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是蒼瀾大陸的神（兩章合一）

  大越政壇的風向，在民意的大潮前轉了向。

  羅林風風光光走出了監察處的大牢，迎接他的是鮮花、掌聲和榮耀。

  大越皇室和軍方通令嘉獎了前線立功部隊，邊軍一眾將領各有升遷，死難官兵得到了豐厚的撫恤金。

  其中，最扯人眼球的，莫過於邊軍三位將領的職務軍銜變動。

  第三軍軍長趙淵亭升了邊軍副統領，晉陞上將軍銜。

  羅林接了趙淵亭的位置，升中將軍銜。

  羅林的心腹劉越明晉陞108騎兵師師長，這支堪稱王牌的彪悍部隊，仍然牢牢地掌控在羅林手中。

  這三人中，羅林和劉越明都是軒轅長歌曾經的部屬，對所謂叛國案一直頗有微辭。

  而趙淵亭，在羅林的堅定支持者。

  他在最微妙的時刻挺身而出為羅林站台，隨後還在邊軍里提拔了一名年輕軍官，讓後者像軒轅長歌當初一樣連升了四級。

  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向軒轅長歌致敬，公然向當年那段血色歷史發起了挑釁。

  三人的升遷，從某種意識上來說，是邊軍隱忍二十年的怒火在憤怒地宣洩。

  邊軍統領莫言，那個其貌不揚、說話陰陽怪氣，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小老頭，這次似乎鐵了心要搞事情。

  沒人知道他要將邊軍帶向何方，也沒人知道，邊軍的異變會給大越未來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但大家知道，外患重重的大越，如今內憂又起。

  在這熱鬧的背後，有一人感覺頭痛得要命。

  「他么的，一張嘴兩張皮，就那麼隨便一吧唧，他們現在都成好人了！陛下一生氣，他們都嚇傻了！嘉獎邊軍？那議和的事怎麼辦？蒙毅那邊怎麼交待？談不成打起來，追究誰的責任？都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大不了我不當這個外交大臣了！」

  溫正文得知帝國下令嘉獎邊軍前線將士后，在辦公室里跳著腳罵娘。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大越歷史上最窩囊的一任外交大臣，誰他么都給他氣受。而從當下的情況來看，他的窩囊似乎遠沒有到盡頭。

  《風城協定》已經讓他身背賣國罵名，死後也難逃如櫞的史筆。可笑又可悲的是，他偏生還有顆愛國的心，他是為了大越才背負了這一切。

  「華京當下這種氛圍，蒙毅一定感覺得到。這完全就是當著人家的面，再扇人家一個巴掌啊！和談，怎麼談，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平息不了他的怒火啊！」溫正文靠著沙發，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發起了呆。

  首輔陳風嘯讓他全權負責談判一事，可是還沒開始他就陷入了絕境。

  他原本想著，大越問罪羅林后，自己再厚顏說些軟話，怎麼也得想辦法把青雲使團的嘴封住，省得他們在談判時獅子大開口，這也算維護了國家的利益。

  可眼下風向突變，自己就算把腰折斷，把頭低來挨著地面，恐怕最終大越還得遭受一次風城之辱。

  「唉，成天沖人彎腰，估計找個駝背來，都比老子更適合干這差事！」他心裡鬱悶到了極致。

  「老領導啊，我真羨慕你啊！」溫正文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頂頭上司，眼中滿是追憶。

  「既然談不攏，那就打吧，打了再說！」同樣是外交大臣，老領導當年何等牛氣啊！

  強大的邊軍和戰無不勝的軒轅長歌將軍，讓他的腰桿挺得又硬又直。

  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得他么這樣不要臉的，四面八方的給人賠罪？

  大越的軍隊，你們就不能漂亮地打幾場勝仗，讓老子也跟著揚眉吐氣下？若真有那天，老子死也瞑目啊！

  「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溫正文心中悲嘆道。他打算親自到蒙毅下榻的酒店登門拜訪，拉下老臉再求求他。

  這張老臉不值錢，但願傳說中的那位軍神，能有大海一般廣闊的胸襟，助他和大越度過這場劫難。

  「大人，蒙毅元帥派人送了封信來。」秘書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封信走到到了他的面前。

  溫正文全身一激靈，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看完信，溫正文笑了。

  這世界上，總是有奇迹的。

  蒙毅短短的幾句話，竟然讓他絕處逢生，甚至感動得想要落淚。

  傳說中的神人，行事果然有驚人之處啊！

  大陸紀元1503年4月15日下午，大越帝國首輔大臣陳風嘯親切會見了到訪的青雲帝國元帥蒙毅。

  據《京華時報》報道：首輔陳風嘯與到訪的蒙毅元帥就近期邊境突發的一場衝突事件深入交換了意見，代表兩國就此達成諒解。雙方一致認為，兩國應努力增進互信合作，積極發展互惠互利的邊境貿易，堅決杜絕類似事件再次發生。蒙毅元帥還特別指出，冥王雇傭兵為害整個大陸，嚴重威脅各國安全，大越邊軍將其一舉全殲，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首輔陳風嘯同意蒙毅元帥的看法，隨後宣布帝國將嘉獎在剿滅冥王雇傭兵戰鬥中立下戰功的邊軍官兵。

  兩國很快簽署了一份和平協定，青雲高高舉起的棒子輕輕落了下來。

  這樣的結果，大越舉國上下都非常滿意，因蒙毅到來而引發的危機解除了，華京城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與寧靜。

  華京城月神大街雲夢酒店。

  軒轅宇站在窗前，眼神憂鬱地看著繁華的月神大街，英俊的臉龐上有莫名的冷意和嘲諷。

  離開華京十餘年了，如今歸來時，這座城市繁華依舊，這裡的人們依然過著舒適的生活。

  只是對於他來說，華京，生養他的故鄉，早已物是人非。

  月神大街上的那個家，已是人去樓空。軒轅長歌叔叔的故去，讓百年將門一夜間轟然倒塌。

  樹倒猢猻散，軒轅的族人們紛紛遠離華京避禍。

  作為軒轅家旁枝的子弟，他從出生那天起，沒有享受過任何屬於軒轅這個姓氏的榮耀，但卻以叛國罪人子侄的身份，接受著周圍人日復一日的凌虐。

  他恨自己的這個姓氏，更恨自己的無能。

  所以後來有一天，他遠擇了遠行，成為了一個無家的浪子。

  現在，他回來了，住在華京城最好的酒店裡。

  但他的父母，卻依然還呆在那座荒涼的宅子里，可笑地守著軒轅家曾經的輝煌，期盼著有一天能從那場惡夢裡醒來。

  「這樣的繁華，還能維持多久呢？」軒轅宇心中輕嘆道。

  物慾橫流的社會，急功近利的靈魂，不斷吞噬著心中的道德、恿氣、血性、夢想，大越早已沒了前進的動力。

  如果不經歷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麼繁華終會落幕。

  或許要不了多久，寸土寸金的月神大街，註定會變成一片廢墟。

  「老師，過去我一直想不通，富庶的大越為何始終成不了大陸一流的軍事強國。這次從青雲回來后，我似乎找到了答案。」軒轅宇輕聲說道。

  正在看書的蒙毅抬起看，微笑道：「哦？看來這次回來感觸很深？」

  「嗯。」軒轅宇轉身，苦笑著點了下頭。

  「同樣是女子，無雙姐姐率騎兵在草原上浴血搏殺時，大越的女孩正在月神大街的商店裡揮金如土。」他有些蕭索地說道，「而我的父母呢，至今都還躺在軒轅家的榮光里，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離開。」

  蒙哥利皺眉，似乎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

  「無雙是個例外。她的起點極高，所以走得更遠。用她來要求那些女孩，這是不公平的。」果然，他搖頭說道，「至於你的父母，在我眼裡，他們是值得尊敬的人。他們執意守著的，不是你嘴裡所謂的軒轅家的榮耀，而是烙在軒轅這個姓氏骨子裡的一份驕傲和軒轅家族的未來。」

  軒轅宇聽了老師的話后，有些不解，也有些不以為然。

  「你可知當初，我為何會帶你走？你又可知，我為何同意你此生刀鋒不向大越？」蒙毅問道。

  軒轅宇搖頭。

  「生是大越人，死是大越魂。這話是你說的吧？」蒙毅微笑道。

  「嗯。」軒轅宇點頭。

  「現在可後悔？」蒙毅又問。

  軒轅宇沉默許久，最後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骨子裡，其實還是這個姓氏獨有的驕傲。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我的學生啊！」蒙毅起身，走到他身邊，微笑道。

  「而我同意你此生刀鋒不向大越，正是出於對你父母的敬意。」他又道，「有些人做的事我們不懂，但我們必須敬重他們。因為這世界有太多未知，你看到的聽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軒轅宇心神劇震。老師話中所指，難道是叔叔的事？

  「你的家，仍然在，你的父母替你守著呢！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沒有找到長歌的孩子，軒轅將門百年的輝煌能否再延續，多半要落在你身上了。所以你沒有快樂的童年，你只有兵書和沙盤，還有日復一日的訓練。」蒙哥利嘆道。

  「既是這樣，老師培養我，對青云何益？」軒轅宇詫異地問道。平日里，他很少有機會和蒙毅這樣談話，所以今天把心裡的疑惑都拋了出來。

  蒙哥利手指著窗外。

  「小宇，從這裡望出去，你能看到什麼」

  「月神大街。還有遠處城市的燈火。」軒轅宇望著窗外說道。

  「再往遠呢？」蒙毅又問。

  「夜色太重，看不清了。」軒轅宇搖頭道。

  「你難道沒看到，在黑暗籠罩下，生活著許許多多普通人嗎？大越如是，青雲如是，落日如是，紫血族也如是。東大陸和西大陸都一樣。沒準哪天這片黑暗突然落下，蒼瀾大陸，需要許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為他們扛住黑暗，把天撐起來！」蒙毅沉聲道。

  他的話，令軒轅宇心神劇震。老師你說的黑暗，指的到底是什麼？

  「你要記住，有些時候，你看這個世界，要用心去看。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廣闊！」蒙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軒轅宇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敬意。

  蒙毅，他的老師，原來並不是青雲的軍神。

  這個男人胸中裝的，是整個大陸，是大陸蒼生。

  他是蒼瀾大陸的神。

  江府。

  黑羽送來了關於林雲的最新情報。

  內容很多。

  第九分隊參與了剿滅冥王的戰鬥，林雲連升四級出任藍關守備營營長，林雲在風語原上搞了個講武堂，林雲痛打了中央軍的兩個營長.……事無巨細，都按江南的吩咐詳細記錄了下來。

  因為近期發生的事情太多，怕統領有新的吩咐，所以黑羽才自己親自跑了一趟華京城。

  「簡直是胡鬧！」江南看著手裡的情報后，皺眉輕斥了一句。

  胡鬧？

  這麼多事，不都是胡鬧嗎，統領大人你指的是哪件呢？黑羽心中苦笑。

  盯林雲，本來是件閑差，他不知道為何統領大人會派他親自執行這個任務。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覺得大人的決定非常英明。

  林雲那小子，走路帶風行船帶雨，到哪兒都會搞得風風雨雨。那股子折騰勁啊，近於變態，自己要稍有鬆懈，恐怕就會錯過許許多多精彩無比的劇情。

  「他身邊的人，沒為難你們吧？」江南罵了句后，沒多說什麼，隨口問道。

  「因為我們沒有表露出林雲的敵意，所以目前相安無事。但我必須說，他身邊那個人，我恐怕對付不了。」黑羽沉聲道。

  「那個人，你千萬不要想著去對付他。」江南沖他擺了擺手，「有這個想法的人，都死在他的劍下了。你只需要替我盯好那個小子就行了！如果需要的話，那個人我會另有辦法對付！」

  「是！」黑羽點頭。

  他現在似乎喜歡上這件差事了，因為旁觀那小子的人生實在有趣。

  至於統領大人這樣做有什麼深意，他反倒不太關心了。

  咚咚咚。房外傳來敲門聲。

  「大人，有貴客到訪。」老僕的聲音傳來。

  江南一擺手，黑羽悄然消失，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哪位貴客？」江南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或許是因為不屑於他的為人，又或許是因為他殺氣過重，這些年他的府上極少有人登門拜訪。

  他很享受這樣平靜的生活，很不喜歡有人貿然闖進這片屬於他的天地里。

  「青雲帝國，蒙毅元帥」老僕回道。

  蒙毅！

  江南心神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