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三）
第三節
苒然從容地越過眾人身邊，從敞袖內里的衣包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不知各位還記不記得這個？」
苒然打開瓷瓶上方的紅布栓，輕輕地從瓶子里抖出了一條手指長的幼蛇乾屍，「蠱毒。負責牢船守衛吃的就是這個，展少俠一早所中的毒也是這個。」
還未等大家緩過神來，苒然就把瓷瓶子放在了洞內高處一角。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原本還盤在洞壁上的蛇群，都紛紛爬向了瓷瓶，為首的一條較為粗壯的紅頭黑蛇，竟然把瓷瓶整個吞進了腹中。
螢雪止不住地低聲驚呼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蛇為何要吃掉那瓶子？」
包拯看著苒然這一連串的舉動，雖說早已知曉占婆一族擅長運用巫蠱之術制毒製藥，但是親眼看下來，卻也不得不暗自稱奇，很明顯苒然不僅對制毒之術熟稔於心，甚至對海島水蛇也是自有操控之法。
這樣想來，張回止和官家乃至東瀛可能對占婆一族都太過輕視，畢竟這種圈地為王的族群手裡掌握的秘術，說起來也是可大可小，在這個動蕩敏感的年代，不論是被誰拿在手裡，都可能會據此形成足以挑一發動全身的契機。
「呃……我估計，這些蛇，可能並不想吃掉瓶子。」包拯慣常溫柔的語氣，再加上湊在螢雪耳畔的距離很近，包拯話音剛落下，他那帶著溫度的氣息，便猶如春絮一般柔柔地落在了螢雪的耳廓邊，螢雪全身一熱，大腦竟短暫地空白了。
「哦。」螢雪輕輕地回應了一聲，卻覺自己也如同那瓶子般，被面前的男子生吞了去。
公孫策走到苒然身側，「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蛇在面臨巨大危險的時候，會本能地吞下自己尚未孵化的孩子，轉移到它認為安全的地方去。我相信，這些蛇群，可能把苒然姑娘的藥瓶誤認成了自己的蛋卵，這個蠱毒的氣味，可能就是它們誤認的緣由。」
「沒錯，這些蛇從洞口而來，現在我們只需要用火把和占婆酒在洞口架起一方危險源，那麼它們自會尋找其它逃生的途徑。」苒然和公孫策相視一笑。
展昭和小辣椒在洞口忙著架火堆和拋酒。
展昭的額頭生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方才還不覺得，這大火堆一架，隔開了石洞和通道的入口，洞內的溫度和氣流瞬間上漲，眾人也因為鐵石和濃煙紛紛嗆得咳嗽起來。
「快，我們跟著蛇群。展昭，你打頭陣，萬一沒有出口，你就用力道看能不能弄開石壁。」公孫策吩咐道。
苒然看著公孫策遊刃有餘臨危不亂地安排著，且所說皆她所想。
苒然不得不對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吃了一驚。不過她面容如常，只冷冷地跟在公孫策身後，看著他被火光和濃煙籠罩著的寬闊而模糊的後背。
石洞四周一眼可觀全貌，蛇群果然盤旋往上，沒有朝著地底更深處爬行，而是沿著八識石刻，蜿蜒而上。
方才包拯進洞的時候，因為受困於鐵石影響，只知這洞處在石陣下方，並沒有細細打量洞內情況，除了突兀的石刻外，竟沒發現洞的上方，原來別有一番天地。
眾人隨著展昭手裡的火把看上去，發出了一陣陣驚呼聲。看來，大家都沒有發現洞頂的別有洞天。
蛇群因為忌諱烈火，沿著石刻上沿快速爬行，很明顯，人沿著石壁往上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蛇逃走的速度，但是好在有了大概的方向。
現在除了展昭攀附在石壁上，尚且能看到蛇群逃走的路徑外，其餘的人都只能人擠人站在石刻下，焦急等待。
「展昭，你可看清了？」小辣椒見展昭停在半路，沒有繼續往上的意思時，便問道。
展昭沒有回應，一臉沉重地從石壁上下來了。
展昭搖了搖頭，眉頭淺淺皺了皺，「蛇群不見了，上面應該有個洞。我看了看，洞頂是鐵石塊，沒有出口，石刻四周的上方有些地方有裂縫，但是寬度並不能過一條蛇，更別說我們人了。那些蛇也是奇怪，即便是速度很快，也有那麼多條，怎的攀援抬眼的工夫，就都不見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一片慌亂和沉默之中。
打破沉默的，是占婆人中的一個，占婆人用占婆語朝著苒然說了幾句話，包拯聽得他們所說的大概。占婆人問苒然知不知道洞頂的情況，苒然表示並不知曉。
不過苒然沉思了些許，走到了林芝面前。
林芝看了苒然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今日，也算是我贖罪了。」
包拯公孫策展昭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就見著林芝朝著展昭走了過來。
「展少俠，你去石刻之中的眼耳鼻舌身五處，用力道推一推。」
五處石刻隨著展昭的發力，沉沉地朝著石壁深處陷了進去，之後在第六處石刻處中央朝上，裂開了個口子，口子和洞壁上方的裂縫對應而開。
一束強光，從裂縫外，射了進來。煙霧中，眾人還未見其形，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死老鼠的酸臭味。
隨著煙霧擴散，眾人從洞內慢慢往外走去。
腳下是凌亂的碎石，而眼前，是無數的屍骸。蛇群在乾屍之中時隱時現，螢雪和小辣椒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面色慘白，二人躲在包拯和展昭的身後，眼眶不覺濕潤了。
包拯雙手顫抖，公孫策貼近包拯而立，用眼神安慰著包拯。
「怎麼會這樣……」包拯喃喃自語，他看著眼前數不清的屍體，暗暗地咬緊了牙關。
「包公子，這裡並不是我們占婆族的地盤。」苒然先開了口，試圖撇清關係。
屍體中，有很多死去多年的屍骸，也有些看得出是才被丟棄在這裡的新屍。
新屍的臉上，都有被刺面的痕迹，包拯知道，這裡死的，絕大多數，都是牢船上的犯人。
死人坑大概有十丈長寬，密密麻麻的屍骸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能看清面容的屍體大多呈烏黑色，也有的膚呈青紫，都是中毒之象。
「這裡都是張通吩咐我們乾的，為了試藥，這些年，牢船上的人，大多成了犧牲品。」林芝直言相告，並未曾有半點隱藏的意思。
「這葯，真的這麼重要？」包拯沒有看向林芝，語氣中滿是悲涼和絕望。
苒然看了看公孫策，后朝著包拯道：「包大人，這葯是很重要的，但是這裡的死人和我們占婆族確無半點關係。都是你們的張知府幹的，而且林芝今日帶我們前來，又坦誠相告，還請包大人和公孫大人能夠網開一面。」
包拯冷冷地笑了笑，似無半句可言。
「把他們都給我們綁起來！」死人坑上方是低矮的灌木叢，灌木叢內不知何時埋伏了一些黑衣人。
黑衣人四面包圍而下，幸好展昭萬夫不當，抵擋住了第一輪圍攻。
黑衣人站在石洞口的邊緣，進退兩難。
「螢雪！你不好好護送公主，來這義島是何緣故？」灌木叢外一個讓螢雪熟悉的聲音傳來。
可率先反應卻是小辣椒，「是師父？師父！」
公孫策神情微妙地看向包拯，「雲海堂的人怎麼來了？」
包拯雙眼漠然如松柏，嘴角的一絲笑意讓這孤傲之氣霎時變成了柔和的落花，包拯四下看了看，「我估計，來的人，可能還不止是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