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採花當有道
不過現在看來,想要不費些功夫就擁美人入懷,看來是斷無可能,葉辰涼這般想,嘴角勾起一個能迷倒自豆蔻少女至花甲老婦的邪魅笑容,一手舉著手中油紙傘,一手輕搖摺扇,身上自有一股風流氣度。
「不想一會兒缺胳膊少腿的,就走開了去。」
見面前這鏢師年紀輕輕卻依舊是巍然不動,葉辰涼一拍腦袋,果然本大爺還是長得太過俊秀,連個初出茅廬的小鏢師都嚇不住,採花的時候事半功倍,可與人對敵廝殺時免不了要被看輕三分,果不其然這伍和鏢局的小東西也是這類貨色。
葉辰涼被同道中人譽為採花聖手,自然不會只是靠著皮囊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本身還是位落第的舉子,不然哪裡能博得那許多大家閨秀的歡心?
除此之外,葉辰涼採花之道也與後輩大不相同。靠著媚葯硬來,事後拔鳥提褲不認人,那刻便是落得下下乘,靠著花言巧語,皮囊出眾惹眼,那也只是尋常手段,他生得好樣貌,卻也不屑為之。萬般詩詞歌賦藏於胸中,能洞察女子心性,更兼文武雙全,倜儻風流,所采女子多是託付真心與他,即便是出嫁后也有對他念念不忘,乃至殉情的烈女子,讓葉辰涼扼腕痛惜之餘,不得已再去尋覓女子以撫平心中傷痛。
要不是跟那女子私會時正好被那一流江湖門派掌門撞見,他指不定現在還在哪戶人家綉床上逍遙快活,何至於雨天跑來這華府受累?
一想到這節,他心情就愈發不好,漸起殺心,卻依舊強忍著沒發作,畢竟眼前這小子不知深淺,貿然交手,不符他一貫沉穩的秉性,畢竟常在河邊走,如若不處處小心,早晚會有濕鞋的時候。
「再跟你說一遍.……」
鏘————
葉辰涼手中摺扇聚攏,擋住面前這鏢師的迅猛一刀,見這一擊未能建功,也是連退三步,拉開二丈遠,雙手握刀於胸前一尺遠處,巍然不動。
「沒看出來,還是個三層樓武夫。」葉辰涼覺著手腕微微酸麻,一挑眉說道,「伍和鏢局的鏢師里,三層樓武夫也算是一流好手了,不少鏢頭還只有三層樓境界,四層樓的不多,五層樓更是鳳毛麟角。」
「打就打,廢這許多話作甚。」魏長磐有些不滿的嘟囔道。
葉辰涼嘴角微微抽動,仍是強作笑顏說道:「在下本不願與伍和鏢局為敵,奈何受人所託,若是這位小哥能放辰涼進去,在下更有白銀千兩以贈……」
魏長磐才要開口回答,卻冷不防面前激射來兩道黑影,忙以刀封住那兩道黑影來勢,叮叮兩聲響,原來僅是兩枚銅錢鏢,打人關鍵竅穴尚可,這般擲來,連皮肉都傷不到,又是為何……
心頭警意才起,手中刀還來不及改換刀勢,兩丈遠的距離被面前這人於一個瞬剎的功夫便拉到身前,手中那柄精鐵扇骨的摺扇便重重點在他握刀手腕上兩處竅穴,魏長磐只覺著一陣短促的酸麻,手中鐵刀便墜於地面,發出一陣金石相擊的聲響。
「伍和鏢局的鏢師里,三層樓武夫已是一等一的好手。」葉辰涼開了那柄鐵扇輕搖,緩聲道,「可在這宿州江湖,真不夠看。」
「別等了,前面去前院幫忙的兩個鏢師估摸著也都是三層樓武夫?」葉辰涼捂嘴輕笑,見魏長磐雙手握拳,又說,「別等了,再添上這兩號人,差不多能拖住那武都頭,至於想要抽身回來,你真當我這個山大王手下沒兩號拿得出手的嘍啰?」
手腕被點的兩處竅穴有淤血滲出,酸麻不再,可雙拳緊握是竟是刺痛,顯然是先前被點中兩處竅穴的後患。
見魏長磐緩緩拉開拳架,葉辰涼又笑道:「除去用刀以外,還是個拳腳武夫?可不多見,不過你兵刃在手都不敵我,換拳腳又如何?」
武夫廝殺,於演義中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面那是少之又少,如若不是實力相近又沒什麼殺招的二人對敵,那勝負,往往也便是幾個瞬剎而已,除非要分出生死。
「想要空手一搏?」仍撐著那油紙傘搖著扇的葉辰涼收起了傘,負一手於身後,「放心,不是讓你,我所習這門功夫本就用不著第二支手。」
打穴?魏長磐模糊記起這個江湖所習人甚少的功夫路數,苦練十年方能有小成,與人對敵時局限也頗多,若是遇上了橫練的武夫,難免要吃癟,不過卻是瀟洒非常。
一拳攻去,不過隨手便被拆解了,像是打在棉花上,讓人覺得心裡憋屈,再出一拳,仍是如此,葉辰涼見招拆招拆不了的便以手中鐵扇擋下。
「沙場功夫?」葉辰涼見魏長磐拳法路數來了興緻,「伍和鏢局什麼時候有沙場武夫的鏢師了?」
關你什麼事。魏長磐心裡作此想,卻沒說出口的餘力,全身勁道都灌輸在雙拳上,竟是只攻不守的搏命打法,葉辰涼倒也一時被壓住,換不出幾招來。
伍和鏢局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不要命的主兒?葉辰涼心中暗暗叫苦,之所以先前說那些多餘言語,還有露了那打穴摘刀的一手,便是想要這鏢師識趣退走,免得再戰上數十合,他便要左右為難。
葉辰涼自幼跟著名退隱江湖的老武師研習這打穴的功夫,熬到及冠之年他自覺已將老武師一身本事都盡數習得,便不告而別,後來在江湖上頭一次與人廝殺時才曉得,自己所習打穴功夫,其實大有疏漏,狠手辣手一式不得,都是些尋常手段,平日里文比切磋倒是瀟洒,可若是真與武夫以命相搏,便要出醜,哪怕是境界低了一層樓的武夫,死撐著不退,他也傷不了人性命。
他所在那座山頭嘍啰,都誇讚這位大當家的寬仁,從不取人性命,放屁!是他不想嗎?這不是做不成!
故而葉辰涼眼看著一招一式都是輕描淡寫,將魏長磐玩弄於股掌之間,隨便吶招稍變都能取他性命,實則他,葉辰涼屬實是奈何不得,不然也不會受著他這窮追猛打的羞辱。
魏長磐起先拳法還講招式進退有度,後來純粹成了瘋魔的烏龜王八拳亂掄,反正不能建功,只管出大力就行。葉辰涼也不再見招拆招,仗著身法敏捷,東躲西閃,魏長磐的拳頭也擦不著他的衣角。
「停停停。」葉辰涼側移出丈許遠,抬手與喘息不止卻仍虎視眈眈瞪著他的魏長磐說道,「犯得著?院子里的是你女人,這麼拚命。」
不聽他言語,魏長磐稍緩過氣來,又要上前。
「怕了你了。」葉辰涼罵罵咧咧撐開負於身後的那柄油紙傘,見身上青衫半濕,痛惜道,「為了見美人特意換的新衣,你偏要打,這會兒全濕完了,還怎麼見美人?不打了!回山!」
在瀟湘館附近的幾處屋舍內,竄出十幾個華府下人打扮的漢子,手上也都各持短刃,多半便是葉辰涼當山大王那座山上的嘍啰,魏長磐之前只當躲藏起來的華府下人,全然沒當回事,見突兀有十幾人竄出來,忙抄起地上那柄鐵刀來,只是胳膊仍在不住的抖。
「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葉辰涼對魏長磐一抱拳,便帶著將短刃藏匿起來的手下向後院逃竄,邊逃還邊喊:
「不好啦!不好啦!卧牛山上的山賊殺到華府上來啦!大傢伙兒快跑啊!」
不過才拐出院牆,葉辰涼又奔回魏長磐身前,身法之快,讓魏長磐瞠目結舌,腆著麵皮對他說道:
「武都頭和在下不一樣,手下不留情,說句實在的話,前院你們那些人擋到現在,估計也是殊為不易,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支撐不住,不如快些將那美人兒託付於在下,定然不會出半分差池……」
「.……滾。」魏長磐憋了半晌,只說出這句罵人言語來,卻沒有動拳的意思。
葉辰涼也只是付諸一笑,而後朗聲道:「華姑娘,在下葉辰涼,可否出來一見?」
「滾。」瀟湘館內同是傳來這斬釘截鐵的一聲罵。
「那華姑娘保重,在下這便走。」葉辰涼正色道,「姑娘千萬保重,莫要遭了那武二郎毒手。」
葉辰涼見瀟湘館內不復有聲音傳出,便揮袖瀟洒離去,舉傘搖扇,好不風騷。
魏長磐心中暗自腹誹,卻也有些慶幸他就這麼離去,若是先前他強要進去,再來一個魏長磐也攔不住他。
花不由他采,若是硬摘下來,便折損了本身靈氣韻味,不如暫且擱置一二,待到日後花開時他再來一品,到時滋味更勝一籌。
不愧是採花聖手,葉辰涼心中都有些欽佩自個兒,若是朝廷科舉是考教這上頭學問,想必狀元郎身份,對他而言也有如探囊取物了罷。
可那陽谷縣的武都頭,現如今是個為了他那哥哥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的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