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別東洲
沈緯在鴿子背上不知不覺地睡了一晚,再睜開眼時卻已經能隱約看到天邊的海岸線,露出小半的朝陽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有一說一,鴿子的羽毛確實舒服又保暖,以後有機會的話要弄一隻。
沈緯輕輕撫摸著鴿子的潔白羽毛,一時間竟然有些想念家裡的羽絨被了。
「師兄,前方就是東海了!」坐在最前面鴿子上的修士對吳旬喊道。
「知道!」吳旬把耳塞取出來,打了個哈欠。「兄弟們把孩子叫醒,師叔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八隻鴿子的隊伍緩緩下降高度,有的少年少女還沒起床便被搖醒,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眼前壯麗的一幕。
視線所及之處,全是拍打著翅膀的同款鴿子,它們都和沈緯所在的隊伍一樣滑翔著準備降落。
火紅的朝陽下,四十餘只大白鴿向著同一個方向飛行,偶有路過的飛禽無不遠遠地避讓開來。
當海岸線愈發明顯之時,又有大群的海鷗迎面而來,它們落到大白鴿身上歇腳,如同看到了遠道而來的親屬。
沈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落在自己肩頭的海鷗,它的翅膀上還帶著海邊的濕氣,觸感相當真實,應該是活的。
「老吳!」一隻白鴿脫離原有的隊伍向著沈緯的鴿子飛來,鴿背上的藍衣修士沖著吳旬擺擺手,臉上掛著久別重逢的興奮。
「今年收穫幾何?」
「長安府共計合格者二十二人,你呢?南直隸可是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能把這份美差分給你,看來你離高升不遠了啊!」吳旬酸酸地道。
「一百四!還有一批在後面,別說什麼高升不高升的,咱們內門弟子再升就是親傳了,沒機會的!」藍衣修士連忙搖頭,與吳旬互相取笑一番后拍拍鴿子回到了原來的隊伍中。
越來越多的鴿子從四面八方湧來,看得沈緯心情激蕩,粗略估計附近的大白鴿怎麼也有近兩百之數。
三米長的鴿子在高空中自動按先後順序結成數千米的隊伍,整片海濱都響起了嘈雜的「咕咕」聲。
連會和的修士都要互相打個招呼,說不定彼此沾親帶故的鴿子也沒道理不互相交流一番。
沈緯乘著鴿子經過許久的排隊和滑行終於即將降落,沈緯抬眼望向海灘,立刻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六十餘艘「船」整齊地排列在沙灘上,似乎正在等待乘客登船。
原本滿是鬆軟沙粒的沙灘被夯成了一個簡易的平地,五十餘個用白線劃出的五米長的鴿子明顯是臨時劃分的「停鴿場」。
「停鴿場」被場地中心的一片空白分為對稱的兩部分,在那片空白中央,二十餘名穿著與吳旬同款衣袍的修士每人對應著左右各一個「停鴿場」。
他們的雙手上各有一團紅色或藍色的火焰,看樣子分別對應著「滯空待命」和「准許降落」。
沈緯乘坐的鴿子在場地盡頭等到了一個「停鴿場」,來自長安的二十二名留學生落地后彙集到吳旬和徐惠身邊,來自其他地方的隊伍也同樣匯成了一個個以領隊為中心的圓圈。
完成使命的大白鴿撲騰兩下翅膀飛向幾百米外的另一片場地,在那裡有濟世樓的飼養員們為它們準備的各色飼料。
沈緯遠遠望去,發現這群鴿子吃的好像也不是什麼仙靈之物,全是東海這邊的特產。
透明的海蜇、大片的海帶,還有它們的海鷗親戚們抓上來的魚蝦。
即將離開東洲的留學生們興奮地看著身旁的濟世樓修士和其他仙道手筆,還有的人思鄉之情上涌,不斷地擦拭眼淚。
「吳師兄,我們這是到了?」沈緯打量了一番周圍環境,湊到正在和徐惠說悄悄話的吳旬身旁問道。
「泉港,今天我們包了場,漁民和商船全都停業一天。」吳旬指著天邊的幾個黑影,沈緯擠著眼睛才認清它們的船型輪廓。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來自明國的所有隊伍才全部落地集合,沈緯一行人在吳旬的帶領下換好沙灘鞋準備登船。
其實那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船,看起來更像是一片片捲曲起來的綠葉!
「葉船」看上去至少比海邊常見的漁船長了四五倍,捲起的葉片估計有三米高,勉強能夠抵擋近海的風浪。
葉脈便是龍骨,沈緯試著敲了敲,明顯能聽出來其內部是實心的。
綠色的葉片從外面摸起來觸感很光滑,也沒有長期泡在海水中的鹹味。
吳旬拍了拍沈緯的肩,對身旁的留學生們囑咐道:「等一會會有其他師兄弟下命令,你們跟著做就行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聲洪亮的「面向北方」傳來,亂鬨哄的留學生們在濟世樓弟子們的引領下面對北方站好。
「跪!」
留學生們面面相覷,但在領隊修士們冷峻的目光下,終究還是無人造次,老老實實地面向北方跪下。
沙灘上的一千餘名留學生靠在船邊,密密麻麻地跪成一片。
「一拜列祖列宗!」
沈緯雙手扶地,磕下第一個頭。
「二拜父母師友!」
在沙灘上跪拜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一點也不疼,只是揚起的沙礫有點影響呼吸。
「三拜故國鄉土!」
三次跪拜的理由都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沈緯默默讚歎了一下神洲的宗門真是會玩。
沈緯有些感傷,生活了十五年的家這便要離開,說不定此生都沒機會再回來。
可我要長生、要跳出凡人之困!
我不想再受到幾十數百年便有一遭的王朝更替、戰爭、疾病與飢餓的威脅!
為了家族傳承在朝堂上忍辱負重、勾心鬥角什麼的,太累了,我寶貴的生命不是用來浪費在這種事情上的!
「起!」
留學生們紛紛起身,沈緯拍了拍手掌、膝蓋和額頭的沙土,看著腳下的沙灘一時間有些出神。
仔細想了想,沈緯還是掏出了裝著父母寫給自己的家書的瓶子,捧起一抔細沙裝入瓶中。
此一去,不知何時能回,說不定便是天人永隔。
都說故土難離,然而一旦踏上神洲的土地,故土難回才是以後人生的註解。
隨著場地邊的修士再度高喊一聲「登船」,原本便守候在此的濟世樓弟子搬來一張張伸縮梯,吳旬等領隊弟子一躍而入,站在船里拉著登梯的小留學生們進船。
沈緯留在最後爬上梯子,當最後一名留學生也進了葉船后,所有領隊弟子一齊施展神通,持續的氣流推動葉船向前行進。
當葉船徹底滑入大海,船體傳來一陣持續的晃動,如同船台上的新船下水一般。
「姐姐,怎麼沒見有人划槳啊?」一個白嫩嫩的小女孩坐在徐惠身邊,好奇地問道。
「因為有魚在後面推呀。」徐惠揉揉女孩的頭髮,指著船尾的方向笑了笑。
沈緯從船艙中借口看風景溜了出來,跑到船尾向下望去。
幾個同樣在看海景的少年也發現了船尾的異樣,驚奇地大呼小叫著。
沈緯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一看.……
竟然是三隻海豚在推著葉船前進!