唇道：“或許韓大公子覺得鋪子裏會有其他管事跟掌櫃的有矛盾，在有錢拿的情況下，肯定會說出一些關於平時做賬的秘密，到時候查起來也簡單些。”
“一個盈利性商鋪，就算再和諧，管理層之間也不可能毫無矛盾，但這些矛盾通常都是相互牽製的，管事手裏有掌櫃的把柄，難道掌櫃就是傻的麽？”
若一股腦都抖露出來，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大夥兒統統完蛋，而且，哪個管事也不可能把區區一百兩銀子放在眼裏。
“這……”翡兒歪著腦袋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頭緒，撓著頭發自嘲道：“奴婢愚鈍，還請小姐指點。”
“本小姐在信裏提到過，要留下幾個忠實可靠的夥計來用，測試人心，沒有什麽比銀子更管用的了。”
一聽有銀子拿就雙眼放光，蠢蠢欲動的，往往很容易被人收買，這樣的夥計即便再有能力也留不得。
“奴婢明白了，如此一來就將那些個心思不純的夥計剔除在外，也變相敲打了那幾個管事。”翡兒恍然大悟，旋即又歎息道：“奴婢真是太笨了，連這都沒想到。”
“這有什麽好懊惱的，慢慢曆練就好了。”蘇秋漓拿起濕毛巾擦了擦手，頗有些欣慰，“原本我還擔心韓庭和會受高氏的算計，如今看來，他心思縝密又進退得宜，想必不會吃虧。”
“那些賬本雖然被改動過，但韓大公子還是通過細節找到些錯漏之處，若小姐想順藤摸瓜往下查，也不是不能。”之前，翡兒還有些不明白蘇秋漓為何要費那麽多心思搭救韓庭和，這會兒卻是心服口服。
果然，能被大小姐看中的，都不是碌碌之輩，她以後要虛心向韓庭和求教才是。
“陳年舊賬，再算來也沒有多少益處。”蘇秋漓稍稍斟酌，“你告訴韓庭和，讓他慢慢查著。”
查清了賬，就等於手裏又抓住了柳氏一個把柄，即便現在不用，總也不是什麽壞處。
“奴婢知道了。”翡兒點點頭，想了想又主動要求道：“小姐，眼見就到秋收時節了，到時候城外幾個莊子的管事陸續會來報今年的收成，這事……就交由奴婢負責，可以麽?”
她是嬤嬤留下來扶持大小姐的，定要盡快獨當一麵，而不是凡事都需要小姐點撥才能明白。
翡兒有這份上進心，蘇秋漓如何會不允，隻囑咐她要循序漸進，不可把自己逼迫的太緊。
‘百死之蟲，雖死不僵’，柳氏雖然失勢，卻仍有自己的耳目靈通，是以很快就得知蘇秋漓派人去鋪子裏查賬的事。
“主子，吳掌櫃求您無論如何要幫幫他，說一家老小全靠他養著，萬萬不能丟了飯碗。”
“幫他？”柳氏麵色鐵青，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到桌上，“本夫人囑咐多少次了，要他務必把賬麵處理幹淨，他可倒好，竟留下那麽多破綻，本夫人沒回稟皇後娘娘取了他的狗命，已經算仁慈了！”
“主子息怒。”大丫鬟春俏拿絲帕幫柳氏把不小心濺到衣裙上的茶水擦幹淨，放緩了語氣安慰道：“吳掌櫃這幾年做事也算盡心盡力，他知道咱們的事不少，若這會兒出什麽事，正好被大小姐那邊抓了把柄做文章，隻怕會更加不利。”
“若不是看在他還算忠心的份兒上，本夫人豈能容他活到今日。”柳氏沒好氣地冷嗤一聲，“你去告訴他，把嘴巴閉嚴實了，若當真追查下來，隻說是他自己起了貪念把銀子據為己有，否則……”
她固然是柳皇後的棋子，吳掌櫃之流，又何嚐不是她的棋子，隻要有人頂罪，就絕牽扯不到自己身上。
更何況，這事若細究起來，傷的是整個定遠侯府的顏麵，蘇老太君和蘇賢也絕不會允許，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蘇秋漓也絕不敢揭到台麵上來。
春俏笑笑，語氣無比肯定，“主子放心，那吳掌櫃絕不會為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棄全家人的性命於不顧。”
“諒他也不敢。”柳氏緩了口氣，待心中怒火稍稍平息些，方才繼續道：“父親送了請帖來，要請那小賤蹄子去丞相府做客，明兒一早，你親自送過去。”
一想到蘇秋漓，柳氏就覺得心肝脾胃腎哪哪都疼，連帶著看那大紅色的請帖也格外礙眼，厭惡地起身進內室去了。
蘇秋漓不想去丞相府的心情，跟柳氏不願見蘇秋漓的心情如出一轍，隻是該來的總會來，推拒是不成的，隻笑道：“姨娘和二妹妹要一起去麽？”
春俏依著柳氏的吩咐解釋道：“二姨娘這幾日身體不太爽利，二小姐放心不下，一直陪伴在錦繡閣侍奉，怕是不湊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