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章台先生
崑崙的雪下了小半個月，蒼茫大地，籠罩一層大雪，昆崙山腳遠方古道的盡頭，一輛漆黑如墨的駿馬鼻尖噴吐的白氣，拉著車廂緩慢的行駛過來。
蒼茫天地間，馬車行走在雪景之中，便猶如行走在畫中。
畫中馬車並未一直在行走，在昆崙山腳下，馬車停頓了一會，車廂的車簾被掀開，露出一雙帶著睿智的眼眸。
大雪初歇，天色依舊有些昏暗，伴隨著車廂中有些昏暗的光線，這雙睿智的眼眸下，並不能看清車廂之中的真容。
崑崙封山一年，這是來崑崙的第一位客人。
漆黑如墨的駿馬仰天嘶吼一聲，鼻尖噴吐的白氣，再次朝著昆崙山尖而去。
崑崙地界，近百里地，共有三十座山頭，山頭之中充滿海量天地靈氣者，尚不過一半。
大師兄、二師兄神棍、三師兄酒徒各佔一座，而陳三同樣也是一座。
他所在的山叫做挑燈山，這是趙樅留給衛衡的，可是衛衡死了，作為趙樅一脈，陳三便理所當然的居住在了挑燈山。
大師兄居住在後山，準確的來說，是靠近崑崙後山。
當年崑崙的老祖宗袁天拓曾在後山之中留下了一道敕令，於是後山便成為了崑崙的禁地。
整座崑崙，唯有趙樅和衛衡兩人進去過。
趙樅成為了世間最強的道術師，看見了這個世間藍天白雲之外的景象。
而衛衡則是從後山中帶出來了一道劍意，點亮了太白劍星，成為了山河第三。
為此，崑崙的後山，也便成為了整座浩然山河中最神秘的地方。
無數的人都想要進入後山中，然而全部被貼在後山上的敕令擋在了外面。
即便是崑崙的大師兄，被山河中人稱為涅槃第一人，也無法進入後山。
山腳之下的漆黑如墨的駿馬，徑直的朝著大師兄所在的神秀山行駛了過去。
因為崑崙老祖宗在後山留下一道敕令的原因，昆崙山中諸多的禁制，倘若沒有被邀請，這些禁制便會觸發。
然而，這輛馬車卻是絲毫不受阻礙，作為昆崙山中的不速之客，山中的禁制卻沒有絲毫觸發。
神秀山前，端坐在輪椅之上的大師兄，看著緩慢朝著神秀山而來的馬車，沉默不語。
「山河之中的章台先生從不輕易的走動各大聖山，今日怎麼會來崑崙？」在一旁的神棍臉上帶著疑惑。
章台先生是一個普通人，然而在山河之中他的地位卻絲毫不比神城中那位號稱天的低。
山河星辰榜制定者，要求的是不懂修行的人才可以，在他成為山河星辰榜制定者的時候，他的資料和信息便成為了世間最絕密的事情。
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夠保證公平。
看著漆黑如墨的駿馬，在崑崙神道上緩慢的行駛過來，面對神棍的疑惑，大師兄始終保持沉默。
章台先生地位超然，沒有誰會知道他的心思，他的心便如海中細針，找尋不到蹤跡。
駿馬停止，噴吐白氣，車簾拉開，一位少年從車廂中走出來。
少年身著墨綠色的大氅，眼眸中帶著睿智，身上散發著神性光輝。
「吳宇先生，有禮了。」章台先生臉上帶著笑意，這種笑意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章台先生，客氣了。」大師兄吳宇拱手。
上一任的章台先生半年前突然暴斃，天機閣中便有了新的章台先生。
在吳宇看來眼前的少年是個幸運兒，渾身充滿了神性，他身上的神性，不多亦不少，所有的一切都把控的非常的好。
少一分便沒有了靈動，多一分便是毒藥。
世間天生充滿神性的本就少，眼前的少年是一個，佛宗宗主同樣也是一個。
大雪初歇，天氣嚴寒，神秀山中升起氤氳水汽，章台先生和大師兄相對而坐。
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
「章台先生想來是有事。」大師兄說著。
制定山河星辰榜的章台先生動作一滯，看著大師兄道：「吳宇先生應該知道，山河之中的大朝試就要開始了。」
吳宇點頭，由神城舉辦的大朝試，山河之中的天驕們會在大朝試中嶄露頭角，極致展現自己。
「既然先生知道這大朝試就要開始了，那麼也應該知道天機閣的星辰榜也該變動了。」章台先生看著大師兄說著。
這話一出，溫暖的房間內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大師兄神情有些微妙。
山河大朝試二十年舉辦一次，上一次的星辰榜還是他們的師弟衛衡位列第三，如今章台先生提及，這算的上是一樁傷心事。
似是看出了大師兄的心思，章台先生帶著歉意道：「吳宇先生莫怪，我並非那個意思。」
大師兄搖頭表示並未怪罪，衛衡命中當有一劫，這是他的命數。
只是讓吳宇有些驚訝的是，眼前的這個少年心思竟然這樣的縝密，觀察竟然如此細緻入微。
能夠當上天機閣的章台先生，不僅僅是少年身上渾身充滿神性，這縝密心思也是讓人無法挑剔。
章台先生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半年前穩居星辰榜第一的先天道胎，一劍照耀天際，突破不惑玄境，凝結金丹、點亮命星，道宗全真仙山一脈迎來了最年輕的金丹聖境，致使星辰榜首高懸，無人能登榜首的位置。」
道宗兩仙山，兩座仙山所代表不同的修行理念。
半年前，當全真仙山的先天道胎點亮命星，成為了最年輕的的金丹聖境，便有人提出此子不出十年必然會超越龍虎仙山中的太白子。
「星辰榜排列金丹聖境以下的年輕修士，如今榜首高懸，不提神城四位神子，這座山河之中，各大聖地的最強傳人，皆是天賦驚人之輩，這個時代是一個野花遍地開的年代，我想問一問吳宇先生，如今這星辰榜榜首，先生認為，誰具有資格？」章台先生看著吳宇。
大師兄神情凝重，章台先生的問題，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相反是一個極其具有難度的問題。
無論是誰坐上了星辰榜首的位置，都不會是一件好事情。
這個位置並非那麼簡單，沒有相匹配的實力和心性，站的越高，那麼摔下來便會越疼。
「這是一個難以做出決定的事情。」吳宇輕聲的說道。
「是啊！星辰榜首確實一個難以做出決定的事情。」章台先生大口呼出一口白氣，融入氤氳水汽中，緩慢上升而後消失不見。
「想來章台先生定然是心中有了人選。」大師兄吳宇臉色平靜的說道。
天機閣的章台先生，排列山河中的天驕，心中便有了一桿稱，足夠支撐章台先生選出無可爭議的星辰榜首。
「謫仙居中的小謫仙如今身在不惑玄境，半年前曾殺了一頭千年大妖，險些身死，如今在謫仙居中養傷。」章台先生頓了頓道：「可是他終究還是殺了那頭大妖。」
吳宇臉色平靜，這確實一個天才少年。
「墨池苑的魚幼兮前些日子和一頭一千一百年的大妖纏鬥，滿身是血的生死逃離。」章台先生臉上帶著驚羨的神色。
墨池苑的魚幼兮在山河之中，不僅美艷動人，氣質非凡，其修行天賦同樣了得，一千年和一千一百年，雖說相差不過一絲，然而兩者的實力卻是天差地別，即便是逃離出來，便已經超越了太多人了。
白帝城中的小鵬王，據傳身體中蘊含其先祖的濃鬱血脈，有天人之姿，雖從未看過他出手，但是天賦卻鮮有人能夠懷疑。
「先生說我心中對於星辰榜榜首的人選已經有了，不錯，確實是有了，不過卻不是我所說的那三人。」章台先生輕聲的說著。
吳宇的臉上帶著興趣，在一旁始終未說話的神棍，同樣是帶著疑惑。
除卻章台先生說的那三人外，山河之中能夠登上星辰榜首的竟然有第四人？
「在我看來，能夠位列星辰榜首的當屬崑崙小師叔。」章台先生說話很緩慢，咬字十分的清晰。
崑崙小師叔？
陳三？
房間內隨著這句話，再次變有些沉默，沉默了一會後，吳宇輕聲咳嗽一聲道：「章台先生的這個決定是否有欠均衡。」
崑崙的小師叔，作為趙樅一脈的傳人，這座山河中，被更多的人認為，是衛衡的傳承者。
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恩怨。
上一代人的天下，有太多人憎恨衛衡，若是衛衡真的死了……
那麼這種憎恨便會理所當然的由陳三來承擔，他們會將這種不可磨滅的憎恨放在陳三的身上，用來宣洩對衛衡無盡的恨意。
星辰榜首的位置，會將陳三推到世間最高的位置，那些曾經憎恨衛衡的人便會將憎恨的目光轉到陳三的身上。
在吳宇看來，章台先生的決定，無論是出自好心還是難以揣測的惡意，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如果有一天，陳三從高處摔下來，那麼迎接他的只有粉身碎骨。
在他看來，章台先生的做法對在挑燈山的少年而言，無疑是一種捧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