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離府
“父親真是貴人多忘事，女兒連奶娘都沒有，何來教養嬤嬤？”蘇秋漓清淡的笑容諷刺意味十足，說罷，也不去理會蘇賢越發陰沉的臉色，隻繞開他邁進院門，“聘禮是啥都不知道，實在沒辦法決定要不要接受這門婚事，哎。”
左右蘇秋漓是真不著急，至於蘇賢怕不怕夜長夢多，就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了。
“逆女，這就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麽！”蘇賢在定遠侯府向來一言九鼎，除了老夫人，誰敢對他不恭不敬，這會兒已是氣的心肝亂顫，若不是自矜身份，恨不得給蘇秋漓一巴掌。
“父親口口聲聲稱我為逆女，我若恭恭敬敬，豈不是違背了父親的期望？”蘇秋漓可沒受過古代愚孝觀的洗腦，對蘇賢這種渣爹絲毫不客氣。
“反了！真是反了！”蘇賢握了握拳頭，冷聲道：“來人，把這忤逆犯上的逆女送到祠堂跪著！”
看著怒發衝冠的蘇賢，蘇秋漓並不害怕，隻是感慨這樣喜怒形於色的人，也不知道是靠什麽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上步步高升的，真是活見鬼。
“你看什麽看？”蘇秋漓淡淡的目光無喜無怒，卻莫名讓蘇賢覺得有些發毛。
“沒什麽。”蘇秋漓搖頭，微微歎息，“女兒隻是在想，宸王殿下的眼光真不咋地，竟然挑上我這麽個忤逆不孝的女子為王妃。”
蘇賢的心咯噔一下。
是啊，南宮宸已經明確提出要娶蘇秋漓，如果蘇秋漓現在被罰，等於變相打南宮宸的臉麵，以南宮宸的性子，隻怕……
蘇賢怒瞪著蘇秋漓，憤怒卻無可奈何，見狀，蘇秋漓乖覺地笑笑，“女兒多謝父親不罰之恩，再見。”
‘再見’，是個什麽鬼？
蘇賢更憤怒了。
回到暖閣，雯兒端了個熱氣騰騰的小蒸籠過來，獻寶似地笑道：“小姐，奴婢做了您最喜歡的糯米糕，您快嚐嚐。”
蒸籠一開，整個屋子都飄散著米糕的香氣，引得蘇秋漓食指大動，忙不迭地夾起一塊送進嘴裏。
“太好吃了。”蘇秋漓一連吃了四五塊才停下來，抬頭問道：“雯兒，你的賣身契也在柳氏手裏麽？”
“小姐，您怎麽可以直呼二夫人姓氏，這要讓別人聽見了可不得了。”雯兒緊張地環顧一周，確定隻有她們主仆二人，方才放下心來，小聲道：“小姐忘了，奴婢是家生子，打一出生就是侯府的奴婢，不需要賣身契的。”
被雯兒這麽一提醒，蘇秋漓腦海裏屬於原主的記憶也浮現出來，雯兒是蘇秋漓乳母胡嬤嬤的女兒，四年前胡嬤嬤莫名得急病死了，就隻剩下她跟原主相依為命。
也是個苦命的丫頭。
這樣想著，蘇秋漓找出一個錦盒，把剛剛從聘禮中順來的東珠倒出一半塞到雯兒手裏，“一會兒我會放你出府，你去典當行當些銀錢過日子，要省著點花。”
驟然得了這麽大一筆財富，雯兒臉上絲毫不見喜色，反而跪下連連磕頭，“小姐，奴婢愚笨，要是哪裏惹您生氣了，您打奴婢罵奴婢都沒關係，求您別趕奴婢走啊!”
蘇秋漓被雯兒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跳，趕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你這丫頭胡思亂想什麽呢，你沒惹本小姐生氣。”
“那小姐為什麽要趕奴婢走？”雯兒臉頰上滿是淚痕。
“為奴為婢的有什麽好，你出了府，外麵天高海闊想去哪裏去哪裏，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雯兒不懂什麽空氣自不自由，隻連連搖頭，“不，奴婢隻有小姐一個親人，這輩子都要跟在小姐身邊，求小姐不要趕奴婢走。”
“你這丫頭怎麽死心眼呢。”蘇秋漓無奈，隻得實話實說，“不是我要趕你走，是我自己也要走。”
她不是沒考慮過帶上雯兒，隻是逃跑風險太大，萬一不小心被抓，極有可能小命不保，她不想牽連無辜。
“走……”雯兒似乎一下明白了什麽，兩隻眼睛瞪的巨大，“小姐，您是想逃婚？”
也對，與其到了宸王府被宸王折磨至死，倒不如悄悄逃跑，反而能獲得一線生機。
“對啊，所以讓你走。”蘇秋漓把錦盒往雯兒手裏一塞，“出府後租輛馬車連夜出城，穿的破一點，千萬別漏財。”
“小姐，奴婢不走，奴婢陪您一起。”雯兒想都沒想就繼續搖頭。
“跟在我身邊會沒命的。”
“奴婢不怕。”雯兒再次撲通跪下，“娘親臨終前囑咐奴婢哪怕拚了性命也要保小姐周全，若現在離去，他日九泉之下實在沒有顏麵去見娘親，求小姐不要拋下奴婢……”
“你這丫頭怎麽死心眼呢。”蘇秋漓抬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想辦法去找兩身家丁服，今晚十二點咱倆一起走。”
“十二點？”雯兒疑惑地看著蘇秋漓。
“就是子時。”蘇秋漓解釋一句，又囑咐道：“小心些，別引人懷疑。”
“奴婢明白。”見蘇秋漓肯帶著自己，雯兒破涕為笑，歡歡喜喜出門去了。
書房裏，南宮宸把玩著一塊上好的鴿血石，輕嗤，“逃跑？原來她打的這個主意。”
跪在金絲楠木書桌前的暗衛恭謹道：“主子，蘇大小姐準備今夜子時逃出蘇府，要不要屬下把人攔下來？”
“攔著多沒意思。”南宮宸搖搖頭，“讓她跑，本王倒想看看，她能跑到哪裏去。”
暗衛跟隨南宮宸多年，很能領會主子的意圖，拱手道：“主子放心，屬下們會盯緊蘇大小姐。”
“她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什麽蘇大小姐。”南宮宸微微蹙眉。
“是。”暗衛埋低了頭，從善如流地改口，“屬下們定會保護好王妃。”
“去吧。”
小丫頭，讓本王看看你的本事，別輕易被逮著。
暗衛感受到南宮宸的目光，忍不住冷汗涔涔，心想蘇大小姐，不，王妃慘了。
臨近子時，小院的門咯吱打開，不多時，從裏麵探出兩個腦袋，沒有打燈籠，雯兒好一會兒才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伸手去扶蘇秋漓，“小姐，沒有人。”
“快走。”
好在懲治了那幾個惡奴後，新的奴婢還沒撥過來，否則沒這麽方便出院子。
“小姐，您真要鑽狗洞麽，那狗洞裏髒的很。”
“要不然呢，咱們又不會飛簷走壁。”侯門王府的牆都高的很，她這種不會武功的，爬到天亮也爬不上去。
“那您用手帕蒙著臉，別嗆了灰塵。”
“好。”
蘇秋漓方向感很強，帶著雯兒左拐右拐，很快就找到了白天看好的位置，兩人很順利出了府。
古代沒有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酒店，主仆二人走了好幾條街也沒找到落腳地，正想著隨便找個橋洞兌付一晚，突然看到一排大紅燈籠。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蘇秋漓暢快一笑，“走。”
走過街區，還沒到店門口，雯兒便死死拽住蘇秋漓，“大小姐，咱們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裏是紅燈區。”
紅燈區？
古代也有這麽洋氣的詞兒？
蘇秋漓笑笑，“沒事，咱們穿的男裝，漏不了餡。”
“那也不行，您身份尊貴，怎麽能去那種地方！”雯兒手上的力道更重，堅持底線。
“我現在已經不是侯府小姐了，尊貴個啥。”蘇秋漓掙脫不了雯兒的手，索性拖拽著她往前走，沒走幾步，就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主動迎上來，“兩位小哥別在門口站著，裏麵請呀。”
“小……”
“小什麽小，再不閉嘴就把你送回去。”低斥了雯兒一句，蘇秋漓滿臉堆笑地看向那張迎麵而來的胭脂臉，“自然是要進去坐坐的，給我們準備一間上好的客房，順便整桌酒菜。”
走了大半夜，真有點餓了。
之前離得遠看不真切，這會兒女子才發現蘇秋漓主仆穿的家丁裝，有些鄙夷道：“兩位小哥，咱們這裏可要先交錢，概不賒賬呢。”
“怎麽，怕我們給不起錢啊。”蘇秋漓掏出一顆東珠扔給青樓女子，“夠了吧！”
那女子雖然身份卑微，但成天混在富貴堆裏，眼力還是有幾分的，立刻換了笑臉，連聲道：“夠了夠了，兩位小哥裏麵請。”
哼，八成是哪家的奴才偷了主子的東西出來逍遙，管他呢，隻要有銀子賺就好。
進了醉紅樓，兩人直接被帶到二樓包間，待酒菜擺好後，那女子帶了七八個姑娘進來，整整站了一排，滿臉堆笑道：“兩位小哥兒，咱們這兒最好的姑娘都來了，您隨便挑。”
“我們哥倆兒先喝酒，一會兒叫你們。”蘇秋漓又塞了兩顆東珠過去，意味深長地笑笑，“本大爺喝酒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明白該怎麽做麽？”
青樓女子什麽場麵沒見過，想著這兩位八成有些密辛，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您放心，絕不會有人來。”
“你是個懂事的。”蘇秋漓裝模作樣地捏捏那女子的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