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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歡喜亦喜歡

  當張家槍六層樓武夫高徒與江州一流門派煙雨樓樓主這兩個老酒蒙子混到一處去時,那觥籌交錯的場面也就可想而知。

  魏長磐將師父胳膊搭在肩頭,身上擔著爛醉如泥的錢二爺渾身分量,朝島上客房走去,步履維艱。好在這活計在棲山縣上已經做過一次,這會兒也還算輕車熟路。

  湖心島上除了懸挂「煙雨樓」匾額主樓外,飛閣流丹,碧瓦重檐,鱗次櫛比,不過二十畝方圓的島上竟是營建出魏長磐前所未見的屋舍來。

  宴席上,共飲的除了錢二爺與余成外便再無煙雨樓中子弟陪酒,魏長磐與余文昭梳洗罷后也同樣列席,眼見著這兩位划拳吆喝,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開始大著舌頭稱兄道弟,「錢老弟是個爽利人,這酒喝得也痛快」,「玩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話作甚,余老哥咱走一個」。

  酒菜皆盡,杯盤狼藉,二人不分勝負,相約來日再戰後,煙雨樓樓主便被早早守在一旁的幾個下人給攙扶下去,魏長磐則打過招呼后自個兒擔著錢二爺回島上客房。

  才閉上屋門,原本看似已經不省人事的錢二爺胳膊一動,驚著了正要放其躺下的魏長磐。

  他睜眼示意魏長磐把架上的盆端來,後者才剛放下,錢二爺便伸指直入咽喉深處,不消說,自然是吐得一片狼藉。

  客房外候著的煙雨樓下人聽得屋內動靜,敲門問裡頭要不要伺候梳洗洒掃再打些熱水來。

  魏長磐在小青樓里是就是干這活計的,他也不好意思讓這些與自己年紀相若的小廝來頂替,正欲張口回絕,錢二爺卻不動聲色拉了拉他衣擺。

  待到那幾個小廝送來解酒湯,清理完屋內痕迹后出去,魏長磐又撲到門邊透著門縫觀察,見那幾人都走遠了,方才迴轉到錢二爺榻上旁,湊在耳畔輕聲說道:

  「師父,那幾人都走了。」

  原本在榻上鼾聲如雷的錢二爺片刻后便動作起來,從榻上輕鬆翻身而起,不發出絲毫聲息便越窗而出,將四周查看一遍后又躍入,全然不復灌了一整罈子陳酒又吐滿地的昏沉模樣。

  「可惜了那一罈子酒。」錢二爺言語中像是遺憾甚大,「在鎮上可喝不到喲。」

  從窗口躍入的錢二爺感慨完,沒走兩步又是一個踉蹌,隨後低聲叫罵到:

  「這煙雨樓地面兒也不知道咋修的,怎個高高低低不平成這樣,也不掏點銀子出來糊弄下,害得老子差點兒摔個跟頭。」說罷便東倒西歪往床榻便走去,途中有三五次都險些跌倒,被魏長磐堪堪拉住。

  「比不得當年了。」待到錢二爺撲倒到榻上后悶著床被說了句,隨後呼嚕漸起,又戛然而止。

  「差點忘了正事。」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撲騰起來面對魏長磐,勉強張開眼皮對後者說道,「你小子方才喝酒時未曾聽得師父與那煙雨樓樓主的諸多言語,師父這會兒給你說道說道。」

  聚音成線的法門,在大堯江湖上流傳甚廣,言及不便宣揚之事時效用極大,只是輸在修行不易,若是沒有武道四層樓境界底子,想要修成那也是天方夜譚。

  「那余樓主挑明了,但凡張家槍肯出手相助,老頭子幫著拖住松峰山一名六層樓武夫,到時候松峰山就是未來張家槍山門所在,其餘事物予取予求,事後松峰山也就是未來張家槍發揚光大的墊腳石。」

  見魏長磐欲言又止的勢頭,錢二爺又是從鼻子里哼了聲:「哪有那麼便宜的買賣,拖住六層樓武夫說得輕巧,咱們老頭子這會兒到底上了歲數,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麼不測,老子到了地底下哪有臉見人?不對,見鬼?」

  「那煙雨樓樓主打得一副好算盤,到時候要是真滅了那松峰山,又翻臉不認人了咱能咋辦?難不成還真拉著咱門裡這參差不齊的幾十號人找上門去尋死?老頭子臨走前話也都挑明了,要是這松峰山和煙雨樓一個個都想拿咱當槍使,咱也樂得坐山觀虎鬥,反正殺來殺去,總不可能波及個屁大點兒地方的棲山,更別提到鎮上了。」

  「江湖上哪來三代的朋友,爺爺輩結下的交情到孫子輩早都被霍霍乾淨了。」

  魏長磐聽完錢二爺這些絮絮叨叨言語后撓撓被湖水泡得有些癢的頭髮,「師父那咱們和煙雨樓就沒可能當朋友嘍?」、

  「蠢蛋,江湖裡的門道,那是一個「朋友」就能講明白的?」錢二爺挑起眉頭來打量著魏長磐,「煙雨樓能不能和咱們綁到一條船上,最後還是得看你小子。」

  「我?」魏長磐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震驚莫名。

  「你小子這不是白天才剛救起了那煙雨樓樓主女兒,叫文,文啥來著?」

  「余文昭。」

  「看吧。」錢二爺一拍巴掌,「你小子學拳起來都比不得記人姑娘名字牢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了?」

  魏長磐是有些不服氣的:「明明上島前剛剛說過……」

  「嘿,連這都記得分毫不差,還說不喜歡人家姑娘?」

  少年郎無言以對,臉紅到了耳朵根。

  「先前余樓主說要嫁女兒給咱老爺子是確有其事。」錢二爺瞅著魏長磐驟然慘白的臉,笑聲促狹起來,「不過是這位余文昭姑娘的大姐,還未出閣,你小子也別著急。「

  魏長磐臉色由白轉紅。

  「你那點心思,早被師父曉得了,哪裡還逃得過人當爹的法眼?」錢二爺撲哧一聲,「人余樓主對你魏長磐也是頗看重的,有意將這小女兒許配給你,老子這個做師父,也就來問你一聲,到底喜不喜歡人姑娘?」

  「魏長磐。」腦子裡一團亂麻的魏長磐聽得錢二爺驟然厲聲喝道,「若是你有意,張家槍從今往後與這煙雨樓可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個中厲害,便是師父都難以承擔。」

  錢二爺抓住魏長磐肩膀,嘴裡噴吐著酒氣,眼神卻是清明,「師父想問的只有這一句,你,魏長磐,到底喜不喜歡余文昭余姑娘。」

  此時魏長磐心中有千言萬語,師父這才見了一面哪裡說得上喜不喜歡……師父我才這年歲娶媳婦是不是早了些……我只不過是個才習武沒多久的小廝……

  是喜歡的吧,聲音低不可聞,少年郎說出口后卻是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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