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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五 欲何往

  這個漢子離去時的步伐那麼平平無奇那麼破綻百出,近在咫尺瞧著似虎如狼的宿州州軍士卒們,卻沒人膽敢向看起來全然沒有防備的阿五刺矛揮刀。

  「這就是白大俠所說的江湖武夫。」龔庸語氣神色分不清喜怒,「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武夫吧。」

  「白某護衛不力,願受大人責罰!」

  「不是白大俠護衛不力,興許是此人,太過出人意表。」目送阿五離去后這位宿州守備淡淡開口:「百聞不如一見,本官今日可謂是大開眼界。」

  半柱香光景前還始終恬淡從容的白青松笑容苦澀:「那些聲名顯於宿州江湖的名宿中,斷然沒有這麼一號人物,若不是隱居山野的前輩高人,那就是從大堯其餘十五州地界的來人,待白某他日回天水閣復命時,定當舉全門上下之力,讓此人身份水落石出之餘,還給大人一個交代。」

  白青松自負在宿州江湖之中也是第一流的好手,在天水閣上乘劍術中浸淫二十餘載,劍術造詣與實際戰力是前代閣主和眾多前輩都點頭認可過的,可面對那其貌不揚漢子,竟連一合之敵都算不上,眨眼之間性命便握於他人之手。

  他震了震衣袖,伸手將半插在土中的配劍拔出,正要收劍歸到髹飾的劍鞘中時卻變了臉色;「欺人太甚!」

  「后隊變前隊!舍掉多餘的輜重,選道直取小垚山!」

  龔庸下令后那些貼身的親隨快馬將消息傳遞到后隊,負載輜重的大車都拉到大道兩旁為他們讓開了通路,而後這位正在親隨幫助下卸下重甲的宿州守備,望向兀自忿忿不平的白青松:「本官率軍奔襲小垚山,即刻啟程,白大俠相隨最好,倘若有些不便之處,回天水閣便是,於閣主處本官自有說辭。」

  龔守備是品軼僅次於宿州將軍的地方武官,天水閣雖是在大堯南方屈指可數的名門大派,可他白青松一個副閣主,龔庸禮敬也好輕慢也罷,當真能不當回事?

  「先前白某護衛不力,已是天大的過失,」白青松姿態已然放得極低,「承蒙龔守備不棄,青松自當效犬馬之勞。」

  能在號稱弟子門徒近萬的天水閣坐到副閣主的高位的,自然不會是蠢人,適才龔庸的眼色他早已察覺,哪怕那有如憑空而出的漢子身手再如何奇詭莫測,也不是他白青松一招未出就就擒的理由,不論是對天水閣還是他本人龔守備的觀感想必都已經降到低谷。

  此行前去小垚山,武二郎身死後那些據險而守的蝦兵蟹將,又有誰能是他白青松的一合之敵?可惜這對部屬有千人之眾的龔守備而言,約莫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舉動。

  總是聊勝於無。

  龔庸並沒有回答,而是在親隨幫助下脫卸人馬的所有武裝后翻身上馬而走,那些親隨在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神色之後也跟在他的馬後。

  白青鬆緩緩起身,最後端詳一眼劍鞘錯金裝飾上名匠的手工,將劍鞘連同那柄堅韌在天水閣藏劍位列前三甲的名劍插入地面,而後上馬而走。

  劍身裂縫如蛛網般蔓延,昔日的名劍已然成了廢鐵。 ……

  「他們已經走了,等此間事了,我也該回去找公子復命。」阿五帶著些疲色回到客棧的廢墟旁,「既然有意,那為什麼還要殺他身邊的人?」

  他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那些晉州武官的屍首,死狀各異,許多都被割去了頭顱,倉皇而逃的那些騎卒們依舊舍不下這些實打實的軍功,而其中有兩具屍體完好無損的,周遭卻橫豎趟了四五個面容青紫腫脹的死人,已經分辨不清面目,身上卻是騎卒打扮,連附近的蟻蟲都沒能倖免。

  「那些晉州武官與他師門長輩都有莫逆的關係,可你們親手殺了他們當中為數不少的一部分。舊恨添新仇,這就是有情?這就是有意?那你們割鹿台女子的情意未免也殺人誅心了些。」

  魏長磐還是昏迷不醒,只是被封住幾處關鍵竅穴后體內的傷勢似乎暫時被穩住,可他慘白如紙的臉上依舊沒有多少生氣。

  「一命抵一命而已,當初他在晉州放過我的命,今日償還給他,有什麼不妥?」

  帶著暖香的大氅被層疊起來后枕在他的後腦下,這是所有割鹿台年輕男子見到都要雙眼冒火幾欲噬人的一幕,更不消說而後鹿玖還用用金絲裝飾鑲邊的帕來擦去魏長磐額角的冷汗。

  「既然到現在都還沒斷氣,」說話時阿五從腰帶中解下那枚和他一樣其貌不揚的丸藥來,「這枚葯服與不服看來都無傷大雅了。」

  「到現在活命的機會也僅在五五之間,服下這枚葯,才能有八九分把握。」見阿五雙指捏著那枚丸藥時似乎不如何上心的模樣,沈懿微微有些還不至於流露到臉上的不悅,卻仍是出言提醒道,「雖說是封住了幾處竅穴,可未曾用藥,任由傷情糜爛下去,仍是逃不過要聽天由命。」

  在沈懿說話的時候阿五仍舊看上去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那枚惡臭的丸藥,他甚至還湊到近處了嗅了嗅,可哪怕是在瓶外許久,那股如腐屍般的惡臭依舊揮之不去,令阿五的眉頭也不由皺成深刻的川字。

  「你們割鹿台的藥師難不成拿屍首和人糞做的這葯?」阿五忍不住捏著鼻子埋怨道,「屎尿也沒有這般臭的。」

  這丸藥確實是臭極,若是換了稍弱不禁風些的女子,只怕捂鼻掩面都不及就要翻個白眼乾脆利落昏厥過去,也真難為沈懿這般想必年輕時容顏與武杭城花魁都能一爭高下的女子要將其吞服下肚,恐怕次數還不會太少。

  「這裡面有一味極貴重的葯,是南國麝獸香囊中取出的汁液,公麝獸長到十年才生出香囊,最老的獵戶進山十次也未必能捕到一頭,一份的汁液若是取千份的清水去混淆,那就是京城檀居內最金貴的香露。」面對阿五的埋怨沈懿神色自若,「你還要拖延到什麼時候?」

  天下再好的杏林聖手開出藥到病除的良方,又佐以世間頭等的珍奇藥材,假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只怕也救不了人的性命。

  「我已經說過,天下英豪,總是向死而生。」

  他阿五以前並不算是能言善辯的人,只是跟著公子北上南下東來西去,總也耳濡目染了些:「沒有了武道境界傍身,哪怕高旭再不屑對他出手,可松峰山的弟子們還有那些其餘門派的附庸,隨便哪個自作聰明的弟子都能要了他的命,和要了路邊野狗的命一樣沒什麼區別。」

  「他這幾年所做的事,都是為了向松峰山和割鹿台報仇雪恨,現在若是他還清醒的時候你們不妨問他一問,看他領不領你們的情。」阿五尋了叢茂密些的草葉伸腳,借著那些草葉的摩擦剝去腳上干透的泥殼,而後帶著些憐憫說道,「有情人遇無情人,真是天下頭等苦情事。」

  有情人.……無情人.……

  鹿玖還是拿手中的絲帕輕柔至極的去擦那個昏厥年輕人額角已然並不存在的汗珠,阿五所說的話對她像是如耳畔清風一般過去了,反倒是在旁的沈懿神色已經陰沉下來:「我們鹿玖已經說過,她要他活,日後武道境界如何,是感激還是怨恨都不關我們的事,還請閣下把葯給他服下。」

  換了旁人敢說這樣的言語沈懿絕不會讓他好過,可眼前這不修邊幅的漢子身手看不清深淺不說,自己和鹿玖又都疲弱帶傷,自保都有些力所不逮,面對此人,真要撕破麵皮搏殺一場,她就算不顧惜自己也要在乎鹿玖的安危。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幾乎要讓沈懿按捺不住暴起殺人的心,那漢子雙指碾動之間就將那枚千金難易的丸藥化為窸窸窣窣落下的粉末,沈懿甚至來不及做任何舉動去阻止。

  「他沒退路了,要麼英雄得活,要麼英雄得死。」阿五在碾碎那枚丸藥后又摸出一張銀票,瞥了眼幾近擇人而噬的沈懿后將那張銀票重新收了回去,「想來就算是把這銀票交到你手裡也會被撕成碎片,那還不如幫公子省些酒水錢。」

  在那張薄紙在沈懿眼前閃過時,她已經看到了那是張出自秦記票號的銀票,萬兩的面額,可不過是他口中公子的一頓酒水錢……

  江州秦記,公子.……

  能被這般的武人尊稱為公子的,普天下也僅有那一人罷?

  沈懿回頭望了眼鹿玖,這個小姑娘還是俯身在那個年輕人近旁,看不清神色。

  「他也是你家公子的棋子么?」沈懿微微嘆息,「喧喧商賈廬,隱隱蛟龍居,說的就是那位公子罷。」

  「原來是如此,可我想現在不同了。」阿五神色肅穆,「黑雲壓城城欲摧,連割鹿台都已北上,公子又怎會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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