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換柱——(三)
第三節
侍郎府前身是邊防大將軍張回止的別苑福園,現下經過翻修,已然是正經威嚴有餘、清雅別緻更甚。府內置物考究,正廳前院有一方偌大的天地,青竹和松柏交錯,既能供夏日避暑乘涼,又能在寒冷天保得一縷暖意。另一彎淺溪繞院而流,中庭的小石橋不僅在枝繁葉茂間有曲徑通幽之感,而且也巧妙地起到了遮蔽納私的效果。風水上可謂環山環水,是大福之地。前主人張回止將軍,屢戰屢勝,為大宋固得一方平安,不說有無風水關聯,至少可見在這衣食住行上,也是有人細心安排的。
展昭正在前院飛上飛下,活動筋骨。包拯公孫策二人坐於正廳前飲茶梳案。
「這個耳飾,不知會是誰的。」包拯自言自語,好像在問公孫策,又好像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我認為,這個耳飾如果不是張娘娘的,那就一定是兇手留下的。但是,兇手沒理由發現自己掉了耳飾不帶走,反而將它放在點心裡,他想隱藏什麼呢?」公孫策喝了一口雪山翠竹,慢悠悠地問道。
「也許不是想隱藏,也許,是兇手故意放在那裡,讓我們發現。」包拯分析道。
「那就是栽贓。」公孫策斷言。
「也不一定,明面上,兇手欲蓋彌彰,他料定我們會發現這個證據,然後根據這個耳飾找到它的主人,進而找到替罪羊。但是如若我們沒有發現耳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如果我們沒有發現,那麼這盤紫蘇糕,會流向何處?」包拯起身看著院內的清幽綠境,淡淡地說道。
「你是說,兇手要確保這個證據的……可有可無?都能為他製造出偽證?」公孫策疑惑地說,「那這個證據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有,這個耳飾的存在,明顯不是無意丟下的,是有人刻意放置,它會把我們的目標引到兩個方向,只能是兩個方向,而這兩個方向正是放置它的人,希望我們查下去的方向。第一個方向是指向耳飾的主人,二個是如若我們不曾發現,那麼這個耳飾會流向哪裡?一般主子們沒有吃的點心,會流向哪裡?」包拯回頭看著公孫策,繼續說道:「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個耳飾來作為案發現場的證據的話,那麼我們可以查下去的方向,兇手就不能一併掌握。」
「看來,這個兇手,是在給咱們指道兒呢。可惜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公孫策笑了笑,抿了口茶。「那麼我們就朝兇手不希望我們調查的方向去查不就行了?」
「不是這樣,你不覺得,兇手如果要製造假證,它肯定是希望這個證據很容易被發現,那麼直接把它丟在現場任何一個地方就行了,為何要刻意放在點心裡,還遮擋地嚴嚴實實?這個耳飾,放置的地點很巧妙。你記得勘婦說的嗎?張氏死亡時辰有兩三個時辰了,據你所說,金繼草這種毒服下后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起效,所以,張氏在服毒后,半個時辰內癥狀發作至死,接下來的兩個多時辰,張氏就如同螢雪所說,一直一個人在清風閣,沒人發現,而且是已死之態。」
「我剛才回來之前讓人問過了,今早上柔儀殿的婢女小廝都有各自的事務在身,忙裡忙外,因為張娘娘的吩咐,大家也正好都沒有在柔儀殿多作停留。想來那螢雪所說,也確如其實。」
「糕點的擺放很考究,一般宮外人都是不能注意到的,我也是以前偶爾聽人念叨過想念宮裡的吃食,才略知一二。所以,這個證據,可能並不是想給我們看的,而是針對性的,針對某個人留下的。」
「有道理,剛才要不是你發現,我和展昭就都錯過了。」公孫策想了想說,「娘娘死後,理論上第一個人會接觸屍體進而到現場的人,並且熟悉宮內規矩的,除了兇手,那就是……」
「沒錯,螢雪。」
「由敏也有可能。」
「但是你不覺得,這個方法,未免有點過於刻意了?」公孫策說道。
「是刻意,所以一定不是預先計劃好的,如果是有預謀,那這個證據未免有點太冒險,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兇手下毒后,仍舊在房內,正打算溜走的時候,有人來了,他情急之下做的事情。」
「所以螢雪所說的,張氏一直是一個人,要麼是她撒謊,要麼就是還有另外一個人期間到過清風閣。」
包拯接著又說道:「但現下既然張氏是中毒身亡,關鍵還是要先找到兇手是怎麼下毒的,什麼時候下的毒。畢竟我們沒有找到有金繼草的食物。」
公孫策點點頭,「嗯,沒錯。」
「那個婦人現在何處?」
「已經被關押在刑部了,隨時可以盤問。」
展昭看包拯公孫策二人眉頭緊鎖,便從石橋走下來大聲喊道:「包大哥!公孫大哥!你們看我!」
展昭嘴裡吹出一個響亮的口哨,手指了指樹林間的飛鳥,平底一蹬便也如飛鳥般展臂而起,再踏著紛紛樹枝,翻騰在亭台瓦楞間。
「展昭這境界,真是四大皆成空,天地均是路!」公孫策笑嘆道:「展昭長大了。」
「沒錯,年歲雖長了,可貪玩的性子還是不減。」包拯直言,「無憂無慮,天真無邪,挺好。」
包拯說完朝著展昭喚道:「展少俠,快下來!辦正事啦!」
話音剛落,竹林間突然飛出一記暗器,朝著包拯公孫二人而來。
展昭反應靈敏,借著石橋柱子一蹬腿,身子騰空的工夫,用雙臂和前胸擋住暗器,暗器並不能穿透展昭日常穿的棉札,胸闊板和披膊雖都不似上戰場打仗的鐵質式,但是抵擋區區旁門暗器,還是錯錯有餘的。
展昭雖擋住暗器,但是眼裡滿是狐疑神色,「誒,竹林里並沒有旁人,這暗器從何而來的?」
三人鼻息凝神,生怕暗器再次飛將過來。展昭再次跳入竹林高處,展望須臾后便返回了。
「竹林里真沒有人」,展昭拿起掉在地上的暗器仔細端詳,「這暗器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梅花針」。
「梅花針?這不是崑崙玉蟬宮的無念門下的第一暗器?」公孫策道。
「喲,想不到公孫大人這幾年的江湖修為也日益增長啊!對於門派暗器竟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展昭揶揄道。
「那可不,怎麼說我公孫策也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俠展昭為伍,對於江湖事,豈能不略通一二。」
「包大哥,公孫大哥在說你不懂江湖事呢。」展昭酷愛調侃。
「呃,江湖事,我確實不懂,這南俠展昭呢,倒是聽過,那就請你們二位講講,這梅花針到底有何妙處?竟這般殺將過來?」包拯道。
「梅花針,崑崙派最厲害的暗器,因形狀酷似梅花得名,近年來崑崙派逐漸涉獵官場,聽說有很多達官貴人都與之為伍,妄圖拓展勢力,這梅花針嘛,就經常在各種明爭暗鬥的場合出現。」展昭道。
「他們也不避諱,明知朝廷明令宣布不允江湖中人過問朝廷中事,但是還是大張旗鼓,儼然沒有把咱們官家放在眼裡的架勢。也是,近年來,張太師幾乎是獨攬朝政,允不允的,還不是他在指揮謀划。」公孫策道來:「崑崙派源起西方,後來西夏國李元昊建國后,聽說也收買了崑崙,這其中暗流,又豈是你我能窺探一二的。」公孫策說罷嘆了口氣。
「西夏國近年來頻頻滋事,遼國又坐山觀虎,邊境戰事不斷,受苦的,終究是百姓。」包拯眉頭緊鎖。
「我們的皇上,官家,前些年因為劉太后的原因,一直鬱鬱寡歡,這些年執政后,又受脅於張太師,內憂,外患。」公孫策說。
「也許是你們想太多了,我覺得咱么的皇上,文治武略,都挺好,我不知道他在處理邊境問題或是朝政問題是怎樣做的,但是我知道,百姓都愛戴他,喜歡他,認可他,即便現下戰事頻頻,但是這是每個朝代都免不了的,皇上在張太師的脅迫下,還能委任張太師的親信張回止,張回止勝仗連連,不也保的一方平安么?」展昭看得很開。
「沒錯,展昭說得對,有的時候不是國家需要什麼,歷史需要什麼。而是當下的百姓,真正需要的什麼。」公孫策說。
包拯把拿著的梅花針放到石桌上,眼神篤定又縹緲。
公孫策接著說道:「大宋周邊的國家,都無時無刻不野心勃勃,他們製造了很多放大后的事件,我想這些事件,一部分是來擾亂的,一部分是來影響人心,或許我們大宋子民應該做的只是相信,相信官家。而我們作為斷案執法者,居其位,安其職。才能真正使百姓安居樂業,共享太平。」
「要想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對外,不僅需要百戰百勝的將軍,也需要改革現下冗兵制度;而在內,對於我們自身來說,其實只要在對待每一個案件的時候,找出真相,還死者清白,不使活人蒙冤,或許才能讓百姓,共享太平盛世。那麼問題來了,這個崑崙來的梅花針,到底意欲何為?」包拯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