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嫡室之苦

  容夕月


  鄰家有女初長成，可憐體態俏無比。


  我總想起許多年前，你在禦書房麵含溫潤的背誦孟子；那時，我被選到宮裏為皇後的壽辰獻舞。南書房裏師傅講到了青梅竹馬四個字，我第一次走了神，視線繞過坐在皇後身邊怯怯的你。那一年，我九歲歲，你七歲。


  我夢想著曾陪在你身邊，度以日日夜夜；曾經陪著你在中宮殿前罰跪了一整夜；曾經伴著落日看你躲在鳳鸞宮的角落偷偷注視著皇後，皇後攬著若歌的親昵，你眼中的那絲欣羨和失落，我都看著眼裏，痛在心底。


  我懂你如何孤寂的成長在，如何小心謹慎的邁出一步步，如何不把自己陷入深淵。


  你十六歲那年，皇上為你指配了妾室，為你建府，你離宮那天，我是在一旁偷偷的看你的。那時，我沒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我是想要默默地注視你，僅此而已就好了。那晚，我們大婚，我靜坐了一夜，你沒有臨幸我，甚至沒有回府。我呆坐了一夜，直到早上喜娘來収帕子，我才尷尬的笑了笑。是，你沒有碰過我，至始至終。


  我有了你的一切，看似風光，鳳冠霞帔，地位，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想要一個你。你說：你會恨指昏的人，那麽你也應該是恨我的。是我，讓爹爹去求皇上賜婚的。你不是三弟，你的沉默讓我幾乎崩潰，外人看來我是嫻熟的王妃，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悲哀。


  一個女人沒有丈夫的寵幸，總是相敬如賓，又如何？我要的不是你的相敬如賓，而是你的真誠對待。


  你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興趣，卻惟獨對一個畫像念念不忘。你不許我進你的書房，我答應了，你不許我靠近你，我也答應了，可是，你說不許我愛你，對不起，我辦不到。第一次，我對你冷漠，第一次我對你嘶吼，我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之後的三年裏，你沒有娶妻，你也在等，等待機會向你父皇提及畫中的那個女人。


  我不會忘了那日，你站在我的麵前，你的話語滿是艱難，“我準備納妾！”


  我淒淒的笑了，笑得滿臉淚水。


  那時，我天真的想著：你若不納妾，就算心裏有別的女人又怎樣，你終究是屬於我容夕月的。


  那一年，我二十歲，你十八。那個夢我揣了多年，終於完全碎了。


  若歌成婚的那天，你喝的大醉，我躲在角落裏，看你默默的盯著新房裏的女子，心也在無聲的落淚。


  你眼裏的羨慕和嫉妒深深的打擊到我，容夕月高傲一世，遇見卻卑微了一世。你羨慕那個盛大的婚禮，羨慕和她走紅地毯的人，羨慕那個叫做太子的男人。


  夏七念終究是要嫁給太子的。你說：你要做太子，為了那個女人你要做太子。


  我要的不是什麽嫡位正室，而是那個諾言。


  我是你的嫡位，別人羨慕的碩王妃。可是，我寧願做你身邊的妾，丫鬟，隻要你能看我一眼，就一眼就好。


  若曦……你告訴我，你痛嗎？我痛，痛到了肺腑裏。


  可是我不會放棄，因為我絕望的執著。


  我說，我等，我不要什麽名位，我願意做一文不值的妾，隻因身邊的人是你。


  是，你允許了。第一次，你正眼看我。你點頭你震撼，你淒然的笑了。


  你說，夕月，你是好女子，我不願意傷害你。可是，爺，你已經傷害到我了。傷到肺腑。


  我費勁心思接近你的摯愛，想要利用她次次找機會靠近你。我本想殺了她，但是我不想與你為敵，不想與自己為敵。我看見你看她的眼神，毫不避諱，我在大嫂麵前幫你圓謊，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容夕月，我隻在乎你的名譽是否受到詆毀。我終於在家禮的那天見到了她。果不其然，是個清婉客人的女子，調皮帶著幾分淡然。我看著她身上的素衣長裙，回去便叫人訂做了身給自己，我穿著不如她好看，我希望你可以看見我為你改變。


  我站在你麵前的那刻，你沒有我想象中好乖的詫異，卻一言不發。我按照她的風格，縱然她不在的時候，你寧願坐在書案前沉默，也不肯理會不遠處靜靜凝視你的我。我知道，我永遠是個替代品，在你心裏，我永遠不如她。我端著茶到你身邊，我所有的期許和等待，隻化作了你一句話，你說，“不要傷她。”


  我的千言萬語頓時凝固在唇邊，我笑了，然後打了茶杯，滾燙的沸水傷了我的手。


  你不肯傷她，那就來傷我吧。


  你驚慌的看著我的手，我滿意的看著你眼中的那絲心疼。


  這一場戲，我在你眼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情愫。是心疼麽？

  我暗自和她較量，我不服輸。我一次次給她留下暗示，故意燙傷手，甚至找來了靈兒為我演戲。她的牢獄指之災便是我與靈兒搗鬼，各取所需。我看到靈兒甩她耳光時你的憤怒和心痛，你狠狠的抽了回去，我卻覺得臉上火辣。她出獄了，卻意外的懷孕了，你關切的眼神告訴我，孩子和你有關係。


  我氣衝衝的找她理論，卻發現她喝墮胎藥。她說來曆不明的孩子她不想要。她和我說了你們的那一晚，我開始後悔自己的陰險毒辣，我開始明白，她是拿真心待我的。


  我願意傾盡所有，甘願不要名分，不去爭寵，不沾染權勢，隻求你的心是和我在一起的，隻求我是能化去你眼中所有淡漠的那個人。我開始學會愛屋及烏，愛你所愛。夏七念果真是個讓人疼愛的女子，若歌，你，還有古將軍，你們都對她一見傾心。我羨慕她去不嫉妒她。


  我裝作大度的向你提起了她，並承諾向若歌要了她來。你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裏流露出一絲詫異。那天午後，你第一次碰我，隻是簡單的擁抱親吻，我卻很滿足了。你說：晚上陪我。你知道我有多開心麽？我素狀等了你一個晚上，可是期待已久的夢最終破滅。你去了她那裏，看著她中毒躺在床上，你幾乎崩潰。可你不知道，我看著你幾乎崩潰。


  我知道姚舒子是在乎你的，我同情她。我和她都是一樣被命運安排卻不曾屈服的人。


  淡然靜默，沒有一刻失過身份，永遠一臉溫潤寧和的你，卻因為一個女人，失了分寸。那不是普通的女人，是讓你察覺到遙不可及卻近在身邊的女人。你對姚舒子視而不見，對我若即若離，隻有對夏七念，你全心全意，刻骨銘心。你可以不要地位，不要一切，甚至不要性命。


  那些日子，你遵從皇上的要求夜夜留宿我房中，卻時時望著牆上的畫像若有所思，爺，你可否再認真看我一眼？皇上要我給你添個子嗣。可是，她，早已成了你我二人之間那堵不可翻越的高牆，我又如何能為你天子嗣？


  那一夜，我淚流滿麵卻一個字也說不來。


  你動容了，沉寂了許久，你抬頭看著我，輕輕的問，“夕月，我欠你的，來世償還。”


  我笑了，來世償還，你能償還給我什麽？除了你之外，我還會有什麽希冀。


  可我向你妥協了，我知道，你的心，我留不住，也再也搶不來了。


  我指向正院，含淚笑著問你，“爺要如何償還給我？”


  你怔住了，從未怔過那麽久。


  爺，你知道嗎？你的償還，有多艱難麽？

  “你要什麽償還？”


  “我要一個孩子。”


  那一晚，你唯次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