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單身狗走進了春天裡
燕城。
燕府一片縞素,瀰漫著悲涼的氣息。
西軍第一軍軍長、燕家未來的家主、燕伯南公爵最寵愛的兒子燕秋寒死了,死在了「春獵」的戰場上。
將軍難免陣前亡,能死在戰場上,對軍人來說是一種榮耀。但燕秋寒的死,只能算是個意外,一個令百年燕氏無奈蒙羞,令美麗燕城黯然失色的意外。
儘管帝國官媒給予了這位「春獵」指揮官很高的評價,軍方也追授了他極高的榮譽,但丑終遮不住的。
一些小道消息,從邊境地區,從那些僥倖活著回來的官兵們口中傳了出來。
「燕秋寒在軍中藏了美女,死的時候還抱著女人。」
「咱們的燕將軍啊,不是死在沙場上的,而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據說那女的是大越派來的刺客,在燕將軍拼盡全力奮力衝殺時,一刀便砍下了他的腦袋。」
……
謠言止於智者,但這世間,聰明人本就不多。在口口相傳中,謠言很快衍生出各種版本,在西北地區傳得沸沸揚揚。
燕家果斷出手,嚴厲查處造謠生事者,抓了很多人,封了很多報館。
然並卵。謠言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在有心人的引導下,插上翅膀飛向了青雲各地。一時間,燕秋寒和燕家,成為了帝都新月城上流社會的笑談,雄踞西北百年的燕氏,陷入了空前的輿論危機。
燕伯南公爵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事,他和所有老年喪子的父親一樣,在悲傷和絕望的驅使下,一心只想替死去的兒子報仇。他的兒子可以死,但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死得這麼憋屈難看。
「春獵」帶個女人根本不算事兒,他在戰後收集的情報表明,他的兒子和他手下的三個師長遭遇了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西軍的指揮系統因此徹底癱瘓。而大越邊軍的108騎兵師,正是抓住這個機會發動了雷霆一擊,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大勝。
由此,他斷定,西軍「春獵」部隊掉進了大越精心設計的一個陷阱。這是敵人的傲慢挑釁,帝國和西軍必須作出回應,否則的話,燕家和他死去的兒子將成為整個大陸的笑話。
所以,在接待前來弔唁的西軍統帥鄭博文時,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執意要求對方出兵,為兒子和死難將士報仇。
「公爵大人,我理解你的心情。秋寒走了,第一軍遭受重創,數萬官兵血染疆場。身為西軍統帥,我比你還想報仇,恨不得集結大軍一路殺過去,讓他們血債血償!」鄭博文憤然道。
「但此事關係實在重大,西軍不敢妄動啊!」話鋒一轉,他嘆道。
「妄動?」燕伯南冷笑,「什麼時候,西軍也學會了打不還手?」
鄭博文沒有在意他的嘲諷,苦笑道:「公爵大人,你應該很清楚,這次春獵不過是走個過場,是對《風城條約》的一種回應!很不幸的是,我們遇上了羅林那個瘋子,而且他還又發瘋了!」
你心裡也應該清楚,正是因為任務輕鬆,我才會派你的兒子去鍍金啊,不能出了事就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吧?他心中嘆道。
「說到底,你還是不想打?」燕伯南冷笑。
「不是不想打,是不能打。」鄭博文苦笑,壓低聲音說道,「新月城傳來命令,西軍不得擅自行動,兩國即將就邊境衝突一事展開談判。」
「陛下的意思?」燕伯南面無表情地問道。就算是陛下的意思,他也要違抗一回,大不了這個公爵不要了。
「不。」鄭博文搖頭,神情凝重地說道,「這件事,是蒙帥定的。」
燕伯南沉默了。蒙帥的意志,在青雲有時比皇帝的旨意還要強大。因為皇帝不過統御一國,而那個男人呢,二十年前就已站在了大陸之巔,青雲軍界視他如神明。
他既然發了話,西軍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只能靠自己了!
送走鄭博文後,燕伯南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然後喚來一名心腹。
「通知冥王,行動!不惜代價,揪出幕後主使!」
蒼老的公爵抬頭望著昏黃的天空,悄然握緊了拳頭,滿是皺眉的臉上,淚水長流。
兒啊,既然沒了希望,我就讓這片山河為你陪葬!你且睜眼,看爹為你殺人!
「頭兒,你殺過人嗎?」落楓城的一條小街上,趙鐵膽啃著燒餅問道。他身前不遠處,貼著一張劇場的海報,上面寫著一行大字:《殺人者徐泰》。
「當然殺過。」林雲出神地看著正在烙餅的攤主,輕輕點了下頭。比起燒餅,他更喜歡豆漿和油條,只是從京華到落楓,他找了一路都沒有找到,心中很惘然。有些人和事,平日里你習以為常,以為不管發生什麼,他(它)都會在那裡。到失去時你才會突然驚覺,原來他(它)的存在,早已成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京華美女如水,頭兒長槍在手,怎麼可能不殺人?」風烈一臉賤笑,「估計後來殺出事了,才跑到邊境上躲了起來。」
「燕秋寒就是我殺的。」林雲淡然一笑道。
聲音很小,入耳卻如驚雷炸響,震得人腦袋發矇。
「啪!」趙鐵膽一顆鐵膽崩碎,手中的燒餅掉在了地上。
「噗!」風烈瞪著眼,跟見鬼了一樣,腦袋一偏,含在嘴裡的一口湯頓時噴在了趙兄的臉上。
「頭兒,你剛才說啥?」趙鐵膽抹了把臉,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那一口湯沒把他噴清醒,他在極度的震驚里無力自拔。
「頭兒,這種事可不能瞎扯啊!」風烈四下張望,緊張地說道。
「兩個慫貨!」林雲哂道。他要是在彪哥面前這麼說,那小子早就一通馬屁拍了過來吧!領導出差,這帶誰不帶誰,還真是有講究啊。不過想到彪哥的獨門暗器……還是安全第一!
「開個玩笑哈,千萬別當真。」林雲又道,「我的本事目前只夠用來修理下你們。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對我來說是遙不可的夢想啊!」
趙鐵膽自然是信了的。
開玩笑?別當真?風烈越聽越心驚,這事不簡單啊!
作為一直跟在林雲身邊的人,他太了解林雲了。
頭兒最怕什麼?
怕裝逼時不能人前顯聖。
那種痛苦對他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他一定會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那個逼無形地裝出來,就像今天這樣。
「趕緊滴,啃完我帶你們去開開眼!難道進趟城,還啃燒餅,真是夠了!」林雲啐道。
在林雲的催促下,兩人狼吞虎咽吃完收攤。三人出了小巷,沿著城南街一路閑逛。
他們今天進城,是來採辦一批物資。事情上午就辦完了,貨已經發往了風語原。
接下來的時間,三條單身狗一致決定,好好欣賞下落楓城的春色。
早春的寒意,被暖暖的陽光碟機散,鮮花盛開的街道上,瀰漫著醉人的芬芳。年輕的女郎們,迫不及等地換上了露胳膊露腿的漂亮衣裳走上街,與花爭艷,與春比美。
抬眼望去,閃電般雪光隨處可見,忙壞了三頭來自兵站的狼。
「鐵膽,你塔麻能不能別老盯著人家的屁股看?」風烈輕斥,羞與某人為伍。
「你說都是屁股,洗澡天天見,為啥女人的就這麼好看呢?」趙鐵膽想不明白。
「頭兒剛才說過,這看女人啊,看腰以上是欣賞,看腰以下是流氓!你就是個臭流氓!」風烈嘲諷道。
「你懂個屁!找老婆不就是為了生娃,屁股大好生養,不看屁股看啥?」趙鐵膽反駁道。
林雲扶額,不想說話。
有些課,還得惡補啊!閱歷、教育、背景,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未來的眼界和格局,他身邊這些活寶要走的路還很長啊!
林雲一邊嘆息,一邊東張西望。
驀地,他覺得眼前突然一亮,一名女軍官進入了他的視線。
她很年輕,看上去大概二十三四歲,肩上卻掛著這個年齡罕見的少校軍銜。一身剪裁得體的軍裝,不僅完美地呈現出了她傲人的身材,還賦予了她陽剛的氣息和野性的力量。女性的柔美和軍人的英武,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散發出動人心魄的魅力。
更重要的是,她的容貌極美。不是普通意義的美,是傳說中那種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絕世美顏。
「看下半身是流氓……他這種恨不得把人生吞了的眼神,該叫啥呢?」
「我有種預感,頭兒要淪陷了。」
兩名吃瓜群眾看著某人的呆樣,感慨地說道。
「走,咱們喝咖啡去!」看著女軍官和幾個青年軍人談笑著走進一家店,林雲說道。
「春天裡」——咖啡店的名字很有意思。
單身狗林雲,走進了春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