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翻手為雲
城郊。
護城池邊,翠江樓內。
她手裏捏著耶律離轉來的手函,清清楚楚寫著大遼和夏家並無來往的供詞。這份供詞已經透過吏部戶部工部聯名傳到皇帝手中,眼下朝中一片驚亂。而托玄的福,這消息在民間似乎傳的更快,就連幾歲的娃娃也都知道夏家是受了誣陷。眼下皇帝想脫身就隻是找一個替罪羔羊來承但,她知道,這是他所擅長的。
玄木敬懶洋洋的推開望江酒樓的窗戶,看著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群,滿目悠閑,不似在說朝局之事,更像在談風月,“眼下的局勢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你說,皇上這時還坐的下嗎?”她笑,輕輕搓著微涼的手指。
“你的局布得很好,眼下皇城根低下,我們的人不少,六成朝中大員也是偏向我們。”
眼神飄向他,她不禁搖搖頭道,“倒不如說是你的銀子使得好。”
玄木敬幾步走過來,“城門外駐滿了若曦的軍隊,隻是我好奇的是你為何讓大蒙的軍隊駐守在很遠的地方,還有一隻精英部隊不知是敵是友在城門外隱蔽的駐紮!”
她搖了搖杯中的酒,眯眼看著他,“看不出玄你也是個用兵的人才呢。不管是敵是友,此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玄木敬返身回了位子,給自己倒了茶,自顧自的笑道“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這麽多人為你如此的賣命。若曦的不離不棄,若歌的生死相依,還有大汗的暗中相助,就連大遼的太子都為你不惜壞了兩國交好,起兵謀反。”
“這不是我的功勞。”起風了,她起身替他關了窗,“是若歌一直暗中相助,或許從我回宮的第一天他就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夏七念了,隻是彼此心照不宣。隻要我想要的他都會第一時間給我。”
“我倒是不懂了。你步兵把守,為何要用無名小卒?”
“你說楊維?因為定國公。”
“定國公?”
“就是楊維的生父,那個十多年前死在大蒙名留青史的定國公。現在應該就在大蒙的帳營裏,我在可汗身邊時見過他,當時隻覺得他身份可疑罷了。前日裏古將軍才道出原委,當年定國公出征,握有重兵將權,皇上想先借與大蒙一役滅掉定國公的勢力,定國公心知肚明,他倒寧願死在沙場還能美名傳後。隻是忽都台大愛這等人才,俘獲定國公並沒有殺他,反而留他在大蒙安居。後來夏家被滿門抄斬,定國公曾經多次的祭祀,我無意間被可汗所救才得以相見他。”
“想不到,其中的事情這般的撲朔迷離。”玄淡淡的笑了,“夏丞相清白一世,含冤而死,終於可以瞑目了。”
“你真的覺得他死了嗎?”她猛然回身,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父親沒死,或許在等著我與他會和……”
玄愕住,唇畔停在杯口,“什麽意思?”
“他的確沒有勾結遼人,這一點是被皇帝和皇後陷害。”她深深吸了口氣,“隻是,皇後知我於死地是皇上暗中允許的,我是在怕,或許我們都走錯了,陷入到別人布下得迷局裏。”
玄木敬愣了半晌,搖起了茶杯,輕不可聞的笑了,帶著幾絲冷意,唇邊幾個字卻是狠狠砸在她心上。
“為人棋子,做他人嫁衣!”
又是棋子!喉嚨想被人扼住了,猛然抬頭看了他,當日的夏七念就是旗子!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狠狠咬住了牙,“就算為人棋子,也要做下去。有些帳,要一筆一筆的算,不能貪多,爺不能嫌少。”
屋中不再有言語,她和玄木敬都屏住了呼吸,輕輕推開窗,看著護城池上江火,看著兩岸重兵以對,蓄勢待發。她在等,也許不到一個時辰,楊維就能破江而入,與她在這望江酒樓暢飲。不到一個小時,生靈塗炭必將不可收拾……
遠超出她的想象,竟然不費一兵一卒,楊維大軍舉兵渡江,劉大都督的兩方護城軍竟毫無反應的歸城。回身看著處之泰然的玄木敬,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銀子都使到了敵方的軍中。說說,你到底是誰?”
玄木敬舉杯以示小小的慶祝,“不敢當,隻是聽說這兩軍的總領曾在楊維的麾下效力,我隻是順便小小犒勞了兩位總領的家眷以示安慰。我是誰,還要問麽?”
楊維一身戎裝坐在她麵前,手邊的茶已涼。
揉著有些酸痛的肩膀,看著他微微笑著,“將軍果然勇猛!”
“給夫人請安,父親交代,誓死效忠夫人。”楊維掀開袍子,直愣愣的跪在她眼前。
“我可擔不起。”伸手去扶他。
“可汗的大軍,明日一早便可抵至城下,與我一同攻入京都。”
她點點頭,果然一切盡按計劃行事。
“明日,我自會為他開城門。”
她自然不必告訴他,就在三天前,玄木敬已經串通了守城都督,隻等楊維大軍一到,便會用他的人馬換掉了從前那批守城侍衛,以確保駐守城門都是自己人。現在隻需要給他一個安心罷了。
這一夜,必定又是不眠。靜靜倚在窗邊,這皇城竟安靜的詭秘了,反而讓她隱隱的不安起來。她不懷疑玄木敬買人心籠絡朝中大員以及布局上下的能力,隻是因這太過順利而躑躅。出城前,聽說劉大都督的護城主力軍團並不在京中,隻說是遷往南邊營急訓。
還在因此感歎天時地力人和,此刻卻隱隱約約感到西邊詭異的氣息,夾雜著血腥和殺戮……
這一切似乎變得不尋常……
五更五刻,西邊果然傳來了廝殺聲,馬鳴炮響,烽火映得夜空亮如白晝,皇帝果然早已重兵部署於西麵等候若曦大軍,而楊維一眾自然能夠相安無事過江。以一江阻擋了楊維回援的勢力,卻在江對岸守株待兔。欲擒故縱,誓滅敵軍於城外,城內百姓卻安然無患,甚至覺察不到城外的廝殺成片,屍橫遍野。皇帝果然還是心係於穩定朝局,安撫民心。難道,他同若歌一樣,是心係天下安生?
如此城府,如此部署,如此用心,的確讓人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