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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三 誅心之問

  城門樓上張弓欲射的軍士們面面相覷,宋將軍派差派出去做事的武夫,還是咱們晉州的人?不過宋將軍的名號蠻人來晉州這些時候也應知曉了,難不成蠻子有想了這麼個拙劣法子來騙門?

  「韋大人,其中一人口音聽著像咱們晉州的。」身旁的軍士悄聲與韋巍言說道,「不過咱也拿捏不準,您瞧著要不先差人去宋將軍那兒問清楚了,再開城門也不遲?」

  「半引弓。」韋巍擺手讓身邊的軍士們都不再用極損臂力的滿弓,「快馬先去宋將軍處問清是否真有差派武夫去北邊的事。」

  「大人,還請速速開門,我二人在城外若是遇上蠻子,須臾間便危若累卵了!」

  城下二人喊聲愈發急切,城上軍士有不忍的,便與韋巍言說,還是先把人放進來,哪怕是五花大綁給弄明白了身份,到時候再鬆綁賠禮也不遲,就這麼把二人晾在外面,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蠻人游騎的冷箭射殺了。

  便是城上守備軍士佔盡了地利,和城下蠻人弓箭互射死傷也就在五五之間,更何況是平地上偌大的兩人一馬,豈不是活靶子。

  都是堯人,城門副尉心有不忍,便要下令手下軍士打開城門。

  「就這麼開了城門,想要害死一城的人么?」副尉身旁滿是脂膩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氣喘,「沒有本官的令,你們也敢擅開城門?」

  副尉無可奈何遁聲望去,對開口的人行了見上官的禮節,城門尉雖說平日里管著並圓城四面城門,可說不到不過是個油水頗豐的尋常差事而已,戰事起時還是得聽從這些被衙門油水養得肥頭大耳的官老爺們,眼前這位晉州兵曹參軍何清便稱得上是他們整個城門尉的頂頭上司。

  韋巍一聽是這胖子聲音便腦殼疼,悄沒聲地挪遠兩步,不然少不得還要與這位再嘮上不知多久的官腔。

  何清本是文官出身,坐上晉州兵曹參軍是何家化了萬兩雪花紋銀向京城兵部一位大佬買來的肥缺,晉州州軍人數這般多,僅每月軍餉就是一筆極大開支,更何況兵曹參軍司職官選舉、兵甲器儀、門戶營鑰,烽候傳釋事,哪個不能撈上許多油水補貼。故而一萬兩銀子花了,不消兩年便能撈回本兒來。

  若是這何清僅是撈些油水也就罷了,偏生還是個喜歡對軍務指手畫腳的主兒,美其名曰在其位謀其政,他奶奶的什麼時候能把城門尉欠下的那三月餉銀補上就得給他老人家上三柱高香,哪還能求這位何大人再做些什麼。

  「姜副尉,城下這蠻子又在弄什麼玄虛?」體態臃腫的何清登這城牆可得費大力,喘息未定時便道,「還不快命軍士亂箭射殺了?」

  那姜姓副尉與何清解釋了緣由,後者一聽是宋將軍拆派出去的江湖武夫,驚得要跳起來,「既然是宋大將軍手下的人,還不快快迎進來!」

  「何大人,這僅是城下二人一面之詞,不過……」

  「不過什麼?」何清端正了顏色,「既然是一面之詞,那便得問清楚了再放進來,本官而今把守並圓城門戶,自然不得小意。」

  咳嗽兩聲清清嗓門,何清提提腰間那玉腰帶登上城門樓,他生得五短身材,須得踮起腳來才能在城垛間探出腦袋:

  「城下的可是晉州宋將軍下屬?」

  馬上二人雖是心急如焚,見城門樓上探出一人腦袋來,似還是個不小的官兒,便耐著性子回答道:「月余日子前宋將軍曾在晉州召集半個百人隊的江湖武夫北上,我們便是宋將軍徵調的人手!」

  城上那人拿捏的官腔讓他們心中生出些沒理由的不安。

  何清從魏長磐二人回答中咂摸出了味道,既然不是宋將軍下屬心腹,那至少不是入流品的官吏,多半是宋將軍從江湖那爛泥塘子里撿出的泥腿子,自己犯不著和他們和顏悅色言語,正好也在城上的軍士面前彰顯威嚴。

  「城下你二人從何處取道回的晉州?」

  魏長磐儘快一五一十將路程盡數告知。

  「說的是半個百人隊北上,為何僅有你二人南歸?」

  「凍餓死於險途,大半與蠻人力戰而死,歸來時還被小股蠻人游騎追剿,故而至今僅余兩人。」

  「既然你說是宋將軍差派北上的江湖武夫,身上可有憑證?」

  「北上深入蠻人腹地,自是不能隨身帶的。」

  「大膽,在本官面前還敢扯謊!若不是看在你二人都是堯人,方才就命人放箭射殺了!」何清自認為魏長磐二人言語漏洞百出,放大了嗓門喝道,「且不說宋將軍可曾下過命人北上的令,去了五十人不過兩人回來,真當本官是好糊弄的?」

  城上的軍士們不明所以,唯有那城門尉副尉隱約明白這兵曹參軍言語中所指.……

  韋巍是行伍出身,靠著與蠻人一場場血戰廝殺方才做上了並圓城城門尉校尉這養老的差事,可一身本事膽氣俱都還在,脾氣比起當年也沒下去多少,聽出了何清話中意思,那叫一個不是滋味,火氣也漸上來,只是礙於何清兵曹參軍身份,才沒即刻發作,只是面色已是相當不好。

  何清哪裡顧得上去看身邊人的臉色,全副身心都在醞釀接下來的辭措,「眼下並圓城以北蠻人橫行無忌,你二人亦也說了,沿途被蠻人游騎追剿,半個百人隊大半都死了,為何你二人反倒是逃了回來?」

  那股子陰陽怪氣的腔調縱是魏長磐也聽了個明白,城上那肥頭大耳的官員就差直截了當問他二人咋個就沒死在北邊反倒是活著回來了。

  「本官不論你二人用的什麼腌臢手段走脫,也不論你們現今是宋將軍的部屬還是蠻人的探子,本官獨獨知道一點,放你二人進來斷然無利於並圓城城防,本官仁慈,不願對堯人刀劍相向,速速退走,找處偏僻所在苟活著贖此生的罪過……」

  「老子戰你老母!」

  柳子義再忍不住,摸出一柄小刀子便往城門樓擲去,並圓城城高三丈六尺有餘,怒極之下柳子義擲刀竟是出奇地准,斜斜插在城垛磚石之上,離兵曹參軍何清頭顱不過數寸而已。

  當了大半輩子太平武官的何清本身不過是個精通算計的文人,於武道一途是一竅不通,不過是讀過幾卷兵書,再加上夸夸其談的本事著實有些,人情往來也是諳熟練達,在這位子上坐得四平八穩,未曾想有朝一日會有被飛刀取頭顱。

  那姜姓副尉相距不過咫尺之間,飛刀直上三丈六尺高半路上已是勁力不濟,至城頭前更是隨手即可打落,可何清先前那番言語令他們每個人都覺著受了偌大的屈辱,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的回來,被你輕鬆一句話便說成了是蠻人的探子,沒拿刀劈你算老子尊重官長,還想讓老子替你擋飛刀?白日做夢。

  生得一副五短身材的何清本就得踮起腳來才能在城垛上探出腦袋說話,人生得又肥胖,站久了腿本就哆嗦個不休,就差沒央人拿個板凳來墊著,被這飛刀一下便向後倒去,摔了個四仰八叉,加之何清身材臃腫,一時也不得起身。

  身旁軍士的笑聲被何清聽在耳朵里,心中恨恨道,笑,笑,再一個月不發餉,本官看你們還如何笑得出來。

  「當眾刺殺大堯官員未遂,你們好大的膽子,若非本官福大命大,豈不是被你倆奸賊得手?」何清掙紮起來,臉青一陣紅一陣,「放箭!放箭!」

  若是這箭射出去,便再沒了迴旋的餘地,韋巍心底佩服城下二人的膽識,對這魏長磐二人所言已是信了大半,這樣的人物死在何清的亂箭下,叔叔不能忍,嬸嬸也不能忍!

  「何大人,此二人對大堯官員不敬,再加上通敵叛國的罪行,若是就這麼被亂箭射死,不免有些便宜了他們,不如本校尉帶人下去生擒過來,由大人責罰,來解大人胸中惡氣?」

  若是勸何清放過此二人,依照韋巍對何清脾性了解,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唯有將二人先生擒回來,方能先保其一時平安再做打算。

  「最好,最好。」何清陰傑桀地笑,「煩請韋校尉莫要讓此二人缺胳膊少腿回來,那般耍弄起來便沒甚意思。」

  何清鞭殺家中僕役的惡名在並圓城中知之者甚眾,雖說被官府強壓下去,可那僕役被抬出何府時的慘狀無論如何也做不了假,那兩人假使真落入何清手中,倒還真不如亂箭射死來得痛快。

  韋巍趕下城牆時和身邊心腹的人言語到,「快去宋將軍處說明因由,請令下來,先把此二人性命保住再說。」

  而後並圓城北面城牆城門起開僅能供一人一馬過之的縫隙,韋巍一馬當先,而後二十餘騎魚貫而出。

  沒死在蠻人的箭下,反倒是要死在自己人手中,魏長磐二人心如死灰,也不願掉轉馬頭再逃,天下之大,又能容幾條喪家之犬。於是乎二人被輕鬆擒住帶入並圓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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