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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 缸中鼠

  「哎呦,這城上怎麼喧囂得不成體統,弄得吃飯的心思都沒了。」那富戶的男主人一撂碗筷,起身走向魏長磐所立假山山石方向,正巧與迎面趕來的他撞了個正著,大聲埋怨道,「怎麼連魏鏢師你也慌亂成這個樣子,城頭上那些當兵的在做些什麼?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如果先前沒有看錯,那應該是蠻人的炬石車,也就是能將大塊的石頭投到幾百步外地方的器械。」魏長磐面色極差,「蠻人已經開始攻城了,此處遊園距並圓城北城牆太近,不但有落石降頂之危,假使城門附近攻守巷戰也難免要波及此處。」

  當了大半輩子富家翁的這男主人聽聞蠻人攻城的消息也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不過是瞧今兒個天氣好拉著一家人出來高高興興弄些吃食,怎想過好死不死蠻子選在今天攻城?城上那些軍士也是,這麼高的城牆守著還要怕蠻人打進來,窩囊。」

  這富戶的男主人嘟嘟囔囔向遊園外走去,半道還不忘揣上桌上未曾開封的小壇老酒,那戶人家的女主人抱著小兒子也跟在後頭,管家緊趕兩步要上前去開遊園一側的小門方便進出。

  管家小跑著要去拉小門的門栓,邊跑時側過頭來乜斜了身旁一眼,有些疑惑這處遊園內怎會有穿著皮鎧還舉刀的蠻子時,那柄刀已然順勢斜劈,那顆面上疑惑神情猶在的頭顱飛出去的的同時頸間鮮血有噴了數尺高。

  管家無頭的屍身栽倒下去,方才還滿腹怨氣喋喋不休的男主人被濺了一頭一臉的血,駭得在原地動彈不得,圓睜著眼睛顫顫巍巍舉起一條胳膊來指著面前同樣滿臉血跡卻面無表情的蠻人武士才要開口。「蠻,蠻子.……」

  酒罈摔在地上碎了,醇香的酒掖與濃腥的血混到一處。

  他的下場與管家如出一轍,頭顱飛到懷抱小兒的這家女主人腳下,後者見狀還未等發出什麼聲響便昏厥了,手中懷抱不過剛滿百日也滾落在地,發出嚎啕的哭聲。

  魏長磐拔出腰間的刀。

  他無力去拖走一個已經昏厥的女人,或許還有氣力帶一個孩子逃走。

  堆砌成假山的山石被推開一塊,深幽的洞穴中鑽出這些灰頭土臉卻鬥志昂揚的蠻人。他已經無從去想這些蠻人究竟是一開始便藏匿與此還是通過什麼手段挖到此處來,但並圓城內這處遊園出現了蠻人是不爭的事實。

  聞聲趕來的花匠望著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動作極輕緩地抱起那富戶家的小兒子,一手拿著刀戒備,他寸寸後退,蠻人寸寸進逼。

  「帶他跑去通告城守衙門,蠻人進城。」他將懷中哭啼的孩子交給了花匠,後者撒丫子便玩命跑走了去。

  那洞中還有蠻人出來,他面前的已有七人,這七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是同先前那無名谷中守備的人馬一樣,俱都是武夫。境界約莫比魏長磐還要低些,但他沒有後援,身前山石堆砌的假山洞穴中不知還有多少的人。

  他沒有退路了,他握緊了刀柄。

  而後身形交錯,刀劍往來。 ……

  「將軍。」有傳訊的兵卒急急上城到宋之問邊上耳語,「城內百姓說是見到有蠻人殺人,衙門裡的差役都不信,也不出人去看,說是城內怎麼會出了蠻人,是從天上落下來的還是從地里長出來的?還說那是守城那些晉州州軍的事物,干他們衙門裡的人何事.……」

  「荒唐!大敵當前,還在為這點事斤斤計較。」宋之問罕見地勃然大怒,「城上的人在死!他們連動動腿腳都不願么!」

  許是覺得有些失態,他降低了聲音,「就算是虛報謊報,也得等查明事實后再做論處。子文,你帶這親衛五十人去讓那花匠領路,還有後備的百人隊調一支到城門附近加強戒備。」

  「屬下領命。」

  而後宋之問揉著酸脹的額角喃喃自語,「但願那花匠是個犯了失心瘋的.……」 ……

  那處遊園假山所在附近的草木狼藉不堪,遍地都是被斬落的殘枝敗葉。倚仗著假山和附近奇石的地勢繁複,魏長磐且戰且退,若非那那七人比魏長磐武道境界略遜一籌,對小遊園內布置又不甚熟稔,不然斷不可能被魏長磐斡旋至今。

  然而縱使這一點地利被魏長磐用到了極致,也難逃過被蠻人追上交手的結局。

  背刀格住一名蠻人武士自身後向前的縱劈,魏長磐從一塊山石上高高躍起,落地后一滾躲開不知從何處來的狼牙棒后,他終於無路可走,越來越多的蠻人將他逼入了絕路,雖說出手的仍是唯有起先的七人。

  他背靠著一塊山石橫刀矮身作守勢的「山形」,這是他所習得刀術中不多的守勢,因為他應該叫一聲師叔的周敢當在教會他這一式的時候曾說過:

  「一昧地追求攻守均衡是教條,殺人的刀所求威力終還是在進手招數上。先前教會你收刀是讓你不成為一個只知道蠻砍蠻劈的莽夫,教你這一式是為了讓你在深陷死地的時候能多支撐一會兒,支撐到轉機到來的時候。」

  后至的蠻人並未再接著參與圍堵魏長磐,有人抬眼望了日頭,知道了何處是北方,便意欲加緊步子離去。先前魏長磐身手已經在斡旋中一覽無餘,更何況此人已經拖延了他們不短的時間,遲則生變。

  「那個堯人沒有說錯,並圓城北城門就在據此不遠的地方。」這些台岌格部武士們的首領望見了城門樓,勉勵麾下的武士們道,「振作起來,我們都將台岌格部的功臣!城破后你們每個人都會有取之不盡的美酒和妖嬈的女人陪在旁邊。」

  「可我們不會坐視不理。」

  小遊園外話音未落的時候便有十餘支弩箭激射而至,然而這些蠻人武士身上的甲胄擋住了絕大多數致命的傷害,命中四肢的弩箭造成的傷勢也並未如何影響行動。為了武裝這一隊台岌格部武夫,頓冒將先前攻破兩座郡城武庫中最好的甲胄換給了他們,眼下他們的刀兵甲劍甚至要好過晉州頭一等的精銳士卒。

  這些自小遊園外射出的弩箭未曾建功也並未出乎出聲那人的預料,此刻這些蠻人有了防備,再想憑藉弩箭偷襲得手機會不大。被七人進逼的魏長磐聽得那熟悉的聲音主人,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蠻人首領並未回小遊園外那人的話,尚能行動自如的人集結成隊用大堯制式的銅皮圓盾護住身前以防再有弩箭。小遊園內山水花木錯落有致,在這樣的時候卻成了阻礙視線的麻煩,

  圍堵魏長磐的七人中有一人後心著了一箭傷勢最重,嚴絲合縫的圍堵便出現了裂痕。這是魏長磐怎樣都得抓住的機會,憑著左臂挨上一刀他也要衝出這七人的合圍,他身上沒著甲胄,故而即便儘可能側身閃避,那一刀砍在他左臂上依舊深可見骨。

  他嘴裡咬著刀單手扒住院牆,而後再發力踏在一塊山石上,翻身過了院牆,落在這些蠻人視線不及的所在。

  台岌格部武士的首領面色鐵青,若不是他自負身份先前未曾出手,那這個狡猾的堯人哪裡會有脫逃的機會。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主君秘密送他們進來在打開城門的意圖已經被察覺,悄無聲息完成主君的囑託已經不現實,他們要做的是殺出一條血路。

  並圓城就像是一頂大缸,這些台岌格部的武夫嗯就像是落入大缸中的老鼠。試圖在缸壁上打開個缺口。

  宋之問的親衛里每個人都有配了二十支弩箭的騎兵弩,雖說張子文幾次三番與他提過,萬一親衛中混入了圖謀不軌之人又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卻僅是一笑置之,今天張子文才明白為何將軍那時會如此自信乃至在他看來有些自負的原因。

  能一拳打碎那塊落石的人,又怎會畏懼周圍人的暗箭。

  將軍總是對的,在這件事上也是一樣,張子文望見落地時失去重心捂著胳膊滾倒在地的魏長磐,心中暗道。

  粉壁黑瓦的小遊園圍牆有八尺高,魏長磐此刻才明白為何那些弩箭能中,張子文命這些人踩在夥伴的肩膀上發箭,小遊園內的花木和山石於他們而言便不是阻礙。

  「小遊園內有多少蠻人,戰力如何?&張子文跳下來急奔到魏長磐身旁,「城內現在能調動的兵馬不多了,你說得準確些,我就能用這些人擋住他們!」

  「嘶~半個百人隊的蠻人,和那無名谷中一般都是武夫,不過多是一二層樓,他們首領似乎境界比我高些。」魏長磐竭力強忍著臂上的疼痛,咬牙答道,「你們的箭多只是些皮外傷,不會影響戰力,他們身上甲胄都不普通,刀也是咱們大堯的制式兵刃。」

  「皮外傷不影響戰力?」張子文嘴角揚了揚,「那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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