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結束了一場夢（上）
大月之下，身穿灰袍的男人們聚集在小山前，殘留的神性物質被為首的灰袍男人凝聚在手掌中。
透射著月光，晶瑩的神性物質在大月之下，散發著極其迷人的魅力。
「貢品身體中躁動的神性被平復了？」為首男人的語氣中帶著詫異。
除卻他們手中能夠壓抑神性的葯和神使大人的無上手段，這個世間還有誰能夠平復神性物質的躁動？
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在他手掌中透著光芒的神性物質中正平和，確實是被平復了。
為首的灰袍男人閉著眼睛，環繞著小山移動著步伐。
這是一位來自浩然山河東境聖山中的道術師，強大的神魂能夠讓他『看到』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換一句話來說，他有著異乎尋常，常人難以企及的推演能力。
依據神性殘留在這裡的時間，孟宇可以推測的出來，貢品離開這裡的時間並不長。
「有三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這裡，他們很模糊，但是可以肯定貢品曾在這裡。」
「有什麼東西擋住了我的『眼睛』，是懸空在他們頭頂之上的東西。」
那是一道屏障，孟宇緊皺著眉頭，妄圖利用強大的神魂強行突破這道屏障，想要看清此前在小山前三人的真容。
噗！
孟宇眉間淌血，猛然間他睜開眼睛，而後無形之中有一道強大的力量陡然間朝他襲來，直接將他掀翻出去，致使他大口吐血。
「不可推測之物！」
孟宇躺在地上，臉上震驚的神色，作為浩然山河東境方寸山中最強的道術師，為了能夠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阻攔他的推演，不惜損耗一年的壽命。
即使是這樣，他依舊沒有看清楚，只能得到這樣的結果。
孟宇抬起指著一處方向道：「他們從這裡離開了。」
他看不到三人的真容，但是卻看到了三人離開的方向。
……
……
「浩然山河十二境域，劃分東西兩境，無論是道宗兩仙山，儒教四書院還是天宮地府以及各大底蘊深厚的聖山，他們都受到神城的制約。」
「神城代表規則，代表這座山河中的秩序。」
衛衡聲音傳到陳三的耳中，他看著在陳三背上依舊在沉睡的少女，眼神不動聲色，希望陳三能夠從他的話語中明白些什麼。
結果很顯然，背著少女的陳三，聽到衛衡的話，除了不斷地點頭外，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我的意思是說，你帶著她離開，不是一件好事。」衛衡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少年。
渾身被神性物質包裹著的少女，顯然和神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修行是一種由人性走向神性的過程，凝結金丹，點亮命星，度過生死涅槃便是需要將人性轉化為神性。
想要達到金丹聖境之上的境界，這種神性便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東西，對任何人而言這是補品。
然而，對於某些人而言卻是毒藥。
衛衡瞥了眼神性少女，在她的身體中神性溢滿，早已經超出了作為凡俗人身體可以承載的量。
神性！
衛衡嘴角有些嘲諷，這種被世人瘋狂追尋的東西，對於少年背上的少女而言是一種極其致命的毒藥。
「我不帶走她，她會死的。」陳三說著。
少女的身體宛如一個源源不斷的神性製造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產生神性物質。
這種神性物質，唯有他腰間的酒葫蘆可以吸收。
「即便你帶走了她，她依舊逃不過要死的命運。」衛衡看著陳三，語氣平靜的說著。
渾身充滿神性的少女，她的命運已經註定了，這樣的體質，世間千萬生靈中都難以出現。
一旦出現，便已經是神城的貢品了，要進獻給神城中所謂的神使。
「命運？」行走的陳三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衛衡。
「我不相信命運，所謂的命運，不過是一群無能者的借口，命由天定自然無話可說。」少年頓了頓道：「可是，這個世間還有一種說法，叫做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
這便是對所謂命運的最大抗爭。
十二年前，當僅有六歲的少年，從被鮮血浸染、被慘叫聲包裹的陳府中逃離出來，從山賊縱橫的白羊道中走出來。
那個時候，陳三便已經不相信所謂的命運了，在他看來，所謂的命，都是自己爭取的。
「所以，你打算為了她而和神城對抗？哪怕整個世間的人都在追殺你？」衛衡看著陳三。
陳三沉默看著衛衡。
衛衡同樣也看著陳三。
寂靜的夜幕中，兩人便是這樣對峙，很長時間后，陳三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麼，你當年和神城的對抗又是為了什麼？」陳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衛衡。
衛衡說過，他會前往神城。
衛衡說過，他的道是謀逆者的道。
衛衡同樣說過，這座山河之內，神城是規則，是秩序，是這座山河的制約者。
「因為他們殺了趙樅，他是這個世間我最尊崇的人。」
「因為我想要讓世人如趙樅一樣看到藍天白雲之後的景象，讓他們知道這個世間的真相。」
衛衡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輕微的說道。
藍天白雲之後的景象？
陳三當然不知道，他不過是進入朝聞層次的小修士，那種景象若是沒有凝結金丹，點亮命星是不可能看到的。
即使是凝結了金丹，點亮了命星依舊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得到那樣的景象。
至少曾經作為山河第三的衛衡便沒有看到，衛衡所知道的不過是趙樅所看到的。
而趙樅已經死了。
已經被神城中的神使殺死了。
至於趙樅為什麼會被殺死，或許是因為趙樅看到了藍天白雲之後的景象，那些所謂的神使並不希望這樣的景象傳揚出去。
「那麼，你呢？」衛衡看著陳三道：「你會為了這個少女去對抗整個神城？」
陳三沉默，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朝前走。
對於衛衡的話，他不知道。
為了對抗神城，世間最強大的道術師趙樅死了。
為了對抗神城，曾經的山河第三的衛衡，被追殺了很多年，他一直墜境，而且馬上要死了。
陳三不過是一個朝聞修士，在千萬生靈中微乎其微的存在，他不過是這個世間的螻蟻。
而神城呢？
神城統御了整個浩然山河，他們制約著這座山河中的所有勢力，所有的勢力都在他們的秩序下。
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衛衡的話。
當他再次抬頭的時候，不知覺中，陳三已經到了唐王朝中，親王府就在他的眼前。
許虎正從親王府中走了出來，他的神情帶著驚慌。
聖賢山和劍湖山兩座聖山被衛衡掃平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的耳中。
他也沒有想到，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就這樣破壞了。
他也沒有想到，衛衡竟然能夠抵抗住兩座聖山。
為了防止秋後算賬，許虎從親王府中匆忙走出，準備逃亡。
他一出來便撞上了陳三。
「陳三？」感受到陳三目光的許虎，他並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誰，這不過是試探性的詢問。
這個時候，陳三背後的少女終於醒了，陳三將她放下，而後說道：「我需要解決一些事情。」
他緩步朝著許虎走了過去，十二年前發生的事情一一的在陳三的腦海中閃過。
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充斥著慘叫聲的府邸，數百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那些在殺戮中充滿絕望的眼神，那些揮舞屠刀的帶著獰笑的劊子手。
心中有著滔天恨意的少年，臉色平淡的看著許虎道：「十二年前的事情，是時候清算了。」
「你想要殺我？」當感受到陳三不過是一個朝聞境的時候，許虎臉上帶著嘲諷。
能夠成為唐王朝五虎之一的他，又怎麼會是一個尋常人，一身龐大的能量波動從他的身體中傳出來。
登樓初境！
實力不高，但是卻有足夠的自信輕易間殺了朝聞修士。
這是境界之間的鴻溝。
「十二年來，無時不刻都想殺了你。」手持傘劍的少年緩步而行，戾氣極重。
壓抑了十二年的情緒在見到許虎之後，便已經爆發出來了。
烏雲遮蔽了懸挂在夜幕中的大月，有風聲起，帶著嗚嗚的聲音，一道身影自平地一躍而上，高舉著劍。
自上而下！
寂靜的夜幕中，伴隨著轟的一聲，被遮蔽的大月顯露出來，有月光照耀在地上。
地面上有大坑浮現，大坑之中陳三眼神凌厲的看著渾身是血的許虎。
「憑什麼……」許虎聲音嘶啞，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極其的不甘。
憑什麼？
憑什麼他連一個朝聞修士的劍都扛不住？
「沒有為什麼。」
「就因為十二年前，陳府被你屠戮的上百條人命。」
「就憑他們十二年來，一直沒有安息的冤魂。」陳三平靜的說道
傘劍反握，陳三對準了許虎的心臟。
這一場持續了十二年的噩夢，這一樁帶著上百人無法安息的冤魂，可以結束了。
「放過我，我可以告訴你當年的真相，當年那場鐵案的幕後真兇。」許虎眼神凸起，聲音嘶啞。
傘劍陡然間懸停在許虎心臟一寸處。
「當年的幕後真兇，我早已經知曉。」陳三手中的劍猛送進了許虎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