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省親
“你這是要趕本王走?”虧的他還擔心她情緒波動太大,得到消息便親自趕了過來,這女人倒好,連個晚飯都不管,就要下逐客令。
香鍋炒豬蹄什麽的,他也很喜歡吃好不好?
“王爺誤會了,臣女怎麽會呢?”蘇秋漓起身福了一福,臉上盡是擔憂之色,“天色漸深,若讓人瞧見咱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知道要怎樣編排,王爺習慣了風言風語自是無所謂,可臣女卻要顧及清譽呢。”
清譽?南宮宸差點笑出聲來。
這丫頭要真在乎那些凡俗東西,早在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麵時就該羞愧到把自己埋進浴桶裏淹死,而不是麵不改色地跟他談合作條件。
“行,本王走了。”南宮宸好說話地站起來,轉身往門口去。
“你要做什麽!”蘇秋漓猶如神功附體,竟比南宮宸先一步來到門口,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你不是讓本王走麽,又改變主意了?”南宮宸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仿佛十分傷心,“哎,本王還是走吧,省得在這裏討人嫌。”
我去。
蘇秋漓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這家夥的標準人設不是殘暴乖戾,陰晴不定麽,這般猶如深閨怨婦般可憐兮兮的模樣是跟誰學的?
哢嚓。
蘇秋漓仿佛聽到“人設崩塌”的聲音。
“王爺演技的確不錯,可惜有那麽一點點過了,下次稍微收著點兒,看上去就像真的了。”蘇秋漓毫不吝嗇地給出點評,隨後道:“這夜黑路遠的,您還是原路返回比較好,省得磕著碰著,不利於貴體康健。”
從正門出去,這家夥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還沒過門就跟未婚夫過從甚密麽?
她可以不在意名聲,卻不能不在意下一步計劃,更何況如今還多了老太君這麽個意外的變數,更要小心謹慎,容不得半點岔子。
“原路?”南宮宸抬手虛拍了一下額頭,有些茫然地蹙眉道:“本王這記性可見是不行了,才這麽一小會兒就忘了是怎麽來的,看來得讓定遠侯派個轎子送本王回府了。”
額?
合著這家夥演戲還演上癮了。
“王爺不記得路沒關係。”蘇秋漓心裏隻差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麵上卻更多了幾分笑意,隻見她往梁上一瞥,揚聲道:“向陽,把人給本小姐打出去。”
南宮宸這麽快得知自己情緒不佳,百分百是這家夥通風報信,回頭她自會好好算這筆賬。
聽蘇秋漓喊自己的名字,隱在暗處的向陽踉蹌了一下,若不是武功太好本能地穩住了身子,隻怕要直接從梁上摔下來。
見兩位主子較勁僵持,他早已隱藏的比平時更深,就怕平白被牽連,可是怎麽還是躲不過被點名的悲慘遭遇呢?
可憐他招誰惹誰了。
“怎麽,沒聽到?”見向陽一動不動,恨不得跟空氣融為一體,蘇秋漓倒也不生氣,隻慢悠悠補充道:“本小姐身邊絕不留一心二用之人,今天要不你把他打出去,要不本小姐把你清出去,你自己選吧!”
“主子……”向陽都快哭了,他原是南宮宸派來暗中‘監視’蘇秋漓的,被察覺了行蹤已是大大失職,若再被‘退貨’,必定要受重罰。
“你該不會認為憑他就能打的過本王吧?”南宮宸輕嗤,毫不掩飾地嘲笑蘇秋漓不自量力。
“王爺武功高深莫測,自不是尋常人能對付的,但是……”蘇秋漓笑的溫和,“足以證明您私闖民宅,並非臣女相邀而來。”
這家夥動不動就來威脅那一套,真以為自己上輩子是被嚇死的?
“是麽?”南宮宸劍眉微挑,正當蘇秋漓以為他要越過自己推門而出,以進一步讓自己服軟時,卻見對方長袖一展,還未來得及反應,人已經被卷入懷中。
南宮宸是偷襲慣了的,以至於蘇秋漓雖然很排斥跟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卻也漸漸習慣了對方懷抱裏的溫度,是以並不氣惱,隻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跟其對視,“看來殿下記性的確不太好。”
這麽快就忘記防狼藥粉的厲害了。
“吃一塹長一智,還能總沒有長進麽?”南宮宸絲毫不以為意,下一刻竟打橫將蘇秋漓抱了起來,笑的邪魅,“這樣,總像兩情相悅了吧?”
“南宮宸……”蘇秋漓美目微橫,正想著如何掙脫了去,突然心念一閃,竟出乎意料地張開雙臂抱住南宮宸的脖頸,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撒嬌意味,“殿下說的是,咱們向來兩情相悅,什麽時候不是呢?”
這家夥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既然他想表演這種肉麻的戲份,自己就比他更肉麻,看誰先受不了。
咳咳。
向陽默默隱退到角落,假裝自己什麽也沒看見。
從第一次相遇起,南宮宸見過蘇秋漓冷漠,嚴謹,理智,果決,以及為了除掉對手假意裝出來的委屈柔順,卻還是第一次見她撒嬌,而且還是在這樣親密無間的情況下,簡直是活久見。
下意識低頭,少女晶亮的眼眸灼灼閃爍,仿佛開出一朵朵隻有在陽春時節才能看到的燦爛桃花,美的讓人有些眩暈。
然而時間並未戛然而止,見南宮宸怔怔的,蘇秋漓攬著他脖子的手臂收的更緊些,輕輕搖晃道:“阿宸,你怎麽不說話呀,是不是人家做錯了什麽?”
額……
說出這話,蘇秋漓一陣反胃,隻慶幸午飯早已消化了個七七八八,否則非得被自己給惡心吐了。
軟妹子什麽的都隨風去吧,還是霸氣女漢子風格更適合她。
“你喊本王什麽?”南宮宸隻覺得整顆心震了一下,某種莫名的情緒毫無征兆地湧上心頭。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這樣溫柔地喚他‘阿宸’,可隨著長大,那個聲音也越來越模糊不清,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有沒有那樣一個人出現過。
可是這一刻,他無比肯定:有。
蘇秋漓隻是根據自己的語言習慣擇了個相對熟稔的稱呼,怎麽也沒想到南宮宸會有這麽大反應,可她向來觀人於微,憑南宮宸此時的神情不難推斷對方定是想到了陳年舊事,是以未曾多說什麽,隻順從地再次輕輕喚了一聲,“阿宸。”
“嗯。”南宮宸似在自言自語,待再次看向蘇秋漓時,黑眸深處多了兩分不易察覺的溫柔,“以後就這樣叫。”
“隻要殿下不治臣女僭越之罪就好。”蘇秋漓爽快點頭,順勢從南宮宸懷裏滑下來,“時候不早了,殿下請回吧。”
不知是因為那句無意中的‘阿宸’,還是因為南宮宸那一瞬間看自己的目光,蘇秋漓隻覺得自己心裏很亂,急需平靜。
南宮宸的心思並不比蘇秋漓平靜多少,隻淡淡道:“寧郡王妃正在進京省親的路上,不出十日便能到達。”
寧郡王妃?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蘇秋漓不由蹙眉,還是南宮宸提醒了一句方才猛的想起,原來是自己那個十幾年前就遠嫁到西南藩地的庶出姑姑,蘇冰清。
冰清。
聽這個名字,想必是個很美好的女子吧。
蘇秋漓淡淡一笑,以她腦子裏完全為零的記憶,可以肯定原主從未見過這位小姑姑,西南路途遙遠,她為何這會兒突然回京省親?
“前幾月西南叛亂,寧郡王指揮得當,連打了幾場勝仗,成功將叛軍擊退,父皇大悅,宣其攜家眷進京受封領賞。”南宮宸眼波微閃,似有一層輕薄的雲霧籠罩其外,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寧郡王,是不是跟夏光大將軍有所關聯?”蘇秋漓很是敏銳,不等南宮宸再開口,便主動反問道。
“薛氏世代鎮守西南,存續百餘年,西南多山區地勢複雜易守難攻,當年太祖皇帝初登皇位民心尚不安定,若再大動幹戈去平定西南,勢必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並非上策。”
南宮宸說這些,蘇秋漓之前翻看史書時也有所了解,為著長久考慮,太祖皇帝派了使者前去西南薛氏府邸和談,表示無論朝局如何變化,薛氏一族始終為西南王,一應待遇跟前朝相同。
彼時的西南王薛彬,也就是寧郡王薛狄的曾祖父頗識時務,立刻就答應了朝廷的要求,如此,西南三地不戰而得。為顯優待,太祖皇帝宣薛狄入京,正式冊封其為寧郡王,冊其長子為世子,留在京城為太子伴讀。
這份旨意乍然看去是天大的麵子,然而明眼人都明白,這世子不過是皇上為了製衡寧郡王而留下的人質,如果寧郡王敢對朝廷有什麽異心,這位風光無限的世子立刻就會成為案板上的魚肉,首當其衝受害。
寧郡王雖然不願,然而天下大局已定,一個藩王就算手裏握有再多兵權也不敢造次,隻能答應下來,好在西南始終安穩,薛家的榮華也得以世代延續,按著規矩,上一任寧郡王世子薛狄同樣在年幼時便被送入京城,算是陪伴當今皇帝長大的,兩人關係十分要好,因薛狄對兵法十分癡迷,特意求了皇帝允許其拜夏光大將軍為師,時常請教,兩人算是有師徒之分。
“當年夏家蒙難,但凡跟夏光大將軍有點牽扯的都被處置貶謫了,薛狄這個嫡親徒弟卻能不受影響,安享榮華富貴,隻怕不僅僅是受身份庇佑吧!”
人心難測,在利益麵前就算父子兄弟也會反目成仇,更何況是徒弟,這裏麵的恩怨曲折隻怕少不了。
“都以為過去了,但許多事情,注定是要還的。”南宮宸轉頭看蘇秋漓一眼,再不多言。
他離開的悄無聲息,就像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