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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六 回馬槍(二)

  這一刀時機拿捏的極佳,恰好把握住了那白衣松峰山內山弟子揮鞘才罷而未收力的瞬剎,揮動劍鞘擊打汪奇正三人脊背的俊逸白衣男子動用了八成氣力,若非是擔心打殺了這三人回到山上也不好交代,他便流轉武夫氣機再添兩成力道。

  鑲嵌白玉包裹蟒皮的華美劍鞘在忍痛不吭聲的三人脊背上打出道道血痕,白衣男子亢奮異常,只想著下次揮鞘時再添條血痕的情形,頭腦也愈發興奮。

  灰衣同門暴喝示警的瞬剎,他正要重舉劍鞘,在松峰山上受明師調撥有勤於武道不懈的白衣男子也覺察到身後疾風驟至,再想要拔劍格擋已晚,只得咬牙將身形竭力向一側閃動,力求避開要害。

  不過這蓄意已久的一刀又豈能如此輕易落在空處?

  俊逸白衣男子終究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刀,所能做的不過是避開心旁幾處關鍵竅穴,而後被一刀刺入胸腔。

  正待要擰動刀絞爛臟腑柄斷絕其生機的魏長磐見另一米灰衣松峰山弟子迫近,也又得帶著些遺憾抽刀回掠封住一劍來勢。

  此外跪地領罰三人,僅有汪奇正一人僥倖避開煙雨樓刀疤臉漢子刀鋒,另外身手稍遜的兩人約莫是方才還被劍鞘擊打沒緩過勁來,動作稍慢了半拍,一人喉間血脈盡斷,一人自前胸到小腹都被劃開一道狹長傷口,眼看是不行了。

  眨眼功夫松峰山弟子死傷三人。

  出武杭城時魏長磐便覺著有些不對,輾轉偏僻小路後走了兩日後身後依舊有人如影隨形,果然在城內被盯上身後有了尾巴,就這般帶回他們在山上藏匿的所在於魏長磐一伙人而言便是滅頂之災,好在發現及時,才未曾釀成大禍。然而魏長磐二人晝伏夜出也擺脫不掉身後人,無論如何領著這幾個尾巴兜圈子也不是辦法,卻也總找不著機會解決掉這幾人,只能權當做未有半點察覺,直到今日。

  「好大膽子,敢襲殺松峰山弟子。」俊逸白衣男子面目猙獰扭曲,以松峰山上封閉竅穴血脈的獨到手法在傷口四處點了幾點,恨然道,不過言語中氣差了許多,顯然是被魏長磐一刀刺出了不輕傷勢。

  汪奇正右手正握三尺長劍左手反握一尺短劍,是松峰山內罕見走長短雙手劍這條小路的弟子,正反握雙手劍攻防兼備,再有短劍拔劍迅捷,才堪堪擋下煙雨樓刀疤臉漢子襲殺不過受了一刀皮外傷勢。只是背上傷勢作痛得厲害,很有些影響戰力,不然也不至於狼狽到一退再退。

  他相望一炷香前還生龍活虎言談甚歡的兩名同門屍首,面有戚戚然。

  若不是那白衣內山弟子抓他們把柄不放還要施行什麼山上規矩,他們何至於落得這般眨眼五人去其二還有一人重傷的下場?不過眼下自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汪奇正與那灰衣內山弟子都已各自拉開架勢,既然不再有什麼藏匿在暗處的偷襲,而後廝殺便能夠徹底放開手腳。

  「如何?」

  「死不了。」白衣男子傷口流血趨勢漸止,便掏出只精巧青瓷瓶來倒出顆丸藥囫圇吞下,而後於魏長磐二人陰惻惻道,「既然敢襲殺松峰山弟子,那想必身後背景不會小了去,說出來,給你們兩人一個痛快死法。」

  「胸口還在淌血的人話就少說些,不然當心傷口迸裂暴斃。」

  「休得逞口舌之快,就算這會兒強撐著嘴硬又如何,一會兒又的是法子讓你們開口.……」俊逸白衣男子怒極反笑,面頰漸漸泛上別樣潮紅,喘著粗氣獰笑道,「差點就讓你那一刀潰散氣機,不過待會兒便讓你知曉.……」

  魏長磐望見聲音戛然而止面露驚詫的白衣男子,心中暗道,到底是松峰山弟子,那不知是什麼材料的靈丹妙藥一送下肚,武夫氣機流轉反倒比負傷前還更快,正好把他刀上煨的毒散入四肢百骸,此前見他封閉幾處竅穴還擔心這毒起效慢,不過先前看來,松峰山板上釘釘是要再削減一名戰力。

  毒藥暗器手段,在江湖上終究是為名門正派所不齒,許多精於此術的所謂邪魔外道,也都被前者尋覓了光明正大的由頭剷除乾淨,畢竟使這些手段的門派,哪個沒做過或多或少傷天害理的事故?再由那些門路繁多的名門正派稍稍鼓吹一二,這些使下三濫手段的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不就都成了過街老鼠?不過事後這些邪魔外道有無精妙手段在這些門派間暗地流傳,也便不得而知。

  名門正派弟子恥於借暗器毒藥之力,身後門派背景勢力底蘊尚在,那須得用這些物事保命的時候便少之又少。不過江湖遊俠之流也沒有此類講究,壓箱底的保命本事越多越好,沒有嫌夠用的道理,畢竟沒有師門長輩相護,若要遇上以自身武道境界難以應對的強敵又沒有保命手段,可不就是自尋死路?魏長磐與煙雨樓眾人現在亦也如無根浮萍般無依無靠,哪裡會忌諱使用這些所謂下三濫手段。

  正派君子武功到心思不正之徒手中為禍無窮不假,可小人本事由君子用於正途那又談何下三濫?武功到底只有兩種用處,自保或傷人,哪裡分什麼正途歧路,能傷人又能自保的,不就是好功夫,淬毒暗器又如何,命都保不住,即便有正道坦途又如何去行走?

  白衣男子那張俊逸面孔泛起的潮紅漸漸轉為死灰,他不是沒有嘗試過用以武夫氣機壓制體內毒素,只是為時已晚,短短几十個瞬剎功夫毒便由他氣機流轉散播到周身各處,而後毒發。

  內山弟子又如何,青年俊彥又如何,飛揚跋扈又如何,不也逃不過一死。汪奇正眼中譏諷近乎毫不遮掩,若非是大敵當前且還有一名內山弟子在側,他指不定就要上到白衣男子跟前好生一吐心中鬱結之氣。

  即便是解毒聖手在側當下便對白衣男子施以藥石也回天乏術,滿眼不甘的白衣男子已是站立不定,倒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早知如此,就不下山了。

  俊逸白衣男子頹然倒下的瞬間,灰衣內山弟子心中頓生兔死狐悲之感,松峰山內山弟子不過寥寥百人,前者雖說平日里言行跋扈了些,於武道見解上卻多與他有不謀而合之處,在內山中算是為數不多能說上話的人。松峰山外山弟子俱都爭先恐後想入內山,又豈知內山艱辛更甚外山?天材地寶武功秘籍多傾於內山弟子,故而松峰山於他們這些內山弟子嚴苛更甚,他入內山六年,親眼見過有因武道境界踟躕不前心境崩潰跳崖自盡的,也有因參悟不透某部艱辛功法上一招半式淪為瘋子的,還有為求終南捷徑走岔路墜入魔道被松峰山清理門戶的。他能在松峰山內山有這麼一個知己何其不易,怎麼就死在了松峰山下。

  二對二。

  煙雨樓刀疤臉漢子蠢蠢欲動,汪奇正凝神靜氣以不變應萬變。

  魏長磐持刀以對灰衣松峰山弟子,敏銳覺察到此人似乎被白衣男子身死牽扯心神,若是此時暴起.……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十步,轉身而逃。

  灰衣內山弟子未曾料到二人襲殺得手后不進反退,按常理既然已定下決心抹殺身後盯梢尾巴,又豈有未盡全功便退的道理,難不成是此二人本身武道境界其實並不似先前所見那般強橫,不過是個空架子支撐唯恐露餡這才倉皇逃離?他稍一思量便覺得愈發可疑,正待要喚上那外山弟子一道追殺時,扭頭卻見汪奇正在那兩名眼看不行了的外山弟子近旁,撕扯下身上衣襟來試圖止住二人流血傷口,卻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名同門生機流逝,原本還有些溫度的身子一分分冷下去。

  本想以山上規矩斥責此人的灰衣內山弟子見他伸手替那死不瞑目的二人闔眼,心裡頭那股子氣彷彿猝然鬆懈下來,暮色日如穹廬籠罩四野,魏長磐二人早已奔出不知多少路程,他隻身一人去追,若是中了埋伏只怕凶多吉少。

  同門一場,幫忙收拾身後事也是理所當然,畢竟灰衣內山弟子也不想假使有朝一日身死松峰山下成為孤魂野鬼,於是乎也便到白衣內山弟子近旁,不經意間伸手去探鼻息時卻驚覺有一息尚存,忙要去懷中取原為自己保命用的丹藥來給他續命,誰曾想卻被一隻從身側伸來的手按下。

  「聽師弟一句,不值當。」汪奇正直視灰衣弟子雙目,緩聲道,」今日之事,若非此人任性而為,咱們幾人何至於此,按山上規矩算,便已算是戕害同門,戕害同門是何等罪過,這位不用師弟提醒,難道師兄當真要舍了給自己保命的靈丹妙藥來給一個敗壞了山上規矩又生死未知的人續命?「

  俊逸白衣男子氣若遊絲。

  灰衣內山弟子面色陰晴不定。

  汪奇正袖手旁觀,不哭不笑。

  魏長磐二人遁出三里之遠,正當其以為身後二人再無追殺可能之際,二人身前數十丈,有人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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