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換柱——(二十)尾聲下
第二十節下
「那這和琉璃合謀的人到底是誰?」由敏問道。
「昨日,王奎大人和手下的壯漢死在了城郊的廢井中,井內還有一面破碎的銅鏡,根據驗屍,我們得知王奎正是死於銅鏡之下,而壯漢是被利器所殺。」
「大家知道,在王奎初來我大宋時,皇上曾交於王奎一封互市的書信,可是在王奎的屍首和包袱中,我們都沒有發現這封書信,我問過皇上,皇上說在當日就給王奎了。那這封書信去了哪裡?王奎雖為西夏人,但是作為使臣來到大宋,我大宋皇帝願意明文互市,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好事,王奎是沒有理由私下銷毀書信的。」
「如果這封書信被其他人拿走,那麼拿走書信人的理由是什麼?」
包拯自顧自話,眼睛並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只是對著人群一隅陷入到細碎繁多的思緒中,然而眾人的眼睛卻都齊齊盯著包拯,只待他說下去。包拯眼下像是一個正義的判官,雖然身穿薄沙棉衣面容黝黑,卻是熠熠生輝,暗自光華。
可是包拯並沒有發現眾人漸漸升起地對他的敬佩之意來,他只是習慣了獨自在無數個迷霧和黑夜裡徜徉,然後再在某一刻自發地破曉,彷彿他不受時間維度的限制,也不困於人情是非的深淵。不需要文過飾非,只是簡簡單單地把事情的本身和真想說出來,通過一些細微的跡象,他找到罪惡的開端,也找到了罪惡和善良的關係。
皇上正是因為看重包拯的純良和縝密,才把這一件件冤假奇案交於他手,除了放心,還有伯樂對於千里馬的那種百年難遇的喜愛之情。
「雖然大宋給予了夏國主的名號,但是西夏,依然是藩屬國,要對宋朝稱臣。其實你們西夏這些年蠢蠢欲動,這次派使臣前來,雖然名義上是說和談,實際上是覬覦我大宋軍器。大宋每年贈予西夏的銀兩、茶葉等大批量的物資,也不能滿足你們的野心。」包拯對著西夏一眾說道。
西夏人回道:「藩屬國又怎樣,我西夏崛起迅速,幾番和你宋朝大戰,你們都敗於馬下,你今日所站之地,說不定將來也是我西夏國地!包拯,我看你沉穩聰明,才將王大人之死交於你破案,今日你如此言語,就不怕宋夏再戰?」
「你一個小小兵頭,竟然也口出狂言,我們皇上仁慈,心繫百姓才不願戰事頻頻,可如若要戰,我大宋也是不怕你等的,大宋五萬將士已奔赴宋夏邊境防守,就怕是等你帶話回去,已經是馬革裹屍了。」由敏道。
「若然如此,便是中了長寧公主的計謀。」包拯說。
「什麼?」西夏人和由敏雙雙道。
「雖然西夏和大宋先前戰事頻頻,可是近來其實雙方都有意修好,不止是西夏覬覦大宋軍器才假意修好,其實也是由於大遼近來對西夏的猛烈攻勢,才讓王奎前來議和。這是西夏治國的策略,但也是邦交的開始,我們為何不乘勢而為,以和為貴?」
皇上暗自點頭,他知道今日包拯點開了西夏的陰謀,其實也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我大宋早已心中有數內有安排,便不敢輕易犯宋。再以圓融寬懷的態度對待西夏的意圖,更是顯現了大國的情懷和包容,或許這樣,才能將和平延續得更久一些。這是仁宗希望看到的,也是他極力仁政的因由。
「以和為上,當然是好,不瞞各位,我西夏近來遭受大遼屢次侵犯,國力不比當年,但是如若抵死一戰,他大遼未必能贏,此番前來,就是希望藉助大宋的軍器監的火藥,皇上你可放心,我方可提供萬騎騎兵作為交換。」
包拯聽到西夏兵頭如此說,就猜到可能王奎先前偷火藥的製作方法沒偷到,現在才有了以騎兵交換的說法,包拯不由得佩服起這名小小兵頭,這臨場的外交策略和反應力,想來都是大宋兵頭無法比擬的,大宋的兵制,可能真的需要改革一二了。
皇上聽到兵頭這麼說,一時有點拿不準該不該答應他的要求,提供火藥可以,怕就怕西夏人通過火藥找到了方法,那以後西夏再次犯宋,對於大宋來說便是作繭自縛,雪上加霜,甚是堪憂了。
包拯體察到了皇上的為難,道:「兵頭大哥,你西夏誠意交換,我們又豈有為難之理,只不過,王奎大人已死,即便是你換到了火藥回到了西夏,該如何交代?包拯是怕,你們的國主一旦知道王奎死了,以為是你等為了居功而為,怪罪下來,怕是不好解釋。不如等包拯先找到了殺害王大人的兇手,我們再議?」
兵頭低頭想了想,「所言有理。」
旁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張太師聽到他們的對話后,竟然冷笑了一聲,「包拯,想不到,這些年你不僅年歲長了,這外交手段,也是增進不少啊?」
包拯聞言笑了笑沒說話。
那兵頭聽到張太師所言,又敏感地皺了皺眉,生怕自己陷入到包拯所設的陷阱里的模樣。
「軍器監,包括六尚局,奉皇上命研製火藥等軍器兵械,這些年也算小有成就。內部人員就足有萬人余,可是人多了,裡面就少不了爾虞我詐,人心各異。」
皇上聽罷也皺了皺眉。
「先前聽說王奎大人來宋后,先去了趟瀘州,再去了趟張太師府。去瀘州很顯然,是處理商鋪事務,這個我也讓展昭去瀘州確認過了。而去張太師府,除了拜謁,還有個一個任務,就是去和軍器監的人互通消息。」包拯直言道。
「包拯,你說話可要小心,你說那王奎去我府上是去和軍器監的人互通消息?可有憑證?如若你無憑無據信口雌黃,別怪老夫參你個污衊朝廷命官之罪!」張太師儼然很生氣,吹呼瞪眼,話帶鏗鏘。
「張太師不用著急,包拯所言句句屬實,確有憑證,不過就是不知道,這軍器監的人有無告訴過張太師,張太師又知不知情,包拯就不知道了。」
張太師看包拯在給自己台階下,才緩緩道:「你但且說來,我自見分曉。」軍器監近來頗受皇上重視,身為尚書省尚書令又兼兵部、戶部職務的張太師自然是早早布下了自己人在裡面,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在明面兒上進行的,今日卻被包拯拿到了殿內說與皇上和外臣,這讓張太師開始疑心自家府上有無內鬼的可能。
包拯和公孫策、展昭自開始為皇上督辦各類案子以來,時日一長,在各個地方都認識了不少熟臉,不說交情有多深,但是託人半個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張太師府上就有一個曾受恩於包拯的人,此人名叫庭風,庭風的老家挨著瀘州不遠,當年庭風的鄉里出了一個命案,正是包大娘去驗的屍、包拯去破的案,當年包拯年幼,雖沒有刻意記著此事,但是身在太師府的庭風卻一直記得。
庭風在太師府做的是一些不上檯面的閑差,他能進太師府還是他的哥哥庭藍幫的忙,但是哥兩個從小處不到一處去,庭藍乖巧聽話會來事兒,可庭風一直比較我行我素容易得罪人,所以雖是堂兄弟,庭藍替庭風找的差事也不過是礙於親戚口舌。
可這太師府的閑差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因為由敏在宮中多年,庭藍又是由敏的徒弟,張太師礙於由敏的關係,雖說是給庭風找的閑差,但是也沒有馬虎,給庭風安排的也是太師府軍械庫房的事,只不過是裡面的跑腿。
包拯當然不能說出庭風這層關係,說出來了無論這案子破不破的了,庭風的命估計都懸了,他知曉庭風透露給自己消息的勇氣和為難,他很感動也很敬佩庭風。
可是他也知道,這張太師豈是一個小小跑腿能威脅的,軍器監有張太師的人,這恐怕只要是稍稍關心大宋內政的人,都是知情的,更不消說皇上了,只不過大家無可奈何秘而不宣罷了。現如今包拯拿到明面上來說,說是包拯太過耿直,不怕得罪權貴也罷,也可以說是因為他拒絕了龍圖閣學士的職務,倒也免去了參合到這波詭雲譎的政事里。
「王奎大人和軍器監的人商量買賣火藥配方的價碼,但是沒有談攏,王奎就動了偷火藥的心思,但是一場戰事所需的火藥數量怎麼可能偷得出來,所以王奎偷的,該是製作火藥的配方。」
「可是想進去軍器監可不容易,王大人必須要有人協助才行,不管是把配方弄出來,還是自己進去拿,都得下一番功夫。」
「昨日,我想是有人書信王奎,說他那裡有火藥配方,在王奎返程的路上,讓他去城郊的拱月門內。」
「這個人,應該就是兇手,兇手在城郊等候,然後伺機行兇。」
「包大哥,兇手到底是誰?是那自戕而死的琉璃嗎?」展昭問道。
「真兇,隱藏得很深,可是當我想明白了這銅鏡之謎后,再結合找到的一些零星的證據,兇手的面紗終於被我揭開。」
「那這銅鏡之謎到底是怎麼回事?兇手為何不一劍刺死二人,何故用那銅鏡那麼麻煩?」螢雪道。
「螢雪姑娘很聰明,沒錯,兇手也想到了這點,要知道,王奎大人雖為西夏使臣,可是卻有一身好武功,上次展昭說,由敏大人和王奎比試就可以想見王奎大人的本領。要一劍刺死正趕路返程的王奎,可不容易。所以兇手決定施以伎倆,再借刀殺人。」
「另外,城郊的茅草屋現在看,雖然短期沒人住過,但是裡面有床和桌子,房外還有灶台,再加上上面薄薄的灰塵,可以推斷,至少在一個月前,那裡是有人居住的,而且還有人在那裡研製火藥。」
「火藥?你是從何得知的?」
「房外的灶台下放置著一缸喬木油,這種油如何可食?可是這種油卻是煉製火藥的必備原料之一,大家可以先看看這面銅鏡」,包拯讓人抬上了那面破碎的銅鏡,「這面鏡子缺了一塊,但是我們可以看銅鏡背後的圖紋,大家不看這花鳥和房子,只看這山水布局以及這個樓台,覺不覺得很熟悉?」
「這……?」西夏兵頭道。
「沒錯,其實除卻草房,周圍的布局,包括拱月門和那口井,都非常相似。」
「好像是很相像的樣子……可這圖紋上的花,怎麼我們沒在草房看見?」展昭道。
「這上面刻的是合歡花,合歡花夏季開放,寓意夫妻恩愛、平安和睦。可是不知為何,雖然現下是早春季節,我們去到的草房,也並沒有這合歡花枝。」包拯道。
「莫非是有人故意鏟了去?」螢雪問道。
包拯不置可否。
「不止如此,你們細細看銅鏡邊緣破裂的地方,其實可以看見有一個半邊字的痕迹。」
眾人齊齊上前瞧著,能看見銅鏡斷面呈微微的銀白色,看上去有些細膩光滑的樣子,在殿內的光下,閃閃發亮,可邊緣一處有一個不知是冰紋還是雕刻的文字,看上去像一個「黃」字。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這銅鏡的銘文?」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包拯道。
「那你倒是說到底是也不是?」兵頭有些著急。
「幾年前,京郊的一座寺廟被一伙人因為實驗私制的火藥炸毀了,而後他們就被收編進了軍器監,軍器監也如虎添翼,很快就研製除了配比完美的火藥。而且這面銅鏡為何如此易碎大家有沒有想過?」
「我大宋所制的銅鏡,硬度較低、質地較軟,根本不容易摔破,像這種一摔就破的鏡子,我想應該是前朝的銅鏡。」六尚局的司官在人群里慢悠悠地說道。
「沒錯,而且這前朝的鏡子背後,竟是汴梁城西茅草房的實景圖紋,時間長河,景有相似,可這拱月門和枯井,卻是寫實。」
「包公子,那這些到底有何關聯?」螢雪問。
「這面銅鏡本是前朝的東西,我猜想有人不知用何方法得此銅鏡,找到了火藥的正確配方,但現在我們看見銅鏡背後的圖紋,很明顯不過是一處景緻,我猜想真正研製火藥的方法在缺失的那一塊上,這個『黃』字,很有可能就是硫磺的半邊。而這鏡后的圖畫,應該是表明製作出火藥人的身份,他們,應該是前朝一對居住在拱月門附近的戀人或是夫妻。」
「這也應該是為何數年前,那伙人在實驗火藥引發京郊寺廟爆炸后,便被急急收編的原因,但是那伙人應該只是複製了配方交了上去,並未交這銅鏡,而是與人合謀在一月以前一直在這茅草房內私下研製,想以高價賣於敵國。草房的喬木油滿滿的裝了一缸,我們找遍了草房內外,也沒發現其它材料用剩的跡象,我推斷這個油他們雖然準備了很多,可是卻因為什麼原因並沒有用過。」
「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是在王奎掉落的井裡找到的。」包拯從懷中拿出幾截小小的紙片,「這幾片紙,已經被血染紅了,混在泥土裡,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我也是昨日下到井中,在井底的石渣里找到。」
「這幾片小小的碎紙能代表什麼?」
「莫非,這紙正是皇上交於王奎的書文?」螢雪道。
包拯淺笑了一下看了看螢雪,不置可否,「這紙雖然已經被血染紅了不少,但是從紙張判斷,這紙正是皇上用的金箔棉連紙,而且,這幾片的紙上還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字。」包拯把紙片呈於眾人面前,又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拼湊了一下,雖然並不挨著,但是還是能看到上面零星的幾個字:城外,葯,西夏,銀。
「書信應該是被撕碎了,掉落一些碎片,其餘的我想應該是被兇手拿走了。」
」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皇上,不知是不是皇上您書文里的內容?「展昭問道。
皇上搖搖頭,「朕的書文里,除了西夏二字,其餘字都未曾寫過。」
」沒錯,這其實是有人寫給王奎,引誘王奎到這京郊草房的信。「包拯道。
「根據上面的字,我想應該是有人稱自己有火藥的真正配方,要賣於西夏,讓王奎到茅草房交銀兩。」
包拯剛說完,一旁的張太師暗自捏了把汗,可是面容上卻無動於衷,仍舊靜靜聽著。
「適才包拯說過王奎到過太師府和軍器監的人商量交易,可是並沒有談攏。就在王奎打算偷配方的時候,得到了一個人的幫助,這個人就是寫信給王奎、讓他在返程路上交易的人。」
「那這個人是琉璃嗎?莫非琉璃和軍器監收納的那伙人合謀?那她為何又要殺王奎他們?又是如何殺死王奎的?」庭藍很疑惑的樣子,一連問了許多問題。
「庭官不忙,包拯自會解答。先說這拱月門上的手掌印和腳印確實是壯漢的,壯漢雖然被砍掉了十指毒啞了喉嚨,但是即便這樣他武功也不算差。作為王奎唯一的心腹,壯漢還是先一步被派到草房勘查一二。」
「要進行買賣交易,勢必要準備銀兩,如若不勘查清楚交易環境,不弄清楚來者的意圖,想來王大人也不會貿然前去。來人給王大人的信上,應該寫明了出賣的是刻有配方的古鏡。」
「壯漢根據書信指引,到達了草房外,剛走到拱月門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什麼讓他不得不上到高處去。我們去過草房的都知道,草房處在京郊密林之中,與大路相隔足足有幾里之遠,所以壯漢情急之下竟然拋棄勘查的任務爬上了牆上,那麼應該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這件事的發生,讓壯漢沒有選擇去到草房躲避,而是爬上了高處。」包拯頓了頓,待眾人思索。
「會不會是井裡突然冒出了水來?壯漢為了躲避突然而來的大水,於是爬向了牆頭上?」兵頭道。
螢雪和展昭都笑了笑,心想這兵頭憨起來可真要命。
「古井常年乾涸,包大哥說井裡布滿了石塊和枯藤,那就說明這口井下根本沒有其它暗流,更不可能突然噴發。」螢雪道。
「包大哥?什麼時候你也叫他包大哥了?」展昭一臉疑惑。
包拯聞言先是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螢雪,「展昭,螢雪和你年歲相近,按照常理這麼稱呼也沒錯。」
「可……」還未等展昭繼續說,包拯就打斷了,「好了,我繼續說案情吧。」
「呃,雖然這石門年代久遠,外層的牆皮已然掉落不少,壯漢要攀爬上去也不是難事。」
「根據王大人從皇宮走到京郊的時間推算,再加上壯漢過來的時間,壯漢爬上牆頭的是時候應該臨近午時,彼時太陽正高懸頭頂。」
「來人書信上應該有寫明銅鏡的存在,否則王奎也不會僅憑一紙書信就讓壯漢前去勘查,王奎讓壯漢到草房,最主要的原因應該就是讓他找這面鏡子。可是最後壯漢和王奎卻死了,這說明,來人並不是真正想交易,而是布下天羅地網,只待而人中計。昨日公孫策在草叢裡撿到琉璃袖口被削去的一塊,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草地泥土裡,其實撒著零星的火藥粉,壯漢正是因為發現了火藥,才慌忙爬於牆頭躲避。壯漢在高處,此時陽光強烈,雖然四周是密林,但因為陽光照射,壯漢發現一旁的井內竟然反射出了強光。井口不深,壯漢在高處看到了井內的銅鏡。」
「壯漢下到井內,被躲避在鏡下的人,一劍刺死。」
「為何要費這功夫?既然要刺死他,還弄這些火藥幹什麼?」
「因為兇手,以為來人是王奎,憑藉王奎的功夫,想要快速殺死他可不是容易的事。再者,兇手弄這銅鏡除了引誘王奎他們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希望王奎的死出自他的手,借刀殺人,就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王奎死於鏡下,也是這個原因?」
包拯點點頭,「可是他沒想到,來的人是壯漢。至於地上的火藥應該是之前他們研製的時候不小心灑落的,結果正好被壯漢發現。兇手發現死的是壯漢,情急之下做出了另一個決定。兇手把壯漢雙手掌刺破,和銅鏡一同放置在井內,等待王奎的到來。兇手現在只需要讓人去給王奎傳個話說壯漢讓他過去,王奎自然會急急趕去草房。」
「沒錯,昨日王大人是被一個瘦弱的小廝叫了去,不過我們都沒看見他的臉,他帶著帽子一身黑衣,倒是……和昨日死的那琉璃有幾分相像。」兵頭道。
「兇手待王奎尋來后,王奎同樣被井內的光吸引過去,他發現了鏡子和壯漢,正在驚懼之際,兇手在背後拍了拍王奎,王奎回頭一看卻並未動手,說明來人是他熟悉的,很有可能就是書信他的人,還未等王奎發問,兇手就抽出短劍,刺向王奎胸口。然後,兇手把壯漢手裡的銅鏡再刺入王奎傷口處,把二人和半塊銅鏡放入井內,造成是二人是因為爭奪鏡子,王奎用自己的短劍刺向壯漢,而壯漢瀕死之際再用胸口和手掌死命刺死王奎的假象。」
「所以兇手既然為了不讓火藥外流,竟然殺死了王奎等人,那麼兇手就一定不是長寧公主,也不是西夏人,軍器監那伙和他談過買賣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兇手,其實就是給王奎書信的人。」
「那人是誰?」
「剛才大家看到的那幾片碎紙就是書信的一部分,而且那些紙是皇上御用的紙,可皇上本來給王奎的書文並不是這一封,那麼中間是被何人替換的呢?」
「能拿到皇上的御用紙,又親手傳遞書文的人,就是兇手,由敏,就是你。皇上在大殿上把書文交給你,你接過後從衣袖拿出一早準備好的書信調換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王奎的隨身物品里都沒發現書文的原因。」
眾人看向由敏,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包公子,小的昨日才帶著禁軍救了冷清和何狸,如何會有時間去到京郊刺殺王大人和壯漢?」
「正是因為你通過公主知道了冷清和何狸私奔的消息,才怕徒生變故,於是就派琉璃去引王奎二人殺之。」
「包公子說笑了,我為何怕冷公子和何狸姑娘私奔?這於我何干?」
包拯淺笑一聲,道:「昨日你在垂拱殿上用遼文大念送禮辭,宮內精通遼文的不多,你當年又是服侍過太后的人,我猜想,當年劉太后在公主出逃后,一直讓精通遼文的由敏冒充公主的口吻和大遼國主書信往來,直到太后病危,她交給了你一個任務,就是在皇上迎娶張氏之前,殺死張氏。本來你於心不忍,可是臨到張氏懷孕,你書信有被人偷了,你知道這件事不能不做了,於是你就在張氏的安胎藥里下毒,栽贓螢雪。可誰知張氏為了保螢雪,竟自己製造了一起密室,讓她的死變成了一個迷霧重重的案件。」
「還記得我說過,螢雪進宮時日不長,怎麼那麼輕易就成了深受太后喜愛皇上疼愛的張氏的貼身侍婢?其實是因為庭藍的原因,庭藍很聰明,因為他是崑崙派安插在皇宮內的細作,庭藍身為宋人,既做著西夏人的姦細,後來發現螢雪遼人身份后,又去迎合螢雪。這一切,無非為個左右逢源,為個利字。我在內侍房也發現庭藍平日雖然穿著簡樸規整,可是他的房間擺設和收藏,可都是價值萬千。所以當庭藍撬開清風閣發現耳飾后,只是把耳飾放在了點心內,待螢雪去收的時候自會發現。由敏對於庭藍也是不信任的,這也是為何由敏會選擇琉璃的原因。」
「你開始懷疑螢雪的身份,於是派人跟蹤螢雪,在螢雪找到一張當年太后和國師懷抱孩兒的圖的時候,你懷疑螢雪知道當年的事情,便起了殺心。但是在得知皇上在知道螢雪是遼人後只是把她靜閉,你擔心皇上對螢雪有情,便只是用曼陀羅毒暈了螢雪,想讓她神志不清,那麼她此後所說的話便不可相信了。但是好在曼陀羅的劑量你沒有把握準確,螢雪只是輕度昏迷。」
「後來,你明知舒蘭是假冒的,可一開始並沒有揭穿她,可是琉璃告訴你,西夏人也開始動起了舒蘭的心思,還讓她和壯漢合謀潛進大牢。你懷疑其中有陰謀,便暗地裡通過監管殿前司的身份,用鎖製圖複製了大牢鑰匙,和琉璃合謀,在壯漢行動之前,你用針刺舒蘭逼問她和西夏的關係,可舒蘭並未承認,你為了萬無一失,便殺了她。最後在琉璃的幫助下,威脅壯漢逃出了大牢。琉璃毒啞壯漢砍掉他的手指,一是為了讓壯漢無法說話寫字,第二也是想給王奎一個警醒。」
「方才你問,冷清和何狸的逃走,與你何干?那我問你,你既然一早知道冷清不是真正的皇子,為何不揭穿他,反而乘勢而為?」
「我一心為了皇上,為了大宋,我有何錯之有?」由敏聽完包拯的話,除了暗自驚嘆包拯的細膩聰明之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竟全無悔過。
「如果你真的是一心為了大宋,那麼可能你第一步要殺的是威脅到大宋江山社稷的冷清?可你並沒有這麼做,沒錯,你殺掉了威脅到大宋的遼人,也殺掉了你懷疑與西夏結盟、意圖對大宋不軌的舒蘭,殺掉了前來買賣火藥的王奎,可是你也殺掉了那個衷心的自己。由敏大官,你雖說是一心為宋,可是所做皆是殘忍冷血,你的心,早已變得冰冷無情,而且還被權利侵蝕,你不殺冷清的原因,就是因為你想等皇上百年之後,讓你和琉璃的孩兒挾天子以令諸侯!」
「什麼?」眾人驚嘆道。
「宮中宮人對食並不少見,但是都是在暗地裡,我之前發現琉璃隨身攜帶的香纓很熟悉,我去查了,這枚香纓其實就是出自琉璃自己,無花閣內的壁畫,畫的是當年宮中的情景,畫中有一紅衣男子和女子正相擁而卧,那女子腰間正是佩戴的那枚香纓。那高卧的男子,正是當年無花閣閣主速畫的由敏。」
「大家應該知道了,京郊的草房也是有人常住的樣子,只不過短期內才被改成了研製火藥的場所。我相信,由敏和琉璃在得到那面銅鏡后,效仿古人,合歡而居,直到他們準備把草房改成殺人之地,才把門前的合歡花鏟了去。這一鏟,也是他二人情終了之時。」
「那枚六尚局丟失的玉佩,其實也是被琉璃偷走的,她給了鎖鋪老闆,本來是想嫁禍長寧公主,但是誰知公主一早因為要穩住冷清,才在冷清和女兒何狸定情的時候,把這枚玉佩一分為二送給了二人。」
「包拯……你所說確如其實?」皇上很震驚也很心痛的樣子,不想自己的身邊人,竟然是整個案子的真兇,便無奈地問道,即便皇上知道自己問得有多無力。
「回皇上,包拯所言句句屬實,其實螢雪姑娘說過,在草房的後門外發現了火藥的痕迹,可是一早我和公孫策去檢查的時候,並未在後門處發現火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西夏人來襲后,由敏帶著螢雪逃跑的時候,掉落的,所以,這個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由敏聽罷跪地不起,淚眼迷離,哭的無聲無息。
「其實那日,我跟蹤螢雪姑娘到柴房,我用曼陀羅迷暈了她,只不過是想拿走那副畫而已,只不過包公子和展少俠突然來了,我才沒機會偷走。後來王奎找到我,以十五年前的事情威脅我交出火藥,我知道,他也不能留了。但是我不能明目張胆地殺他,我讓琉璃假裝是崑崙派的人,最後她甚至為了替我掩蓋,自戕而死,我知道琉璃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她不希望孩子沒有了父母,所以她選擇自裁,留下了我的狗命。可是,這一切,還是沒能逃過包公子的眼睛。」
由敏轉身朝著皇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禮,「皇上,小的被慾望蒙蔽了雙眼,小的只求皇上,放過小的的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
「你的孩子現在何處?」皇上問。
由敏默默不語,包拯說道:「是那伙製藥的人里的么?不然,你也不會輕易得到那面銅鏡。」
由敏再次跪拜。眾人唏噓不已。
侍郎府。
「包拯,聽展昭說,你把案子都破了?」公孫策正站在院內活動筋骨,看樣子,是大好了。
「可不嘛,包大哥在大慶殿當場揪出兇手,就是那個由敏,想不到啊,他一個位高權重的內侍官,竟然也如此貪名逐利,還妄圖殺掉所有知情的人,想讓個假皇子繼承皇位。」
「由敏是忠的,只不過權利在手,加上公主和王奎的出現,讓他失了心智,被慾望蒙蔽了眼睛。」
「當年萬里覓封侯。現下是,匹馬戍梁州。由敏也是個可悲之人。」公孫策道。
「皇上仍舊把由敏的孩子留在軍器監打雜,也算是盡了情誼了。那冷清被關進了大牢,何狸和長寧公主也被人送回了遼國。」展昭道:「那火藥的配方現在還是掌握在我大宋手裡,西夏和遼人即便知道這其中情由,想必也是不敢亂動分毫。」
「其實由敏在約王奎去草房之前,就已經把另一塊銅鏡交給了王懷大人那裡,要不然,今日殿外,何故被禁軍重重包圍,皇上也是怕生變。」包拯道。
「皇上看著漫不經心,實則洞若觀火。」公孫策說。
「公孫大人!」門外響起了爽朗的聲音。
「螢雪姑娘,你怎麼來了?」公孫策問道。
螢雪身穿瑰粉色長襖,側梳髮髻,一粉白色水晶流蘇發簪步步生輝。
「我來看看你傷好了沒有?」螢雪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姑娘,小辣椒一身藍白短襖下淡黃長裙跟在螢雪後面亦步亦趨的樣子,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