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籠鳥
後山傳出的轟鳴聲,讓在神秀山中的大師兄吳宇臉色鐵青,那種聲音絕非暴雪之下發生的雪崩聲,而是一場戰鬥發出的聲音。
有人在後山發生了對抗,並且觸及了老祖宗留在後山的敕令,而這一切,直到此刻他才發覺。
「章台先生剛離開神秀山不久。」神棍說著。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天機閣的章台,地位等同於神城的天,行走山河各處皆有隨從跟隨,正是因為這樣,才有效的避免了山河中一些有心人的詭譎手段。
然而,現在的章台隻身一人來到崑崙,並沒有帶隨從,若是有心人借用這次的機會,在章台先生的身上施展了一些不好的手段,哪怕僅僅只是在章台先生身上留下一道無關緊要的傷口,對於崑崙而言都逃脫不了責任。
吳宇點頭,臉色越發的鐵青,看著越來越近的後山,他的心中期盼不要出現最壞的結果。
呼嘯的暴雪聲中夾雜著呼喊聲,吳宇臉色鐵青一步跨入後山地界,陰沉的眼眸中閃動著警戒的光芒。
入目呈現在他眼中的是一臉狼狽的章台先生,這讓他的心中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天機閣的章台在崑崙地界中沒有發生意外,那麼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吳宇先生!崑崙小師叔他……」章台先生眉眼間帶著慌張,看著吳宇指著敕令的方向。
吳宇沒有說話,一旁的神棍走到老祖宗的敕令面前,觀察了很久道:「他進去了?」
章台先生點頭道:「和一個刺客一起進去了。」
吳宇看了眼老祖宗留下的敕令道:「膽敢來崑崙地界刺殺章台先生,那個刺客不簡單。」
「師兄。」神棍眼神有些閃爍。
吳宇點頭,臉色陰沉如水,那個刺客刺殺章台先生的目的並不簡單,若是章台先生在崑崙地界上被刺殺,那麼所有的罪責都會有崑崙來承擔。
這是一場栽贓的刺殺,無論成功與否,只要章台先生在崑崙地界出現任何的傷害,都將由崑崙來承擔。
萬幸的是,這次的刺殺,因為陳三的介入,而讓崑崙避免禍端。
「衛衡的葬禮幾日後就會舉行,看來是有些人想要藉此機會挑事端了。」吳宇看了眼老祖宗的敕令,轉頭對著章台先生道:「先生不如小住崑崙幾日,參加完衛衡的葬禮再離去吧!」
章台先生點頭,作為睿智的他,自然非常清楚,衛衡的葬禮,山河中的各大勢力都會來此,他們來的目的自然不會是為了緬懷衛衡。
衛衡的身前得罪了太多的人,他手中的劍殺了更多的人,在山河的勢力中,山河殺星的名號一直籠罩在他們的心中,成為了夢魘。
參加衛衡葬禮的目的,是為了確定衛衡是不是真的死了,對他們而言,只要沒有親眼看到衛衡的死,那麼衛衡在他們的心中依舊是個夢魘。
為了能夠查出刺客的來歷,參與衛衡的葬禮,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
……
萬丈深淵,懸岩陡峭,深淵中不斷傳來的肉體撞擊在懸岩上的沉悶聲。
少年不斷下墜的身體,帶著不可磨滅的劇痛,每次下墜的身體撞擊在懸岩上,總是能夠讓少年咳血。
下墜的陳三,眼神凸起的盯著同樣下墜的陰影,在穿過老祖宗敕令后,兩人便已經分開,讓少年震驚的是,那道陰影越發像一個怪物。
撞擊在懸岩上的陰影,不僅沒有任何的反應,反而藉此朝著陳三出手,妄圖在下墜的過程中成功的擊殺掉陳三。
陳三偏頭,看著前方一塊凸起懸岩,眼眸中帶著狠色,他極力的扭轉身體,在身體即將撞擊在懸岩時,縱身憑藉懸岩騰空而起。
手中的傘劍帶著劍氣,朝著此刻下墜過來的陰影斬了過去。
刺啦的聲音在萬丈深淵中響起,顯得格外的大,在少年的一劍下,陰影被切開兩半。
斷成兩節殘軀的陰影,連同不斷下墜的少年共同墜下萬丈深淵。
深淵之下,厚黑冰冷的海水在其下流淌,嘩啦啦的水聲,伴隨著撲通撲通重物掉落水中的聲音。
冰冷海水中,陳三的頭顱猛的抬出來,那股窒息般的感覺,隨著少年大口呼吸而消失。
「他死了嗎?」陳三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陰影。
少年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在下墜的過程中,被斬開兩半的陰影並沒有鮮血噴洒出來,對方是個怪物,這讓陳三很難相信對方已死。
陰影身兼百家之長,這樣的刺客不是一個尋常的刺客,
傘劍緊握在手中,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少年,環顧四周的眼眸始終帶著警戒的光芒,沒有確定的事情,始終不能讓少年放鬆。
任何一次細小的疏忽都可能給他帶來致命的威脅。
很長時間后,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少年,感覺到握劍的手已經冰冷的沒有感覺了,這時的少年終於鬆了一口氣。
若是陰影沒有死,那麼對方必然早就出手,無需等到現在。
精神高度緊繃的少年,在放鬆的剎那,身體似乎被消耗光了,虛脫感伴隨著冰冷籠罩在少年的身上。
陳三感覺到意識有些模糊,環顧四周的眼睛有些遊離,放眼望去,除卻的冰冷海水,並沒有發現可以上岸的地方。
「離開這裡。」
這是意識模糊的少年最後的想法,身心疲倦的他終於抵抗不住。
意識沉淪。
緊握著傘劍的手緩慢鬆開,他的身體在不斷的下墜,冰冷的海水淹過他的胸膛,最終將少年的頭顱包裹。
厚黑冰冷的海水中,有一道微弱的光芒籠罩在少年的身上,酒葫蘆散發著神性物質包裹著少年,沿尋著海水流動的方向移動。
昏睡的少年,腦海中神魂激蕩,夢魘一般的夢彷彿沒有寧日。
混沌的意識中,少年彷彿站在天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幅幅凝固的畫面,一幕幕的場景彷彿在告訴少年某些真相。
無論少年站在那個地方,那些定格的畫面都始終在他的面前。
陡然間,站在天盡頭的少年抬頭,透過藍天白雲,少年看到了一些東西。
藍天白雲的背後絕非是自由,而是一座囚籠,囚籠籠罩了天地,天地之間的萬千生靈生活在這座囚籠之中。
籠鳥!
見到這個場景的少年,腦海中迸發出來的名詞,帶著震撼,帶著不甘。
這是絕望而又肅穆的一幕景象。
身在囚籠之中,便是一隻沒有自由的籠鳥。
天地四方生靈帶著愚知與蒙昧,成為他人砧上魚肉,那麼天地之間何人為刀俎。
陳三喉嚨苦澀,藍天白雲之下的自由,讓他感覺到有些壓抑。
艱難的呼吸著冷澀的空氣,少年看到遠處聖山之上盤踞山頂的遠古巨樹,巨樹被某種武器切開,已經凋零。
宛如這個世界正在遭受某種毀滅性的打擊。
陳三開始變的有些倉惶,神情之間帶著恐懼,眼前的一切如同末日,世間再無一人生存,不爭氣的雙腿在驅使著他逃離。
視線轉動間,他看到了被撕裂的天幕,那是一種可怕的景象,但是卻直挺挺的出現在少年的眼前。
倒灌的海水從天幕中流出,落入人間彷彿要清洗世間的災難,濯世之水卻帶著讓人作嘔的渾濁。
陳三跪在地上,極力的抗拒這些事情,始終不願意相信這些事情。
然而,沉重的呼吸,躁動的心跳以及不安的神情,無一例外的告訴少年。
他在真實的經歷這些事情,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少年,他不應該僅僅是一個旁觀者,而是一個參與者。
陳三撿起一顆鑄鐵的猩紅頭盔,上面的血跡已經乾涸,頭盔下面躺著斑駁的人形屍體,已是一具枯瘦的人肉乾,翻起身子,發現面容像是被風沙侵蝕,看不清長相,嘴唇撕裂,面目全非。
他看不到倖存者,飄搖的大旗,旗杆深深插入大地,碎裂的旗幟碎片,以及凝固在空氣當中的血珠。
無人倖存。
陳三慟哭,天地的囚籠,世界的末日,所有的一切都不應該發生。
死寂的世界中有破空聲傳入他的耳中,慟哭的少年陡然間抬頭,只見被撕裂的天幕處,接連有強大的生靈投入進去,似乎在進行某種象徵自由的戰鬥。
陳三驚喜,撿起地上已經銹跡斑斑的劍,朝著撕裂的天幕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天幕的背後,是圍困天地的囚籠,那些強大的生靈投入天幕之中,必然是一場無休止的戰鬥。
「你當真決定了嗎?」死寂的世界一道聲音突兀的出現,這讓陳三陡然間停住步伐。
「你是誰。」陳三說著,言語中帶著凝重。
「上一個時代的失敗者,你可以稱我為劍靈。」聲音中帶著不甘的落寞,同時蘊含著無盡的戰意。
這股戰意很久遠,久遠到讓陳三感覺到一股濃郁歲月偉力,僅是聽聲音便感覺到一條歲月長河在流淌。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少年站在現世,卻隔著一條歲月長河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